縣衙的石階被雨水沖刷得發(fā)亮,慧能提著食盒站在獄門外,青布裙裾沾著泥點(diǎn)。李捕頭終究拗不過她的軟磨硬泡,只允半個時辰探監(jiān),臨走前塞給她一小包油紙裹著的糕點(diǎn),低聲道:“牢里陰濕,讓他趁熱吃。”
鐵門“吱呀”開啟的瞬間,霉味混著血腥氣撲面而來。獄卒提著燈籠在前引路,火光在斑駁的石壁上投下晃動的影子,像無數(shù)只扭曲的手。慧能攥緊食盒的銅鎖,指節(jié)泛白——自那日被押回縣衙,她已三天沒見過了塵,只從李捕頭口中得知他在牢里“還算安穩(wěn)”。
“到了。”獄卒停下腳步,用鐵棍敲了敲最里面的牢門。鐵柵欄后,了塵背對著門口坐在草堆上,僧袍被撕得襤褸,露出的胳膊上青紫交加,顯然受過刑。聽到動靜,他緩緩回頭,眉骨的傷疤在昏暗光線下更顯猙獰,唯有眼神依舊銳利如鷹。
“你怎么來了?”他的聲音沙啞得像被砂紙磨過,看到慧能的瞬間,眼底閃過一絲慌亂,隨即轉(zhuǎn)為冰冷的警惕,“誰讓你來的?鄭板橋還是李捕頭?”
慧能的心像被針扎了一下,將食盒從柵欄縫隙塞進(jìn)去:“是我自己要來的。給你帶了些饅頭和咸菜,還有李捕頭送的糕點(diǎn)。”她注意到草堆上放著件干凈的布衣,想必是李捕頭暗中關(guān)照過。
了塵卻沒碰食盒,只是死死盯著她:“你是不是還信鄭板橋?覺得他會救我們出去?”
“李捕頭說鄭大人在濟(jì)南府查案,很快就會回來主持公道。”慧能避開他的目光,聲音有些底氣不足。玄通長老傳來的消息顯示王彪確在案發(fā)當(dāng)晚去過糧倉,但李捕頭帶人搜查時卻一無所獲,顯然贓物已被轉(zhuǎn)移。
“公道?”了塵突然笑起來,笑聲在空曠的牢房里回蕩,帶著說不出的悲涼,“他要是真有公道心,就不會默許王啟山對我們動手!那夜在王府宴席上,他明知道王啟山要對我們不利,卻連一句警告都沒有!”
“你怎么知道宴席上的事?”慧能驚訝地抬頭。
“牢里有王啟山的人,這些事早就傳遍了。”了塵的眼神冷得像冰,“他鄭板橋收了王啟山的墨竹圖,在公堂上判我們還俗,不過是做戲給百姓看!現(xiàn)在王啟山要除掉我們,他自然樂得順?biāo)浦郏 ?/p>
“不是這樣的!”慧能急得聲音發(fā)顫,從懷里掏出那對拼合的月牙玉佩,“他讓李捕頭轉(zhuǎn)交給我的,說這是能證明清白的信物!還有父親的漕運(yùn)圖,他也在暗中幫忙研究……”
“信物?”了塵猛地站起身,鐵鐐在腳踝上拖動發(fā)出刺耳的聲響,“這玉佩早就在王啟山的監(jiān)視之中!他故意讓你拿到,就是為了摸清我們的動向!你真以為他是在幫我們?他是在等我們找到所有證據(jù),然后一網(wǎng)打盡!”
慧能被他吼得愣住,手里的玉佩差點(diǎn)掉在地上。這些天她不是沒有懷疑過,可鄭板橋在信中提到的按察使張大人,確是父親舊識;他標(biāo)注的糧倉密道,也與玄通長老所說吻合。這些難道都是假的?
“你看看這個。”了塵彎腰從草堆里摸出塊碎布,上面沾著暗紅的血跡,“這是從打我的獄卒身上撕下的,上面有漕運(yùn)營的火漆印。王啟山能在縣衙安插人手,沒有鄭板橋默許,可能嗎?”
碎布上的火漆印模糊不清,但確實(shí)有“漕”字的輪廓。慧能的手指微微顫抖,想起李捕頭每次提到鄭板橋時欲言又止的模樣,想起靜慈師太曾說“官場之人最難揣測”,心一點(diǎn)點(diǎn)沉下去。
牢房外傳來獄卒的咳嗽聲,提醒他們時間不多了。了塵急步湊近柵欄,鐵條硌得他手心生疼:“聽著,別信任何人,尤其是鄭板橋。王啟山誣陷我殺人,就是想引你單獨(dú)行動,他們真正的目標(biāo)是你手里的漕運(yùn)圖和父親留下的證據(jù)。”
“那我們該怎么辦?”慧能的聲音帶著哭腔,淚水終于忍不住滑落,“李捕頭說王啟山正在疏通關(guān)系,要把你轉(zhuǎn)到府衙大牢,那里是他的地盤,進(jìn)去了就再也出不來了。”
“我早料到了。”了塵的眼神異常堅(jiān)定,壓低聲音飛快地說,“去沈家鐵匠鋪,后院老槐樹第三塊石板下有地窖,里面藏著父親留下的東西。是當(dāng)年他和你父親偷偷打造的漕運(yùn)官銀模具,上面有巡撫李嵩的私章,這才是能扳倒他們的鐵證。”
慧能猛地抬頭:“模具?你們早就知道官銀會被仿造?”
“我父親是漕運(yùn)鐵匠,負(fù)責(zé)打造官銀模子,發(fā)現(xiàn)李嵩讓他做雙份模具時就起了疑心。”了塵的聲音壓得更低,幾乎貼在柵欄上,“地窖里還有本賬冊,記錄著每批仿造官銀的流向,王啟山和鄭板橋的名字都在上面。”
鄭板橋的名字也在上面?慧能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zhuǎn),手里的玉佩硌得手心生疼。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個在公堂上義正辭嚴(yán)的縣令,難道真的從頭到尾都在參與貪腐?
“記住,地窖鑰匙藏在《棋經(jīng)》的夾層里,就是你一直帶在身上的那本。”了塵抓住她的手腕,鐵鐐的寒氣透過布料傳來,“拿到證據(jù)后立刻去濟(jì)南府找張大人,不要回頭,不要相信任何人的挽留,包括李捕頭。”
“那你怎么辦?”慧能的淚水模糊了視線,看著他胳膊上的傷痕,心如刀割。
“我自有辦法拖延時間。”了塵的眼神溫柔下來,抬手想幫她擦眼淚,卻被鐵柵欄擋住,“照顧好自己,比什么都重要。記住,無論聽到什么消息,都不要回濰縣,直到看到貪官伏法的告示。”
牢房外傳來獄卒不耐煩的催促聲:“時間到了,快走!”
慧能知道不能再停留,將食盒里的饅頭和糕點(diǎn)倒出來,把藏在夾層的解毒丹塞進(jìn)去:“這是靜慈師太給的解毒丹,牢里的食物不安全,你小心些。”她猶豫了一下,還是將那半塊屬于她的月牙玉佩放在食盒底層,“帶著它,就像我在你身邊。”
了塵看著那半塊玉佩,喉結(jié)滾動了幾下,終究沒再說什么,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眼神里有不舍,有擔(dān)憂,更有破釜沉舟的決絕。
慧能轉(zhuǎn)身快步離開,不敢回頭。牢房里的霉味和血腥味似乎還縈繞在鼻尖,了塵那句“別信鄭板橋”像根毒刺扎在心上,讓她每走一步都覺得沉重?zé)o比。她想起父親臨終前的眼神,想起阿蠻塞給她布包時的顫抖,想起玄通長老在禪房里的嘆息,原來這濰縣官場的黑暗,遠(yuǎn)比她想象的更深。
走出獄門時,雨又開始下了,淅淅瀝瀝打在油紙傘上,發(fā)出沙沙的聲響。李捕頭撐著傘等在門口,看到她紅腫的眼睛,欲言又止:“他……還好嗎?”
“他讓我別信鄭大人。”慧能抬起頭,雨水順著臉頰滑落,分不清是雨還是淚,“李捕頭,你老實(shí)告訴我,鄭大人到底是不是貪官?”
李捕頭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眼神閃爍:“蘇小姐,大人他……他有苦衷。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樣,等他從濟(jì)南府回來,一切都會清楚的。”
“苦衷?”慧能慘笑一聲,“讓無辜者坐牢,讓貪官橫行,這就是他的苦衷?”她繞過李捕頭,快步走進(jìn)雨幕,“不必再跟著我了,我知道該怎么做。”
李捕頭看著她決絕的背影,在雨中站了很久,手里的油紙傘被風(fēng)吹得搖搖晃晃。他從懷里掏出封密信,上面用朱筆寫著“速將沈氏余孽押解府衙,就地處置”,落款是鄭板橋的私章。他用力將信紙揉成一團(tuán),扔進(jìn)路邊的泥水坑里,雨水很快將字跡暈染開來,模糊成一片暗紅。
慧能沒有回面館,那里肯定布滿了王啟山的眼線。她繞到凈覺庵后山,從隱蔽的山洞里取出早就藏好的包袱——里面有幾件換洗衣物、父親的漕運(yùn)圖和那本《棋經(jīng)》。靜慈師太留的解毒丹還剩幾顆,她小心地貼身藏好,又將李捕頭送的糕點(diǎn)分成幾份,準(zhǔn)備路上充饑。
雨越下越大,山路泥濘難行。慧能深一腳淺一腳地往沈家鐵匠鋪?zhàn)呷ィ晁驖窳怂念^發(fā)和衣衫,冷得她瑟瑟發(fā)抖,心里卻燃燒著一團(tuán)火。了塵的話在耳邊回響,父親的遺愿在心中激蕩,她不能退縮,更不能放棄。
鐵匠鋪的木門緊閉,銅環(huán)上掛著把大鎖,顯然已被官府查封。慧能繞到后院,老槐樹在風(fēng)雨中搖晃,樹葉嘩嘩作響,像是在為她指引方向。她按照了塵說的,找到第三塊石板,用隨身攜帶的匕首撬開,下面果然露出個黑黢黢的地窖入口。
地窖里彌漫著鐵銹和潮濕的氣息,慧能掏出火折子吹亮,借著火光往下走。石階陡峭,長滿了青苔,她好幾次差點(diǎn)滑倒,指尖緊緊攥著匕首,心跳得像擂鼓。
地窖不大,里面堆放著幾個木箱,上面落滿了灰塵。慧能打開最上面的箱子,里面果然放著幾副官銀模具,黃銅打造的模子上刻著精致的花紋,角落處有個極小的“嵩”字私章——正是巡撫李嵩的標(biāo)記!
她激動得手都在顫抖,連忙打開另一個箱子,里面是幾本賬冊,封面寫著“漕運(yùn)私銀記錄”。翻開一看,上面密密麻麻記錄著每批仿造官銀的數(shù)量、流向和經(jīng)手人,王啟山的名字出現(xiàn)了無數(shù)次,而在最近的記錄里,赫然寫著“鄭燮,墨竹十幅,抵銀萬兩”!
原來了塵說的是真的!鄭板橋不僅受賄,還收受了如此巨額的賄賂!慧能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zhuǎn),手里的賬冊差點(diǎn)掉在地上。她一直以為的希望,竟然是最深的絕望;她一直信任的人,竟然是最大的貪官!
淚水再次模糊了視線,這一次,是徹底的失望和冰冷。她將模具和賬冊小心地放進(jìn)包袱,又檢查了其他幾個箱子,里面都是些鐵匠工具和半成品鐵器,沒有其他有用的東西。
就在她準(zhǔn)備離開時,忽然聽到地窖入口傳來腳步聲,還有王福囂張的叫喊:“仔細(xì)搜!那丫頭肯定藏在這附近!老爺說了,找到人就地處決,賬冊和模具要完好無損地帶回去!”
慧能的心猛地一跳,連忙吹滅火折子,躲到木箱后面。地窖里瞬間陷入一片漆黑,只有入口處傳來火把的光亮和雜亂的腳步聲。
“頭兒,這里有個地窖!”一個家丁喊道。
“快下去看看!”王福的聲音越來越近。
慧能握緊匕首,后背緊緊貼著冰冷的石壁。她知道自己不能被抓住,這些證據(jù)是了塵用性命換來的,是父親和沈伯父畢生追查的真相,她必須送出去!
地窖的入口傳來“咚”的一聲,有人跳了下來。火把的光芒照亮了半個地窖,王福的臉出現(xiàn)在火光中,眼神貪婪而兇狠:“賬冊和模具肯定在這里,給我仔細(xì)搜!找到那丫頭,賞銀五十兩!”
家丁們四散開來,腳步聲越來越近。慧能屏住呼吸,看著火把的光芒一點(diǎn)點(diǎn)靠近,手心的汗讓匕首變得濕滑。她知道自己躲不過去了,只能拼一把!
就在這時,地窖外突然傳來一陣喧嘩,伴隨著兵刃相接的聲音。王福愣了一下,罵罵咧咧地說:“怎么回事?出去看看!”
幾個家丁連忙跑出去,很快傳來驚恐的叫喊:“是李捕頭!他帶衙役來了!”
王福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對著剩下的家丁喊道:“快!把賬冊和模具拿走!我們撤!”
混亂中,慧能趁機(jī)從木箱后面鉆出來,貼著石壁往地窖深處退去。她看到王福的人抱起一個箱子就往入口跑,卻在慌亂中撞翻了另一個箱子,里面的鐵器散落一地,發(fā)出刺耳的聲響。
“抓住她!她在那里!”一個家丁發(fā)現(xiàn)了她,大喊著追過來。
慧能轉(zhuǎn)身就往地窖深處跑,黑暗中不知被什么東西絆了一下,重重摔倒在地。家丁撲上來抓住她的胳膊,她掙扎著回頭,用盡全力將匕首刺進(jìn)對方的大腿!
“啊!”家丁慘叫一聲,松開了手。
慧能趁機(jī)爬起來,繼續(xù)往前跑,身后傳來王福氣急敗壞的叫喊:“別管她!先拿賬冊走!”
她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再也聽不到追趕的聲音,才癱坐在地上,大口喘著氣。地窖深處傳來滴水的聲音,黑暗而寂靜,只有她的心跳聲在耳邊回響。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緩過勁來,掏出火折子吹亮。原來地窖深處還有條狹窄的密道,想必是沈家為了緊急情況準(zhǔn)備的。她握緊包袱,深吸一口氣,走進(jìn)了密道。
密道里潮濕而狹窄,只能容一人通過。慧能摸索著往前走,石壁上的水珠打濕了她的衣衫,冰冷刺骨。但她沒有停下,心里只有一個念頭:一定要活下去,一定要把證據(jù)送到濟(jì)南府,一定要讓那些貪官污吏付出代價!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終于出現(xiàn)了微光。慧能加快腳步,終于走出了密道,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在濰縣河邊的一處蘆葦蕩里。雨已經(jīng)停了,月光透過云層灑下來,照亮了平靜的河面。
遠(yuǎn)處傳來隱約的船槳聲,慧能的心猛地一跳,難道是李捕頭安排的接應(yīng)?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朝著聲音的方向走去。無論如何,她都要盡快離開濰縣,前往濟(jì)南府。
蘆葦蕩深處,一艘烏篷船靜靜地泊在岸邊,船頭掛著盞馬燈,燈光在水面上晃動,像一顆孤獨(dú)的星辰。慧能警惕地靠近,看到船頭站著個熟悉的身影,正望著河面,背影在月光下顯得格外孤寂。
是李捕頭!慧能松了口氣,快步走過去:“李捕頭!”
李捕頭轉(zhuǎn)過身,看到她,眼神復(fù)雜:“你沒事吧?我在鐵匠鋪沒找到你,就猜到你可能從密道出來了。”
“王福的人搶走了一箱賬冊,但我手里還有模具和幾本賬冊。”慧能將包袱遞給他看,“我們快走吧,去濟(jì)南府找張大人。”
李捕頭卻沒有動,只是深深地看著她:“蘇小姐,有件事……我必須告訴你。”他的聲音低沉而沉痛,“了塵他……在牢里被人下了毒,剛剛已經(jīng)……已經(jīng)斷氣了。”
慧能如遭雷擊,愣在原地,手里的包袱“啪”地掉在地上,模具和賬冊散落出來,在月光下泛著冰冷的光。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搖著頭,淚水洶涌而出:“不……不可能……你在騙我……他說過會等我回來的……”
李捕頭別過頭,不敢看她的眼睛,聲音哽咽:“是王啟山的人干的,用的是劇毒,沒能救回來。蘇小姐,節(jié)哀……”
巨大的悲痛和絕望瞬間將慧能淹沒,她癱坐在地上,失聲痛哭起來。了塵的笑容、他的警告、他最后那個決絕的眼神,一一在眼前浮現(xiàn),像一把把刀子,將她的心割得粉碎。
她錯了,她不該讓他獨(dú)自留在牢里,不該相信李捕頭的承諾,更不該對鄭板橋抱有任何幻想。是她害了他,是她害死了這個一直保護(hù)她、陪伴她的人!
月光灑在慧能悲痛的臉上,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她知道,從這一刻起,她不再僅僅是為了父親的遺愿而戰(zhàn),更是為了了塵的犧牲。她要帶著這份沉重的仇恨,將所有的貪官污吏都繩之以法,用他們的鮮血,來告慰逝者的亡靈。
李捕頭默默地?fù)炱鸬厣系哪>吆唾~冊,重新包好遞給她:“船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我送你去濟(jì)南府。張大人已經(jīng)在等我們了,只要把證據(jù)交給她,就能為了塵和蘇家報仇。”
慧能接過包袱,緊緊抱在懷里,像是抱著最后一絲希望。她站起身,擦干眼淚,眼神變得異常冰冷和堅(jiān)定。月光下,她的身影在蘆葦蕩中顯得格外單薄,卻又帶著一股不容侵犯的力量。
烏篷船緩緩駛離岸邊,將濰縣的燈火遠(yuǎn)遠(yuǎn)拋在身后。慧能站在船頭,望著漆黑的河面,心里暗暗發(fā)誓:了塵,你放心,我一定會完成我們的約定,讓所有害過我們的人,都付出應(yīng)有的代價。
夜風(fēng)吹過蘆葦蕩,發(fā)出沙沙的聲響,像是在為逝者默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