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恍然之間過了半年有余，清夜和昭檸二人挑的是鎮尾那間帶小院的老房子，青瓦白墻爬著半枯的爬山虎，木門上的銅環磨得發亮。清夜推開吱呀作響的門時，昭檸正彎腰撿起院角滾落的陶罐，陽光從門楣斜照進來，在她發間落了層金粉。

“你看這棵石榴樹，”清夜指著院中央那棵枝椏遒勁的樹，“秋天該能結滿果子。”昭檸笑著應，轉身去看屋里——土灶頭還留著前主人的煙火氣，木桌的紋路里嵌著經年的茶漬，墻角的竹筐里，竟還有半筐沒吃完的干蓮蓬。

頭幾日忙著收拾，清夜爬上梯子補漏雨的屋頂，檸兒就在院里翻土，把從鎮上買的的花籽撒進墻角。傍晚時，清夜外出工作踩著暮色回來，手里攥著支剛買的銅鎖，昭檸已燒好了第一鍋熱水，水汽漫過粗瓷碗，混著新劈的柴火香，在屋里繞出暖融融的圈。

鎮上的人漸漸熟了，賣豆腐的李嬸每天經過，總會喊一嗓子“要不要嫩豆腐”；隔壁的張大爺見他們修籬笆，扛來半捆新竹條，嘴里念叨著“這竹子經用”。昭檸學著腌咸菜時，清夜就坐在門檻上削木盆，木屑簌簌落在青石板上，像撒了把碎星子。

月上中天時，兩人搬了竹凳坐在院里。清夜數著剛糊好的窗紙，昭檸摸著石榴樹粗糙的樹皮，遠處傳來河灘的蛙鳴，近處有飛蟲撞在新掛的燈籠上，發出細微的聲響。“以后，這里就是家了。”昭檸輕聲說，男人往她手里塞了顆剛買的糖，甜意漫開時，他看見月光在她眼里，漾出了和這小院一樣的溫柔。

而二人早已沒有了仙界的風采，完全就是恩愛夫妻的模樣。清夜還是清俊的模樣，眉眼疏朗如遠山，鼻梁挺直，下頜線帶著點少年氣的利落。笑起來時眼角會彎出淺紋，像被春風拂過的湖面，露出的牙齒白得干凈。他常穿件半舊的青布短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的小臂線條結實，因為半夜干一些砍柴的活兒，手上總帶著點修修補補留下的薄繭，卻不顯粗糙。

昭檸變化較大變的溫婉，臉是鵝蛋形的，皮膚是常年被日光曬出的淡淡蜜色。眉眼彎彎的，像浸在水里的月牙，笑起來時右邊嘴角有個淺淺的梨渦。頭發總松松挽成個髻，幾縷碎發垂在頰邊，風一吹就跟著動。她穿的粗布裙洗得有些發白，卻總漿得平整，露出的手腕纖細，指腹帶著點做針線活留下的薄繭，透著過日子的踏實氣。

兩人站在院里時，清夜的身影挺拔如竹，昭檸的姿態柔和似柳，月色落在他們肩頭，像給這對年輕的仙童，不，倆人不再是仙童，恐怕早已結成夫妻，月色給這對年輕的夫妻鍍上了層溫溫軟軟的光。

仙界半日已過，三仙還在涼亭中打趣作詩。

東靈帝君，像是被什么東西點醒一番，嘴里說道：“壞了！已過半日。”

元讓天尊不解的問著東靈帝君：“帝君這是何意啊？”

“元讓天尊，您的兩位徒兒，去往已久，恐怕要被這世間所有所吸引啊！”

元讓天尊放聲大笑，便拿起來棋子和純善真人繼續下棋，“東靈帝君，恐怕你小瞧我兩位徒兒了，雖說兩位劣徒，喜玩。但卻從不耽誤大事！恐怕如今二人正在魔界潛入敵軍，一探究竟罷了！”

“元讓天尊，對兩位徒兒信心十足，如需證明我所言真偽，不妨再派兩名徒弟去魔界邊境一探即可！”東靈帝君舉起酒杯抬頭飲下。

一旁的純善真人，看著棋盤中的棋子。“天尊，帝君說的話也不是不無道理。天尊的兩位小徒之前不曾誤事，而之前無論多難的事情二位小徒都不無半日未歸！”純善真人拿起棋子舉棋未定，“可今日，卻半日未歸。是否可遇險啊！”純善真人說著把棋子落在了棋盤山。

元讓天尊思索一會，便讓一旁的小仙童喚來了廣靈子，廣靈子是清夜和昭檸的大師兄。

廣靈子的樣貌自帶仙風道骨的清逸之氣。

他身著月白道袍，衣袂上繡著淡青色流云紋，隨風飄動時，仿佛有云霧在周身流轉。面容清癯卻不顯蒼老，眉宇間帶著幾分超脫的淡然，眼瞳如含秋水，望向某處時，似能映出天地萬象，又似空無一物。

發髻用一根簡單的玉簪束起，幾縷銀發混在青絲間，垂在頰邊，更添幾分歲月沉淀的溫潤。手中常握一柄拂塵，柄是千年古玉所制，拂絲雪白如霜，抬手時，動作輕緩如行云，自帶一股不惹凡塵的疏離感。

周身總縈繞著淡淡的清光，似有若無，既不耀眼，卻讓人不敢直視，仿佛他本身就是天地間一縷凝聚的靈氣，溫和，卻又帶著不容褻瀆的神圣。

“靈兒，你的兩個師弟可去魔界多時，你去尋此二人，無論二人身在何處，請把二人帶回來見我！”元讓天尊嚴肅之口吻，讓廣靈子意識到清夜和昭檸恐怕觸犯仙戒的預感。

廣靈子領命，前往魔界邊境。

廣靈子踏入魔界邊界時，周身的清光驟然斂去。

往日隨他流轉的云氣化作沉郁的灰霧，道袍上的流云紋被魔氣浸染，泛出暗紫色的漣漪。腳下再無金蓮綻放，唯有焦黑的碎石硌著靴底，每一步都踏碎滿地磷火，那些幽藍的光團如鬼火般竄起，繞著他的袍角打轉，卻近不了三尺之內——那是他千年修為凝成的護體靈光，在魔氣侵蝕下微微震顫，像風中殘燭。

遠處傳來魔物的嘶吼，粗礪如砂石摩擦，攪得空氣都帶著腥甜的鐵銹味。天際是鉛灰色的，不見日月，唯有暗紫色的閃電在云層里翻滾，照得他清癯的面容忽明忽暗。束發的玉簪此刻涼如寒冰，幾縷銀發被魔氣卷得狂舞，卻依舊擋不住他眼底的沉靜，只是那雙眼瞳里的秋水，已染上幾分化不開的凝重。

拂塵的雪白拂絲沾了黑氣，變得有些晦暗，他卻并未在意，只抬手撥開擋路的枯藤——那些藤條如活物般扭曲，表面布滿倒刺，被他指尖靈力一碰，便化作飛灰。前方隱約現出一座斷橋，橋身爬滿血色苔蘚，橋下是翻滾的黑霧，隱約能聽見落水者的嗚咽。

他駐足片刻，望著橋對岸那片更深沉的黑暗，道袍被魔風灌得獵獵作響。沒有猶豫，足尖輕點橋面，每一步落下，都有細微的冰晶在腳下蔓延，凍結那些試圖攀附的魔氣。身影漸行漸遠，最終沒入濃如墨汁的霧靄中，只余下拂塵掃過斷石的輕響，在死寂的魔界里，顯得格外清晰。

廣靈子左右打探一番，卻未曾看到兩位師弟身影，廣靈子思索片刻“不好！恐怕二人這是去了人界游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