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順著咖啡館的玻璃窗蜿蜒而下，模糊了外面的世界。林悅坐在角落的位置，手指不停地敲打著桌面。她已經等了二十分鐘，神秘人依然沒有出現。

手機屏幕亮起，是顧霆深發來的信息：

“在哪里？需要談談。“

林悅沒有回復。昨天的會面后，她整夜未眠，腦海中全是顧振華的話——“你可能和我有血緣關系“。如果這是真的，那么她和顧霆深之間的一切都變得扭曲而錯誤。

咖啡館門鈴輕響，一個穿著灰色風衣的男人走了進來。他約莫五十出頭，鬢角微白，戴著一副金絲眼鏡，看起來像個學者。男人環顧四周，目光鎖定林悅，徑直走了過來。

“林小姐？“他的聲音低沉而溫和，“我是沈明遠。“

林悅皺眉：“是您發的信息？“

沈明遠點點頭，在她對面坐下：“抱歉用這種方式聯系你。我是顧氏集團前首席科學家，也是...你父親林志遠的同事。“

林悅的呼吸一滯：“您認識我親生父親？“

“不僅認識。“沈明遠從內袋取出一張照片推給她，“我們是摯友。“

照片上是兩個穿白大褂的男人站在實驗室里，年輕的那個抱著一個小女孩。林悅的手指顫抖起來——那個男人有著和她一樣的眼睛，而女孩不過五六歲，手里拿著一朵藍紫色的花。

“這是...“

“你五歲生日，實驗室偷偷辦的派對。“沈明遠的眼神變得柔和，“你父親總是說，你是他最好的實驗成果。“

林悅的視線模糊了，淚水不受控制地涌出。這是她第一次看到親生父親的模樣。

“他怎么死的？“她哽咽著問。

沈明遠的表情變得復雜：“官方記錄是車禍。但...“他壓低聲音，“你父親發現了不該發現的東西，顧振華不得不除掉他。“

林悅如遭雷擊：“顧振華殺了我父親？“

“間接。“沈明遠推了推眼鏡，“車禍是安排好的，就像老園丁的'墜樓'，就像雨晴的'溺水'。“他頓了頓，“顧家有清除障礙的傳統。“

窗外的雨更大了，雷聲轟鳴。林悅的太陽穴突突直跳，腦海中閃過顧振華冷酷的面容。

“您說有三個人能接觸那種特制子彈。顧振華，顧霆深，還有誰？“

沈明遠苦笑：“就是我。這也是我不得不逃亡的原因。“他從手機調出一份文件，“這是當年雨晴的尸檢報告，被顧振華壓下來了。看看子彈型號。“

林悅放大屏幕——子彈編號“CTX-09“，備注欄寫著“實驗用，限高級權限“。

“2009年7月14日，雨晴偷偷進入實驗室，拿走了這把槍。“沈明遠的聲音變得沉重，“她想去嚇唬某人。“

“嚇唬...我？“林悅的聲音發抖。

沈明遠搖頭：“不，是顧霆深。那天是他十五歲生日，雨晴無意中聽到顧振華計劃送他去美國讀書。她不想失去唯一的哥哥。“

林悅的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畫面——雨晴哭喊著“你不能帶走小深哥“，手里舉著什么閃閃發亮的東西...

“然后發生了什么？“

“沒人知道全部。“沈明遠嘆氣，“根據實驗室監控的最后畫面，雨晴跑向湖邊，你和顧霆深在后面追。之后監控就'故障'了。“他直視林悅的眼睛，“但有一點可以確定——開槍的不是顧霆深。他當時和你在一起。“

林悅的大腦飛速運轉：“那只能是...“

“顧振華。“沈明遠肯定地說，“他趕到時看到雨晴舉槍威脅你，情急之下開了槍。子彈穿過雨晴肺部，她跌入湖中。你跳下去救她，目睹了一切，導致精神崩潰。“

林悅的手不受控制地發抖，茶杯被打翻，咖啡在桌面上蔓延。她仿佛又感受到那刺骨的湖水，看到血絲在水中擴散...

“為什么...為什么顧霆深不告訴我這些？“

“因為他也不知道全部真相。“沈明遠的聲音放輕了，“顧振華編造了故事，讓他以為是你和雨晴爭執導致意外。這也是為什么他十年來執著地尋找你——既想保護你，又想弄清真相。“

林悅的頭痛欲裂，記憶碎片如潮水般涌來又退去，始終無法拼湊完整。

“您為什么要告訴我這些？“

沈明遠的表情變得異常嚴肅：“因為顧振華正在重復歷史。他不能接受顧霆深再次接近你，就像當年不能接受你父親發現他的秘密。“

“什么秘密？“

沈明遠剛要開口，咖啡館的門突然被猛地推開。顧霆深站在門口，渾身濕透，目光如鷹隼般鎖定他們。

“離她遠點，沈教授。“他的聲音冰冷刺骨。

沈明遠迅速塞給林悅一張紙條：“我實驗室的地址。那里有你父親留下的全部證據。“隨即起身，在顧霆深趕到前快步走向后門。

顧霆深沒有追，而是抓住林悅的手腕：“你沒事吧？他跟你說什么了？“

林悅抬頭，雨水順著顧霆深的發梢滴落，他的眼中是掩飾不住的擔憂。這一刻，她突然意識到，無論真相多么殘酷，眼前這個男人從未想過傷害她。

“他告訴我...雨晴是怎么死的。“林悅輕聲說。

顧霆深的身體明顯僵硬了一瞬：“我們離開這里。“

外面的雨勢更猛了。顧霆深護著林悅沖進車里，立刻鎖上車門。他沒有立即啟動車子，而是轉身面對林悅，眼神復雜。

“沈明遠不是表面看起來那么簡單。“他聲音低沉，“他和我父親的恩怨很復雜，而你被夾在中間。“

林悅握緊那張紙條：“他說我父親是被顧振華害死的。“

顧霆深的下頜線繃緊了：“這部分可能是真的。“

林悅瞪大眼睛：“你知道？“

“我調查了兩年。“顧霆深的手緊握方向盤，“林教授的死確實可疑，但沒有直接證據指向我父親。“他轉向林悅，“沈明遠告訴你子彈的事了？“

林悅點點頭：“他說開槍的是你父親。“

“可能性很大。“顧霆深的聲音帶著壓抑的憤怒，“但我需要確鑿證據，而不是一個逃亡科學家的片面之詞。“

車子駛入雨幕，林悅望著窗外模糊的景色，思緒萬千。沈明遠的話，顧霆深的反應，還有那些閃回的記憶碎片...真相似乎近在咫尺，卻又像這雨中的城市一樣朦朧不清。

“為什么你父親要殺我父親？“她突然問。

顧霆深沉默了片刻：“因為他們共同研究的項目。一項我父親不惜殺人也要保護的技術。“

“記憶編輯？“

“不止。“顧霆深的聲音變得異常嚴肅，“是記憶轉移。“

林悅倒吸一口冷氣：“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顧霆深的目光直視前方雨幕，“將一個人的記憶、意識，部分或全部轉移到另一個人身上。“

這個信息太過震撼，林悅一時無法消化。雨點砸在車頂的聲音如同她混亂的心跳。

“這...這怎么可能？“

“理論上可行。“顧霆深簡短地說，“你父親發現了副作用，想終止項目。而我父親...“他沒有說完。

林悅突然想起顧振華的話——“你可能和我有血緣關系“。一個可怕的想法浮現在腦海：“雨晴...她真的是你妹妹嗎？“

顧霆深的表情變得異常復雜：“法律上是。但沈明遠曾經暗示，她可能是某個實驗的產物。“他苦笑，“就像我可能是另一個。“

林悅如墜冰窟。如果顧霆深和雨晴都是實驗產物，那么她呢？她與雨晴驚人的相似性又怎么解釋？

車子停在林悅公寓樓下，雨依然下個不停。顧霆深轉向她，眼神是從未有過的脆弱：“我需要你信任我，至少再給我三天時間。沈明遠的證據我會去查，但那里可能有危險。“

林悅看著他被雨水打濕的睫毛，心臟莫名抽痛。無論真相多么荒謬，她無法不相信眼前這個人。

“好。“她輕聲答應，“但有個條件——帶我一起去。“

顧霆深皺眉：“太危險了。“

“那是我父親留下的東西，我有權知道。“林悅堅持，“而且...“她頓了頓，“如果是關于記憶轉移，也許能解釋為什么我對鳶尾花有那么強烈的反應。“

顧霆深的表情軟化了。他伸手輕觸她的臉頰，指尖溫暖而略微粗糙：“倔強的小悅，一點都沒變。“

這個昵稱讓林悅心頭一顫。一些模糊的畫面閃過——陽光下的花園，一個小男孩笑著喊她“倔強的小悅“...

“明天早上七點，我來接你。“顧霆深最終妥協，“帶上那張紙條。“

上樓時，林悅的手機震動起來。一條陌生號碼發來的信息：

“他說了記憶轉移的事嗎？問問他為什么不敢告訴你實驗對象是誰。明天見面前，查查2003年顧氏孤兒院的火災。“

林悅站在樓梯間，渾身發冷。又一個謎團——孤兒院火災？這與她有什么關系？

推開門，養父母正在客廳看電視。看到林悅，養母立刻站起來：“悅悅，你這兩天去哪了？電話也不接！“

林悅突然想起沈明遠的話——養父母是顧振華安排的。二十年的親情，建立在謊言之上。

“媽。“她直接問道，“你們認識林志遠嗎？“

養母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手中的遙控器掉在地上，發出刺耳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