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三點，手機屏幕的光在林晚臉上投下一片青白。她指尖機械地劃著短視頻，眼皮重得像粘了膠水，心里卻像塞著團亂麻——明天要交的方案還沒改完，剛分手的前男友朋友圈曬了新歡，連樓下的貓都在叫春，全世界仿佛都在和她的失眠作對。

突然，屏幕猛地暗下去。不是沒電，是眼前的黑暗帶著股壓迫感，像被人按進了深海。失重感還沒褪去，后腦勺先磕在了什么硬邦邦的地方，疼得她“嘶”了一聲。

再睜眼時，雕花描金的床頂差點閃瞎她的眼。身上蓋著的被子滑溜溜的，摸起來像……魚鱗？她猛地坐起身，低頭看見自己穿著件水綠色紗裙，領口繡著銀線鮫紋，裙擺垂到腳踝，連腳趾甲都泛著層珍珠似的光。

“我這是……刷手機刷到過勞猝死，直接進地府VIP包間了？”林晚捏了把自己的胳膊，疼得很真實。這裝修，這衣品，倒像是某部古裝劇的片場——還是經費燃燒那種。

“叩叩叩。”

敲門聲輕得像羽毛。沒等她回應，門就被推開一條縫，一個少年側身擠進來，反手又輕手輕腳地合上。他看著不過十六七歲，穿件灰藍色短打，墨發用根木簪束著，眼睛亮得驚人，只是此刻滿是焦灼。

“公主，快走吧，守衛被我引去西殿了，最多再撐一刻鐘。”他聲音壓得極低，帶著點變聲期的沙啞。

林晚懵了。公主？她試探著扯了扯自己的裙擺，又摸了摸少年的胳膊——溫熱的，活的。不是夢。

她清了清嗓子，努力模仿古裝劇里的調調，卻忍不住冒出句：“帥哥你叫什么？這扮相挺帶感啊。”

少年猛地抬頭，眼里閃過一絲錯愕，隨即又被焦急蓋過：“公主，我是墨卿啊。您別鬧了，再不走就來不及了。”他說著，伸手想拉她，指尖剛碰到她的衣袖，又像被燙到似的縮了回去。

林晚挑眉。看來這身體的原主認識他。她索性順水推舟，故意拖長了語調：“走？去哪兒啊？”

墨卿這下是真愣住了，眉頭擰成個川字：“公主您……忘了？您說要去人界看花燈，說那里的夜市比咱們鮫宮的珊瑚燈好看十倍。”他頓了頓，聲音放軟了些，“您上個月偷偷跑出去，被王上發現，關在這‘靜瀾殿’快半個月了，不是一直念叨著要再去嗎？”

人界？鮫宮？王上？

林晚心里咯噔一下。不是古裝劇片場，是……穿越片場？還是玄幻版的？她看著墨卿那雙寫滿“您是不是被關傻了”的眼睛，趕緊打哈哈：“逗你的。這不是怕你騙我嘛。走。”

跟著墨卿穿過回廊時，林晚沒忍住開啟了碎碎念模式：“哎，墨卿是吧？我問你啊，我今年多大了？我父王……哦不，王上，他很兇嗎？咱們鮫族，是不是真的能變成魚啊？”

墨卿腳步不停，卻都一一答了：“公主今年一百八十歲，按人界算法是十八。王上不是兇，是怕您出事。您本體是鮫，入水能化尾，只是您不愛用罷了。”他答得流暢，卻在說到“怕您出事”時，腳步微不可查地頓了頓。

林晚咋舌。一百八十歲？這年齡在人界能當祖奶奶了。她戳了戳墨卿的后背：“那你呢？你跟我多久了？”

“屬下從十三歲起就在您身邊當差，五年了。”墨卿的聲音很輕，“公主當年救過屬下，屬下……”

“得得得，別說這些了。”林晚趕緊打斷。聽這意思，原主還是個心善的主。她話鋒一轉，“你為啥這么幫我啊？不怕被我父王罰？”

墨卿突然停下腳步，轉過身看她。月光從雕花窗欞漏進來，剛好落在他眼睫上，投下片淺影。他的眼神很亮，亮得像藏著片星海，卻又沉得像有化不開的東西。

“因為……”他喉結動了動，聲音低得像嘆息，“只想讓公主開心。您想去的地方，屬下就想送您去。”

林晚被他這眼神看得有點不自在，剛想開口說點什么緩解尷尬，墨卿卻突然伸手攬住她的腰。那觸感隔著紗裙傳來，帶著少年人特有的溫熱，卻穩得不像話。

“抓緊了。”他低聲道，足尖一點，竟帶著她飄了起來，落在一座庭院中央。

院子里有個月牙形的水池，水面泛著淡淡的銀光，池邊刻著繁復的花紋，看著像某種陣法。墨卿把她放在池邊，指尖還殘留著她腰側的溫度，他下意識地蜷了蜷手指。

“這是‘幻燕臺’，”他指著水池，“從這里跳下去，能直接到人界邊境。王上他們就算發現了，也追不過去。”

“這么好？”林晚挑眉，“那為啥不讓我跳？”

“因為這池子連通著‘情劫道’，”墨卿的聲音沉了下去，“咱們鮫族動情，則魚尾化腿，再難入水。王上說您命格帶劫，怕您在人界遇著不該遇的人，傷了心，斷了根。”

林晚嗤笑一聲，拍了拍墨卿的肩膀：“放心，你家公主我，最不信的就是男人。愛情哪有事業香？”她說著，利落地爬上池邊的青石沿。

夜風掀起她的裙擺，像朵要被吹落的浪花。她回頭沖墨卿眨了眨眼，沒等他再說什么，縱身跳了下去。

失重感再次襲來，比剛才暈過去時更強烈。耳邊的風里，似乎卷著墨卿的聲音，很輕，卻像釘子似的扎進心里——

“公主若有事，屬下萬死不辭……但愿您……別遇上那個讓您……”

后面的話被水聲吞沒了。林晚在一片冰涼的黑暗里閉上眼，突然想起自己沒問的那個問題：

墨卿剛才看她的眼神，到底藏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