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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誤入一場夢

我是被撿來的

秋雨一下就是三天,淅淅瀝瀝的,把土坯房的屋頂澆得透濕,墻根處滲進些水痕,潮得能擰出汁來。

丫蛋蹲在灶臺前添柴,火光把她的影子投在墻上,忽明忽暗。鍋里燉著野菜糊糊,水汽順著鍋蓋縫往外冒,帶著股潮濕的霉味。弟弟狗蛋在堂屋哭鬧,嫌糊糊燙了嘴,娘正耐著性子哄,聲音軟得像泡了水的棉花。

“哭什么哭?再哭就給你喂黃連!”娘的耐心沒撐過三句,聲音陡然尖利起來。狗蛋被嚇住,抽噎著往娘懷里縮,眼角的淚珠子卻更兇了。

丫蛋往灶膛里塞了把干柴,火苗“噼啪”躥高,映得她眼仁發亮。她知道,等會兒盛糊糊時,弟弟的碗里定會多塊烤紅薯——那是娘特意留給他的,藏在灶膛余燼里焐著,甜香早就順著風飄進了她鼻子里。

果然,娘抱著狗蛋過來,掀開鍋蓋時特意往灶膛里摸了摸,掏出塊焦皮的紅薯,吹了吹灰就往狗蛋手里塞。“乖兒子,吃這個,比糊糊甜。”

狗蛋立刻破涕為笑,抱著紅薯啃得滿嘴是渣。娘一邊給他擦嘴,一邊斜睨著丫蛋:“還愣著?盛飯!手腳這么慢,是等著天上掉餡餅?”

丫蛋趕緊拿起粗瓷碗,小心翼翼地盛了三碗。她的碗依舊是最清的,飄著幾根被煮爛的野菜。剛要端起來,院門口忽然傳來“咚咚”的敲門聲,伴隨著鄰居張奶奶的大嗓門:“他嬸子在家不?出事了!”

娘眉頭一皺,沒好氣地應著:“啥事啊?這下雨天的!”說著往門口走,臨走時還瞪了丫蛋一眼,“看好你弟,敢讓他摔著,打斷你的腿!”

丫蛋抱著碗,看著娘的背影消失在門口,又看了看手里捧著紅薯、正用圓溜溜的眼睛盯著她的狗蛋,默默把碗放在灶臺上,往草堆邊挪了挪——離他遠點,總不會出錯。

可狗蛋偏要湊過來,舉著啃了一半的紅薯晃悠:“姐姐,甜。”

丫蛋沒理他。以前她也試著對他好,把藏起來的野果分給他,可他轉頭就會跟娘說“姐姐搶我的”,換來的總是一頓打罵。

狗蛋見她不動,忽然把紅薯往她臉上杵:“給你吃!”

丫蛋偏頭躲開,紅薯的焦皮蹭在她臉頰上,燙得她一縮。就這一晃神的功夫,狗蛋腳下沒站穩,“咚”一聲摔在地上,手里的紅薯滾到了灶膛邊,沾了層黑灰。

“哇——”驚天動地的哭聲瞬間炸響。

丫蛋心里一沉,剛要伸手去扶,娘已經掀簾進來,看見地上的狗蛋和滾遠的紅薯,眼睛瞬間紅了。

“你個喪門星!我就知道你沒安好心!”娘幾步沖過來,一把揪住丫蛋的頭發,將她往墻上撞,“我讓你看好弟弟!你是不是想害死他?啊?!”

額頭撞在土墻上,鈍痛順著天靈蓋往下蔓延,眼前陣陣發黑。丫蛋被揪著頭發,仰著頭根本動彈不得,只能聽見娘尖利的咒罵和狗蛋的哭聲混在一起,像無數根針往耳朵里扎。

“他自己摔的……”她氣若游絲地辯解。

“還敢頂嘴!”娘更氣了,另一只手抓起灶臺上的鐵鏟就往她身上拍,“我打死你這個白眼狼!養你這么大,你就這么害你弟弟!”

鐵鏟帶著風聲落在背上,比扁擔更沉,更疼。丫蛋疼得渾身發抖,卻死死咬著牙不肯哭——哭了只會更糟,她早就懂了。

就在這時,門口傳來張奶奶的驚呼:“哎呀!他嬸子!這是干啥呀?快住手!”

張奶奶沖過來拉住娘的胳膊,把丫蛋護在身后:“孩子還小,有話好好說,咋能動家伙呢?再說剛才我都看見了,是狗蛋自己摔的!”

娘被拽得掙不開,氣得胸脯起伏:“張嬸你別管!這賠錢貨就是欠揍!早晚得把這個家作散了!”

“啥賠錢貨不賠錢貨的,都是親骨肉!”張奶奶嘆了口氣,指著丫蛋額頭上的紅印,“你看看你把孩子打的!這要是磕壞了腦子咋辦?”

娘這才注意到丫蛋額角的血珠,不知是撞的還是鐵鏟蹭的,正順著臉頰往下淌。她愣了一下,氣焰消了些,卻依舊嘴硬:“死不了!皮糙肉厚的!”

張奶奶沒再跟她爭,轉頭拉起丫蛋:“走,丫頭,跟奶奶回家,奶奶給你抹點藥膏。”

丫蛋搖搖頭,掙開張奶奶的手,低著頭往灶臺邊挪——她的野菜糊糊還沒喝,冷了就更難咽了。

張奶奶看著她這副樣子,眼圈紅了,對著娘嘆道:“你說你這脾氣,將來有你后悔的時候……”

娘別過臉,沒說話。

張奶奶還想說什么,外面忽然有人喊她,只能無奈地走了。

屋里又恢復了安靜,只剩下狗蛋還在抽噎,娘在一旁低聲哄著。丫蛋默默拿起碗,小口喝著已經涼透的糊糊。野菜的苦味混著土腥味,從喉嚨一直苦到心里。額頭的傷口火辣辣地疼,背上更是像被拆開了一樣,一動就鉆心。

她喝得很慢,把碗底最后一點渣子都舔干凈了,才放下碗,拿起墻角的破抹布,默默地擦著灶臺。

傍晚時,雨停了。娘讓她去河邊洗衣服,說是攢了三天的衣裳,再不洗就沒得穿了。

河水漲了不少,渾濁的浪頭拍打著岸邊的石頭,濺起冰涼的水花。丫蛋蹲在石頭上,把凍得發僵的手伸進水里,剛搓了兩下,后背的傷就被扯得生疼,眼前一陣發黑,差點栽進河里。

她趕緊扶住石頭,大口喘著氣。額角的傷口不知什么時候又裂開了,血珠滴進水里,被浪頭一下下沖散,像極了她藏在草堆里的那塊麥芽糖,悄無聲息地化了。

“丫蛋!”

熟悉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她回頭,看見二柱子背著柴捆站在岸邊,手里還拎著個小布包。

“你怎么來了?”她小聲問。

二柱子把柴捆放下,跑到她身邊,看見她額角的傷,眼睛一下子瞪圓了:“你娘又打你了?”

丫蛋低下頭,沒說話,繼續搓衣服。

二柱子一把搶過她手里的衣服,扔進水里:“別洗了!你看你手都凍紫了!”他打開布包,里面是個粗瓷小瓶,“這是我娘找的獾油,治燙傷最好了,你快抹上。”

他說著,就要去碰她的額頭。丫蛋下意識地躲開了。

二柱子的手僵在半空,眼圈有點紅:“我娘說,你娘要是再打你,就讓你去我家住。我家有間空房,鋪著干草,可暖和了。”

丫蛋的心猛地一顫,像被什么東西輕輕撞了一下。去他家住?她從沒想過。在她的世界里,能在這個土坯房里有口飯吃,就已經是全部了。

“我不能去。”她搖搖頭,聲音低得像蚊子哼,“我走了,誰給爹娘和弟弟做飯?”

“他們自己會做!”二柱子急了,“憑啥啥活都讓你干?憑啥他們能打你?你是他們撿來的嗎?”

撿來的?

這三個字像道閃電,劈在丫蛋腦子里。她愣了愣,忽然想起很小的時候,曾聽見爹娘吵架,娘哭著說“早知道這丫頭是個累贅,當初就不該撿回來”。那時她不懂什么意思,現在被二柱子一吼,忽然就明白了。

原來……她不是爹娘親生的。

難怪。難怪娘看她的眼神總是冷的,難怪爹從不多看她一眼,難怪所有的苦活累活都是她的,所有的打罵也都是她的。

她就像路邊的野草,被人隨手拔回來,扔在院子里,活不活,全看天。

“丫蛋?你咋了?”二柱子見她臉色發白,直愣愣地盯著水面,嚇壞了。

丫蛋回過神,忽然笑了笑,那笑容比哭還難看:“沒咋。”她撿起水里的衣服,“我得趕緊洗完,不然晚上又要挨罵了。”

二柱子搶不過她,只能蹲在旁邊幫她擰衣服,擰得用力,水珠濺了他一臉。“我娘說了,等我再長大點,就去鎮上給李掌柜當學徒,能掙錢。到時候我就把你接出去,給你買好多好多麥芽糖,還有花布,做新衣裳。”

丫蛋沒說話,只是搓衣服的手更快了。后背的傷還在疼,可心里那點苦,好像淡了些。

就算是撿來的,就算沒人疼,至少……還有人愿意對她說這些話。

天色漸暗時,她終于洗完了衣裳,背著沉甸甸的濕衣服往家走。二柱子要送她,被她攔住了:“別去了,我娘看見又要罵你。”

二柱子沒辦法,只能把獾油塞進她手里:“一定要抹,不然傷口會爛的。”

丫蛋點點頭,攥著小瓷瓶,一步步往家走。夕陽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長,濕衣服的重量壓在肩上,勒得生疼,可她走得很穩。

回到家,娘果然又罵了她一頓,嫌她回來晚了。她沒吭聲,默默把衣裳晾在院里的繩子上,然后蹲回灶臺邊生火。

夜里,她躺在草堆上,摸出二柱子給的獾油,往額角和后背抹。油膏溫溫的,帶著點奇特的香味,傷口好像真的不那么疼了。她又摸出那塊刻著“丫”字的木牌,貼在胸口。

原來她是撿來的。

這個認知沒讓她太難過,反而有種奇怪的釋然。好像心里堵了很久的東西,忽然找到了出口。

她望著窗外的月亮,忽然想起夢里那片藍色的光。那光那么溫柔,那么溫暖,會不會……那里才有她真正的家?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就被她壓下去了。別瞎想,丫蛋。她對自己說。能有口飯吃,能偶爾得到塊紅薯,能聽見二柱子說要接她走,就已經很好了。

山風吹過屋頂,嗚嗚地響。她把木牌攥得更緊了些,慢慢閉上了眼睛。

村外的老槐樹上,墨卿看著那扇窗戶,指尖輕輕劃過樹干。他能感覺到,丫蛋心里有什么東西正在松動,像冰層下悄悄涌動的春水。

那是“疑問”,是“不甘”,是劫數里必然要生出的枝芽。

他輕輕嘆了口氣,月光落在他眼底,映出一片復雜的情緒。這人間的苦,不僅磨著她,也磨著奉命守護的他。

可他只能等。等她自己把那些枝芽,長成能抵御風雨的樹。

夜,還很長。

小墨長生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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