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射器的針尖在應急燈下閃著寒光。沈明遠站在病房門口，嘴角掛著扭曲的微笑，白大褂上沾著可疑的暗紅色污漬。

“警察局的小把戲困不住我。“他推了推眼鏡，“特別是當你有顧氏集團的朋友時。“

林悅本能地擋在顧霆深前面，后背繃緊如弓弦。顧霆深的手搭上她的肩膀，試圖將她拉到身后，但他失血過多，動作遲緩無力。

“你想要什么？“林悅聲音發抖，卻寸步不讓。

沈明遠的視線在她和顧霆深之間游移，像科學家觀察實驗小鼠：“終止一個錯誤。顧振華太感情用事，舍不得銷毀失敗品。“他舉起注射器，“這個會幫你們長眠，毫無痛苦。“

顧霆深的手指突然在林悅肩上輕敲——摩斯密碼。小時候他們發明的秘密通訊方式。三短，三長，三短。SOS。

“跑。“他嘴唇幾乎不動地低語。

沈明遠向前一步，注射器對準林悅：“別擔心，LL-01，你會先走。你父親的研究成果會繼續活在科學史上，雖然不會有你的名字...“

就是現在！顧霆深猛地將床頭柜上的監測儀推向沈明遠。儀器砸在地上發出刺耳警報，沈明遠踉蹌后退。林悅趁機抓起拐杖狠狠擊中他的手腕，注射器飛出去撞在墻上碎裂。

“走！“顧霆深咬牙撐起身子，抓住林悅的手臂。

他們跌跌撞撞沖出病房，走廊上一片混亂，停電導致應急系統啟動，護士們忙著轉移危重病人。沒人注意到兩個身影溜向消防通道。

“車在地下一層。“顧霆深喘息著說，臉色慘白如紙，“鑰匙...在我口袋里。“

林悅扶著他艱難地下樓，每一次移動都讓顧霆深冷汗涔涔。他的襯衫后背漸漸滲出血跡，傷口顯然裂開了。

“你得去醫院！“林悅急得快哭出來。

“不行...“顧霆深搖頭，“沈明遠有內應...直接去湖邊，時間膠囊...“

地下停車場昏暗潮濕，遠處傳來腳步聲和喊叫。他們貓著腰找到顧霆深的車，剛發動引擎，一個身影就從柱子后沖出——沈明遠，手里舉著槍。

“低頭！“顧霆深猛打方向盤。

子彈擊碎副駕駛車窗，玻璃碎片四濺。林悅尖叫一聲，感覺臉頰被劃破，溫熱的血順著下巴滴落。顧霆深踩下油門，車子咆哮著沖出停車場，將沈明遠甩在后面。

“你流血了。“顧霆深瞥了她一眼，聲音緊繃。

“只是擦傷。“林悅用袖子按住臉，“你呢？傷口裂開了？“

顧霆深沒有回答，專注地駕駛車子穿梭在夜色中。他的呼吸越來越重，握方向盤的手指節發白。

“堅持住，“林悅輕觸他的手臂，“快到了。“

車子駛向城郊，遠離城市的燈光，星空漸漸明亮起來。當顧氏莊園的輪廓出現在視野中時，顧霆深卻轉向了一條隱蔽的小路。

“不去主樓...“他聲音虛弱，“太危險...直接去湖邊。“

小路盡頭是一片開闊的湖面，月光下波光粼粼。顧霆深停下車，幾乎是從駕駛座摔出來的。林悅急忙扶住他，驚恐地發現他整個右肩都被血浸透了。

“這里...“顧霆深指向湖邊一棵古老橡樹，“樹下...東側...“

林悅半拖半抱地將他帶到樹下，然后跪在地上瘋狂地挖著潮濕的泥土。指甲斷裂了，指縫塞滿泥土，但她感覺不到疼痛。

“再深一點...“顧霆深靠在樹干上指導，聲音越來越弱，“當年...我們埋得很深...“

林悅的指尖突然碰到一個堅硬的物體。她加快速度，終于挖出一個銹跡斑斑的金屬盒——時間膠囊。蓋子已經銹死，她用力掰了幾下才打開。

里面有一朵干枯的鳶尾花，幾張泛黃的糖紙，一張兒童畫，還有...一個小型U盤。

“這是...“林悅拿起U盤，困惑地看向顧霆深。

“你父親...“顧霆深虛弱地笑了，“他利用了我們的游戲...聰明...“

林悅剛想追問，遠處傳來汽車引擎聲。她驚恐地回頭，看到兩束車燈刺破黑暗，正向湖邊駛來。

“他找到我們了...“她顫抖著扶起顧霆深，“我們得躲起來！“

顧霆深卻搖搖頭，從口袋里掏出車鑰匙塞給她：“你走...帶著U盤...找張振國...“

“不！“林悅死死抓住他的手臂，“我不會丟下你！“

車燈越來越近，已經能看清是輛黑色奔馳。顧霆深突然捧住林悅的臉，額頭抵住她的：“聽我說...沈明遠要的是你...你的記憶結構是唯一的...走！“

林悅搖頭，淚水模糊了視線：“十二年前你救了我，現在輪到我救你了。“

刺眼的車燈籠罩了他們，黑色奔馳在幾米外停下。但走下來的不是沈明遠，而是顧振華。他快步走來，看到顧霆深的傷勢后臉色驟變。

“堅持住，兒子。“他簡短地說，然后轉向身后，“醫生！“

一個穿白大褂的中年女子從車里出來，拎著急救箱。林悅警惕地擋在顧霆深前面：“別碰他！“

“林小姐，“顧振華的聲音出奇地柔和，“如果我想害你們，不會帶醫生來。“

醫生迅速檢查顧霆深的傷勢，開始專業地處理傷口。顧振華看向林悅手中的U盤：“找到了？“

“你知道這個？“林悅緊握U盤后退一步。

“我找了十二年。“顧振華苦笑，“林志遠死前一天告訴我，他把證據藏在了'孩子們最安全的地方'。“他看向時間膠囊，“我早該想到是這里。“

遠處警笛聲由遠及近。顧振華的表情變得警覺：“沈明遠逃脫后肯定去找了內應。警察里有他的人，我們不能待在這里。“

“去哪？“林悅猶豫地問。

“安全屋。“顧振華示意醫生幫忙抬顧霆深上車，“然后看U盤里的內容。“

安全屋是湖邊一棟不起眼的小木屋，內部卻配備了完善的醫療設備。醫生給顧霆深注射了抗生素和止痛劑，重新縫合了傷口。他現在昏睡著，呼吸平穩許多。

林悅坐在床邊，不肯離開半步。顧振華遞給她一杯熱茶，她沒接。

“你不信任我。“顧振華陳述道，“明智的選擇。“

他從公文包里取出筆記本電腦：“看看你父親留下了什么吧。“

U盤插入后，屏幕上出現一個文件夾，標記為“LL項目真相“。里面有三個視頻文件和一系列文檔。林悅點開第一個視頻。

畫面中是年輕的林志遠，背景似乎是家庭錄像。他抱著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林悅，對著鏡頭微笑。

“今天是2003年6月13日，如果你們看到這個，說明我最擔心的事發生了。“他的聲音溫柔而堅定，“LL項目已經失控，沈明遠打算進行人體實驗。我收集了全部證據，藏在...“

視頻突然切換，變成實驗室監控畫面。沈明遠正在給一群孩子注射某種藥物，孩子們手腕上戴著編號手環：LL-01、LL-02、LL-03...

“這些孩子來自孤兒院，“林志遠畫外音解釋，“沈明遠認為孤兒是'理想實驗體'，因為沒人會尋找他們。但LL-01例外...“

畫面切到一個穿黃裙子的小女孩，正是林悅。她獨自坐在角落，不與其他人互動。

“我的女兒林悅，意外展現出與記憶編碼的驚人親和性。沈明遠想重點研究她，我不得不將她偽裝成孤兒混入實驗組，以保護其他孩子...“

林悅的手捂住嘴，眼淚無聲滑落。原來她不是實驗品，而是父親派去保護其他孩子的“臥底“。

視頻繼續播放，展示沈明遠如何逐步加大實驗強度，孩子們開始出現失眠、噩夢、記憶混亂等癥狀。最后一個片段顯示LL-02號——年幼的顧雨晴，在注射后尖叫著抓撓自己的手臂，直到流血。

“夠了！“林志遠沖進畫面制止，“這是犯罪！“

視頻結束，自動跳轉到下一個文件。這次是實驗室火災當天的畫面。林志遠匆忙地將數據拷貝到一個小U盤，然后塞進一個金屬盒。

“小悅和霆深埋時間膠囊的地方...“他對著鏡頭說，“最明顯也最安全。沈明遠永遠不會想到孩子們的游戲...“

畫面外突然傳來爆炸聲，林志遠臉色大變：“他們來了！“他抓起攝像機，聲音急促，“記住，LL項目的真正目的不是記憶轉移，而是記憶覆蓋！沈明遠想用孩子們的記憶做容器，承載那些大人物的意識和知識！這是...啊！“

一聲槍響，畫面劇烈晃動后黑屏。

林悅渾身發抖，幾乎握不住鼠標。她父親不是意外死亡，而是被謀殺，因為他試圖揭露一個可怕的陰謀。

“現在你明白了。“顧振華關閉視頻，“沈明遠需要你的大腦結構，因為你是唯一自然產生記憶編碼親和性的個體。其他孩子...都是失敗的復制品。“

“包括顧雨晴？“林悅聲音嘶啞。

顧振華的表情變得痛苦：“雨晴是第一個'成功'案例。沈明遠用你的記憶碎片植入了她空白的大腦。“他苦笑，“這就是為什么她既依戀霆深，又憎恨你——她承載著對你記憶的矛盾反應。“

林悅看向熟睡的顧霆深，心中絞痛。他這些年承受了多少？愛著一個女孩，卻發現她是實驗產物；尋找另一個女孩，卻不知她是否真實...

“為什么抹去我的記憶？“她輕聲問。

“為了保護你。“顧振華嘆氣，“沈明遠認為你是完美容器，想用你承載某位政要的記憶。你父親安排你'死亡'，我幫你改了身份。記憶阻斷是必要的...否則痛苦會摧毀你。“

窗外，警笛聲越來越近。顧振華走到窗前查看：“警察找到這里了。張振國帶隊就安全，如果是其他人...“

他的話被破門聲打斷。幾個全副武裝的警察沖進來，為首的正是張振國。

“安全了。“他摘下警帽，“沈明遠和他的內應都抓到了。在局里什么都招了。“他看向床上的顧霆深，“小伙子怎么樣？“

“會活下來的。“顧振華說，突然顯得蒼老了許多，“像我一樣頑固。“

張振國遞給林悅一個證據袋，里面是那把從湖底打撈上來的槍：“彈道匹配確認是殺害雨晴的兇器。沈明遠一直留著它，變態的紀念品。“

案件就此告破。沈明遠和他在警局的內應被判終身監禁。顧振華因隱瞞證據受到調查，但因配合破案獲得輕判。而林悅，終于找回了自己的真實身份——林志遠教授的女兒，而非一個無名的實驗品。

三個月后，顧霆深傷愈出院。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帶林悅回到湖邊那棵橡樹下。

初夏的陽光透過樹葉灑落斑駁光影，湖面泛起細碎的鉆石般光芒。顧霆深單膝跪地，挖開他們童年埋下時間膠囊的地方，取出一個嶄新的小鐵盒。

“新的時間膠囊。“他輕聲說，打開盒子。

里面是一枚鉆戒，戒托設計成鳶尾花的形狀，藍寶石花瓣中央鑲嵌著一顆鉆石。

“我找了你十年，“顧霆深看著她的眼睛，“不是因為虧欠，而是因為每一次呼吸都在想你。“

林悅的淚水模糊了視線。當她觸碰那枚戒指時，最后的記憶屏障轟然倒塌——

七歲的夏天，她第一次在鳶尾花園遇見那個驕傲的男孩。

十歲的生日，他們在實驗室偷偷吃蛋糕，被父親抓個正著卻一起偷笑。

十二歲的雨季，他笨拙地吻了她的額頭，說長大后要娶她。

十五歲的悲劇，湖邊的槍聲，冰冷的湖水，以及...分離的痛苦。

全部回來了，像潮水般洶涌而至，卻又溫柔如初。

“記得...“她哽咽著伸出左手，“我們的約定。“

顧霆深為她戴上戒指，然后輕輕吻在她左眉上方的疤痕上——那是湖邊的玻璃劃傷的，與他們童年的每一次冒險一樣，成為彼此生命不可磨滅的印記。

一年后，顧氏莊園的鳶尾花園重新開放。林悅站在花叢中，黃裙子隨風輕揚。顧霆深從背后環住她，下巴擱在她發頂。

“在想什么？“他問。

“那些孩子...“林悅輕聲說，“其他實驗品。LL-03，LL-04...他們后來怎么樣了？“

顧霆深沉默了一會兒：“父親說大部分被送回了孤兒院，有些被收養了。但記錄不全...“

林悅轉身面對他：“我們應該找到他們。如果他們還活著...如果記憶實驗影響了他們...“

顧霆深吻了吻她的額頭：“我會安排人手調查。“他輕笑，“顧太太現在有整個顧氏集團的資源可用。“

林悅笑著捶他肩膀，卻突然想起什么：“等等，我父親的文件里提到過LL-03特別敏感...比其他孩子更容易接受記憶植入...“

她跑回書房，翻出父親的研究筆記。在最后一頁，她發現了一張夾著的照片——三個孩子站在鳶尾花叢中。她，顧霆深，還有一個陌生的小男孩。照片背面寫著：“LL-03號，特殊案例，需重點觀察。“

“我們得找到他。“林悅輕聲說，望向窗外的鳶尾花園。那里，今年的第一朵藍紫色鳶尾正迎著陽光綻放，仿佛在訴說著那些被遺忘的故事，等待著被重新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