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陽光透過落地窗灑進書房，將林悅手中的老照片鍍上一層金邊。照片里三個孩子站在鳶尾花叢中，她和顧霆深笑容燦爛，中間那個陌生的小男孩卻表情空洞，眼睛大得不成比例。

“LL-03...“她的指尖輕觸照片背面父親的字跡，“特殊案例，需重點觀察。“

書桌上攤開著從父親舊居搬來的十幾箱資料，灰塵在光束中飛舞。結案三個月來，這是她第一次鼓起勇氣整理這些遺物。沈明遠入獄，顧振華退居二線，顧霆深接手集團后第一件事就是關閉了所有記憶實驗相關項目。所有人都以為這場噩夢結束了——直到這張照片出現。

“找到什么了？“顧霆深的聲音從門口傳來。他剛開完視頻會議，白襯衫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結實的小臂。

林悅舉起照片：“記得這個男孩嗎？“

顧霆深走近，眉頭微蹙。陽光勾勒出他鋒利的側臉輪廓，新長出的胡茬在下巴投下淡青色陰影。他接過照片，手指不經意擦過她的指尖，激起一陣微妙的電流。

“完全不記得。“他仔細端詳后搖頭，“但照片確實是在莊園拍的，看背景是東花園的老涼亭。“

“父親說他是特殊案例。“林悅起身，從背后環住顧霆深的腰，把臉貼在他寬闊的背上。隔著襯衫能感受到他平穩的心跳，混合著淡淡的龍涎香水味，“比我和雨晴更需要'重點觀察'。“

顧霆深轉過身，將她摟進懷里，下巴抵在她發頂：“我會讓人調查。所有實驗記錄都在集團檔案室，雖然沈明遠銷毀了大部分，但財務流向應該還有跡可循。“

林悅點點頭，突然注意到照片角落有個模糊的日期：2002/08/15。

“這是...“她掙脫懷抱，翻出父親的工作日志，“比我們認識還早一年！“

顧霆深的表情變得凝重。他走到書架前，抽出一本厚重的相冊——顧氏家族影集。快速翻到2002年夏季部分，果然找到幾張同期的活動照片。

“看這里。“他指著一張集團科研團隊合影，“站在沈明遠旁邊的這個男孩，是不是很像照片里的LL-03？“

林悅湊近看。合影中，一個瘦小的男孩穿著過大的白大褂，面無表情地站在一群科學家中間，活像個詭異的吉祥物。雖然年紀看起來比三人大了幾歲，但那對大的不自然的眼睛如出一轍。

“他叫什么名字？“

顧霆深檢查照片背面：“沒有標注。奇怪，其他人都有名字。“

他拿起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蘇雯，我需要2002年到2003年顧氏生物科技的所有人事檔案，特別是實驗室助理和實習生...對，包括臨時工。“

掛斷電話，他看向窗外。暮色漸沉，花園里的鳶尾花在晚風中搖曳，藍紫色花瓣像無數只欲飛的蝴蝶。

“明天我親自去檔案室。“他轉向林悅，聲音柔和下來，“今晚別想這些了。有個地方想帶你去。“

車子駛向湖邊，但不是他們常去的那片區域，而是繞到對岸一處隱蔽的林地。顧霆深牽著林悅的手，沿著鋪滿松針的小徑前行。夕陽將樹梢染成金色，鳥鳴漸稀，空氣中彌漫著泥土和草木的清香。

“這是哪里？“林悅好奇地問。

顧霆深沒有回答，只是神秘地笑了笑。轉過一片灌木叢，眼前豁然開朗——一個小型溫室坐落在林間空地上，玻璃外墻反射著夕陽，像一顆墜入凡間的星辰。

“我建的。“顧霆深推開玻璃門，“花了三個月。“

溫室內部溫暖濕潤，成排的鳶尾花在人工光照下綻放。但最引人注目的是中央那片特殊栽培區——數十株藍紫色鳶尾花圍成一個心形，中間是兩把鑄鐵椅和一個小茶幾。

“這是...“林悅的眼眶瞬間濕潤。

“我們的秘密花園。“顧霆深從背后抱住她，呼吸噴在她耳畔，“沒有實驗，沒有陰謀，只有你和我和這些花。“

他引導林悅來到花叢中央，變魔術般從口袋里取出一個小鐵盒——和他們童年埋下的一模一樣的時間膠囊。

“新的約定。“他單膝跪地，打開盒子。

里面不是童年那些稚嫩的紀念品，而是一枚鉆戒。戒托設計成鳶尾花形狀，藍寶石花瓣簇擁著中央的鉆石，在燈光下熠熠生輝。

“十二年前那個夏天，“顧霆深的聲音低沉而堅定，“我們約定長大后要在一起。雖然命運把我們分開十年，但這個約定從未改變。“他舉起戒指，“林悅，你愿意成為我的妻子嗎？“

林悅的淚水模糊了視線。她伸出手，看著顧霆深將戒指戴在她無名指上，冰涼的金屬很快被體溫焐熱。

“我愿意。“她哽咽著說，拉起顧霆深，主動吻上他的唇。

這個吻溫柔而綿長，帶著鳶尾花淡淡的香氣和十二年等待的苦澀與甜蜜。當兩人終于分開時，夜幕已完全降臨，溫室里的自動照明系統亮起，將花叢映照得如夢似幻。

回程的車里，林悅不住地摩挲著戒指，突然想起什么：“明天我要去趟老城區，父親有間舊工作室一直沒清理。“

顧霆深皺眉：“我陪你去。“

“不用，你查LL-03的資料更重要。“林悅微笑，“蘇雯會陪我，就在鬧市區，很安全。“

第二天上午，林悅站在父親工作室門前，鑰匙在鎖孔里轉動時發出刺耳的摩擦聲。這間位于老式公寓頂層的小工作室已經空置十二年，門一開，灰塵撲面而來。

“咳咳...“蘇雯揮著手，“要不要先通風？“

林悅搖搖頭，徑直走向辦公桌。與家里那些學術資料不同，這里更像是父親的私人空間。墻上釘著許多家庭照片——她和母親生前的合影，幼兒園的演出照，還有...一張陌生的三人合照。

“這是...“林悅取下照片。畫面中，父親摟著她和一個陌生男孩的肩膀，三人站在某個實驗室里。男孩約莫七八歲，穿著格子襯衫，笑容靦腆。照片背面寫著：“小悅和明軒，2001年圣誕“。

“明軒？“林悅喃喃自語。這個名字莫名熟悉，像從記憶深井中浮起的氣泡，還未觸及水面就破裂消失。

她繼續翻找，在抽屜深處發現一本帶鎖的日記本。鎖已經生銹，輕輕一掰就開了。里面是父親工整的字跡，記錄著一些家庭瑣事和工作片段。翻到中間時，一頁被撕掉的痕跡引起她的注意——前后頁的日期顯示這應該是2003年5月的記錄。

下一頁寫著：

“明軒的情況越來越糟。沈堅持加大劑量，我反對無效。必須想辦法把孩子送走，趁還來得及。“

再往后幾頁：

“成功了！明軒今晚跟老張的車離開。沈起疑了，但找不到證據。小悅問我明軒去哪了，我只好說他去遠方治病。孩子哭了一整晚...“

林悅的手開始發抖。明軒是誰？父親為什么要偷偷送走他？他和LL-03是同一個人嗎？

“林小姐？“蘇雯擔憂地問，“您臉色很差。“

“我沒事。“林悅合上日記本，“把這些資料都帶回去。“

剛回到顧氏大廈，電梯門一開就看到顧霆深面色凝重地等在門口。

“找到線索了。“他拉著林悅直奔辦公室，鎖上門，“2002年8月，沈明遠從陽光福利院'領養'了三個孩子，登記名是李明軒、陳小雨和張小陽。照片在這里。“

屏幕上顯示三份泛黃的檔案，右上角貼著照片。林悅倒吸一口冷氣——李明軒就是LL-03，也是父親照片中的“明軒“！

“根據財務記錄，“顧霆深繼續道，“沈明遠給這三個孩子特別編了號，LL-03、LL-04、LL-05。你是后來加入的，但因為特殊天賦被重新標記為LL-01。“

“那LL-02是...“

“雨晴。“顧霆深點頭，“她不是第一批，但沈明遠發現用你的記憶碎片植入她效果最好，所以給了優先編號。“

林悅想起照片中那個靦腆微笑的男孩：“明軒后來怎么樣了？父親日記說送走了他...“

“我查了后續。“顧霆深調出另一份文件，“2003年6月12日——火災前三天，顧氏集團有一筆50萬美元匯往瑞士某個私人賬戶，收款人叫李萍，備注是'醫療資助'。“

“這是...“

“很可能就是你父親安排的。“顧霆深握住她的手，“但奇怪的是，這個賬戶在收到錢后第二天就注銷了，之后再無活動記錄。“

林悅的太陽穴突突直跳。父親冒死送走的男孩，巨額資金的神秘流動，還有那個突然消失的李萍...這一切都指向一個可能性：明軒還活著，而且父親用某種方式保護了他。

“我們需要找到他。“她堅定地說，“如果他是'特殊案例'，可能掌握著沈明遠實驗的關鍵信息。“

顧霆深點點頭，剛要說話，辦公室門被急促敲響。蘇雯慌張地沖進來：“顧總，不好了！監獄剛來電話，沈明遠在放風時突發心臟病，送醫途中...死了。“

林悅和顧霆深對視一眼。太巧合了，就在他們發現LL-03線索的同一天？

“死因確認了嗎？“顧霆深冷靜地問。

“初步判斷是心肌梗塞，但...“蘇雯壓低聲音，“獄警說他的表情很恐怖，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東西。“

林悅不寒而栗。她下意識摸向無名指上的鳶尾花戒指，仿佛那是唯一的錨點。窗外，暮色四合，最后一縷陽光消失在地平線下，像某個真相再次沉入黑暗。

但這一次，她不會放棄。無論明軒在哪里，無論他掌握著什么秘密，她都要找到他——為了父親，為了所有被實驗傷害的孩子，也為了她和顧霆深遲來了十二年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