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船在夜色中的河道上疾馳,船槳劃破水面的聲響被身后漕運船的爆炸聲掩蓋?;勰芫o緊抱著懷中的紫檀木盒,將昏迷的了塵平放在船艙底部,用干凈的布條為他包扎后背的傷口。血漬很快滲透布條,在昏暗的油燈下泛著刺目的紅。
“撐住……了塵你一定要撐住……”慧能的聲音帶著哽咽,指尖顫抖著探向他的鼻息,感受到微弱卻持續(xù)的氣流,心中稍稍安定。她撕下自己的裙擺,蘸著船邊的河水為他擦拭臉上的血污,眉骨處那道淺淺的疤痕在燈光下格外清晰,讓她想起初遇時他警惕又倔強的眼神。
小船行至河道轉彎處,岸邊突然亮起三盞燈籠,按照約定的暗號擺成“平安”的陣型?;勰苄闹幸幌?,這是忠勇衛(wèi)接應的信號!她剛要呼喊,卻見燈籠突然熄滅,緊接著傳來幾聲短促的慘叫,岸邊瞬間陷入死寂。
“不好!”慧能的心瞬間提到嗓子眼,握緊了腰間的短刀。她知道出事了,太子的人馬定是提前截獲了消息,在這里設下了埋伏。
果然,十幾艘快船從蘆葦蕩中沖出,船頭的火把照亮了上面猙獰的衛(wèi)兵,為首的正是太子的心腹張大人!“蘇慧能!把遺詔交出來!饒你不死!”張大人的咆哮聲在夜風中回蕩,帶著勝券在握的狂妄。
慧能迅速將紫檀木盒藏進船艙的夾層,用稻草掩蓋好。她知道自己寡不敵眾,必須想辦法拖延時間,等待轉機?!跋胍z詔?先過我這關!”她故意露出憤怒的表情,吸引衛(wèi)兵的注意力。
快船很快圍了上來,衛(wèi)兵們舉著刀槍跳上小船,狹窄的船艙瞬間擠滿了人。慧能憑借靈活的身法與他們周旋,短刀翻飛間劃傷了幾個衛(wèi)兵,卻終究難敵四手,被逼到船尾的角落,眼看就要被擒。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一支羽箭突然從蘆葦蕩中射出,精準地射穿了張大人的右臂?!罢l敢動我家姑娘!”靜慈師太的聲音清亮如鐘,伴隨著馬蹄聲和兵刃碰撞聲,十幾個身穿紅色僧袍的尼姑從蘆葦蕩中沖出,手持弩箭和戒刀,如神兵天降般殺向衛(wèi)兵。
“師太!”慧能又驚又喜,淚水瞬間模糊了視線。靜慈師太不是應該在慈安寺嗎?她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
靜慈師太策馬沖到小船邊,紅色的僧袍在火把的映照下如燃燒的火焰,左臂的箭傷還在滲血,卻絲毫未影響她的身手?!袄夏嵩缇土系教訒诖嗽O伏,特意帶姐妹們來接應!”她揮舞著戒刀砍倒身邊的衛(wèi)兵,“姑娘快帶遺詔走!我們斷后!”
尼姑們的弩箭如雨點般射向衛(wèi)兵,很快就占據(jù)了上風。張大人捂著受傷的右臂,氣急敗壞地嘶吼:“給我殺!一個活口都別留!”
雙方人馬在河道上展開激戰(zhàn),箭矢與刀光交織,慘叫聲與河水的嗚咽聲混在一起。慧能趁機從夾層取出紫檀木盒,背起昏迷的了塵,準備跳上靜慈師太帶來的備用船。
“姑娘快走!”靜慈師太擋在她身前,戒刀揮舞得密不透風,“記住,一定要把遺詔送到太廟,交給二皇子!”
慧能點點頭,淚水卻忍不住滑落:“您要小心!我們在太廟匯合!”她知道這一別或許就是永別,這些年靜慈師太如母親般守護著她,為她遮風擋雨,如今又要為她出生入死。
就在她即將跳上備用船時,張大人突然從懷中掏出一把袖箭,對準了慧能的后背!“休想走!”袖箭呼嘯著射來,速度快如閃電。
“姑娘小心!”靜慈師太見狀,毫不猶豫地轉身擋在慧能身前。袖箭瞬間穿透了她的胸膛,紅色的僧袍上綻開一朵妖艷的血花。
“師太!”慧能凄厲地呼喊,沖過去抱住緩緩倒下的靜慈師太。
靜慈師太的臉色迅速變得蒼白,她緊緊抓住慧能的手,氣息微弱地說:“別……別管我……帶遺詔……走……”她的目光望向遠處激戰(zhàn)的人群,眼神中帶著一絲擔憂,“還有……柳玉茹……她是真心……想救你……”
慧能愣住了,不明白師太為何在這個時候提起柳玉茹。妹妹不是已經(jīng)為了保護她而犧牲了嗎?
“她……她被太子……威脅……”靜慈師太咳了口鮮血,聲音越發(fā)微弱,“太子抓了……婉兒……逼她……假意投靠……她每次……傷害你……都是……身不由己……”
真相如驚雷般炸響在慧能耳邊,她終于明白柳玉茹那些看似矛盾的行為——水師攔截時的故意放水,船艙混戰(zhàn)中的舍身相護,臨終前那句“照顧好婉兒”的囑托,原來妹妹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保護她,用隱忍和犧牲踐行著姐妹情誼。
“她……她把太子……弒父的證據(jù)……藏在……蓮花荷包里……托我……交給你……”靜慈師太從懷中掏出個繡著并蒂蓮的荷包,塞到慧能手中,“這是……她最后的……心愿……”
荷包入手溫熱,里面似乎藏著硬物?;勰芪站o荷包,淚水滴在靜慈師太蒼白的臉上:“我知道了師太……我會完成你們的心愿……我會救婉兒出來……”
靜慈師太露出欣慰的笑容,眼神漸漸渙散,最后望著天上的明月,輕聲道:“明遠兄……老尼……不負所托……”她的手無力地垂下,永遠閉上了眼睛。
“師太!”慧能抱著她冰冷的身體,悲痛欲絕。這位亦師亦母的長輩,這位為守護真相奉獻一生的忠烈,最終倒在了勝利的前夕。
“抓住她!”張大人的怒吼聲將慧能拉回現(xiàn)實,衛(wèi)兵們已經(jīng)解決了大部分尼姑,正朝著小船沖來。
慧能擦干眼淚,將紫檀木盒和蓮花荷包緊緊抱在懷中,背起了塵縱身跳上備用船。劃船的尼姑立刻奮力搖槳,小船迅速駛離戰(zhàn)場,朝著京城的方向疾馳。
慧能趴在船舷邊,看著靜慈師太的尸體被衛(wèi)兵們包圍,看著紅色的僧袍在火光中倒下,心中充滿了前所未有的悲憤與堅定。靜慈師太的犧牲,柳玉茹的苦衷,所有的真相都在這一刻揭曉,所有的責任都壓在了她的肩上。
她打開蓮花荷包,里面是半塊玉佩和一卷油紙,紙上是柳玉茹清秀的字跡,詳細記錄了太子弒父的經(jīng)過和參與人員的名單,最后還標注了婉兒被關押的地點——太子府的地宮。
“妹妹……”慧能撫摸著半塊玉佩,淚水再次滑落。原來妹妹一直都在她身邊,用生命為她鋪路,用隱忍為她爭取時間。那些曾經(jīng)的誤解與仇恨,在真相面前都化為了刻骨的心疼。
小船在夜色中前行,岸邊的火光漸漸遠去,天上的明月卻越發(fā)明亮?;勰艿皖^看著昏迷的了塵,看著他胸口微弱的起伏,又看了看懷中的遺詔和油紙,心中涌起強烈的信念。
她不能讓靜慈師太白白犧牲,不能讓柳玉茹的苦心付諸東流,不能讓無數(shù)忠烈的鮮血白流。無論前路有多少艱險,無論太子的人馬如何阻攔,她都要將遺詔送到二皇子手中,救出婉兒,讓所有的罪惡都受到應有的懲罰。
夜色漸深,小船終于駛入了京城的護城河?;勰芡h處巍峨的城墻,望著太廟方向閃爍的燈火,握緊了手中的紫檀木盒。靜慈師太的臨終遺言猶在耳畔,柳玉茹的犧牲歷歷在目,這場用生命鋪就的道路,已經(jīng)離終點越來越近。
她知道,最后的決戰(zhàn)即將在太廟展開,太子的人馬早已布下天羅地網(wǎng)。但她不再害怕,因為她不是一個人在戰(zhàn)斗,靜慈師太、柳玉茹、鄭板橋、陳幫主……所有犧牲者的信念都在支撐著她,而遺詔的光芒,終將刺破黑暗,照亮整個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