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棺木前的紅綢

阿蠻在死人谷的軍營里住了三日。

沈硯沒再來看她,只派親兵送來些干凈的衣物和傷藥,還有一壇江南的梅子酒——是他當年臨走前埋在枇杷樹下的,不知何時被他派人挖了帶來。親兵說,將軍在帳里研究戰(zhàn)術(shù),連飯都顧不上吃。

阿蠻知道他在躲。躲她眼里的江南,躲他自己藏不住的疼。她不惱,只是每日坐在帳前,把帶來的新鞋納得更厚些,把沒繡完的平安符續(xù)上銀線,符上的兩只雁,翅膀被她繡得格外寬大,像能馱著人飛過戈壁。

第三日夜里,起了大風。風卷著沙礫打在帳布上,“啪啪”作響,像有無數(shù)只手在外面拍門。阿蠻睡不著,披衣走到帳外,看見沈硯的軍帳還亮著燈,燈影里的人影來回踱步,右腿拖地的聲音隔著風傳過來,一下下敲在她心上。

她剛要走過去,就聽見帳里傳來爭執(zhí)聲。是沈硯的聲音,冷得像淬了冰:“明日卯時,準時出發(fā)。誰敢退,軍法處置!”

另一個聲音帶著哭腔:“將軍!那是北狄的老巢,三面是懸崖,只有一條窄路能過,五百人去了就是送死啊!”

“送死也得去。”沈硯的聲音頓了頓,忽然低了些,“糧草官把咱們的布防圖給了北狄,不出三日,他們就會傾巢來攻。與其坐以待斃,不如拼死一搏。”

“可您……您何必抬著棺木去?”

棺木?阿蠻的腳步猛地頓住,血液瞬間沖到頭頂。

帳里沉默了片刻,傳來沈硯的聲音,輕得像嘆息:“我要讓弟兄們知道,我沈硯要么帶著他們活著回來,要么……就躺在那棺木里。”

阿蠻捂住嘴,才沒讓哭聲漏出來。她轉(zhuǎn)身往回跑,指尖摳進掌心,血珠滴在沙地上,瞬間被風卷走。原來他說的“端北狄老巢”,是抱著必死的心去的。原來他帳案上的地形圖,不是生路,是絕路。

回到帳里,她找出那件金線鎧甲,連夜往夾層里縫棉花。北地的風硬,她怕他冷。縫到后背時,指尖忽然摸到塊凸起的東西,是片甲片,上面刻著字,摸起來是兩個字的形狀——等我。

阿蠻的眼淚“唰”地掉下來,砸在鎧甲上,暈開一小片濕痕。她把臉貼在甲片上,像貼著他的心跳,一遍遍地念:“我等你,沈硯,我等你回來穿這件鎧甲……”

天快亮時,軍營里響起了號角聲。不是集合的號,是送葬的號,嗚嗚咽咽的,聽得人骨頭縫都發(fā)疼。阿蠻沖出帳,看見五百名士兵披著重甲,背著長槍,沉默地站在空地上。隊伍最前面,是口漆黑的棺木,由八名士兵抬著,棺木上沒掛白幡,卻系著條紅綢——是她當年給沈硯繡帕子剩下的紅絲線,不知被他什么時候攢起來,編了條綢帶。

沈硯站在棺木旁,穿著她縫的那件金線鎧甲,玄色戰(zhàn)袍在風中獵獵作響。他的右腿綁了木板,站得筆直,左手按著腰間的刀,右手緊緊攥著那塊梔子花帕子,帕子的邊角在晨光里閃著光。

他看見了她,眼神猛地一縮,卻立刻別過頭,對著士兵們高聲道:“弟兄們,還記得剛?cè)胛闀r說的話嗎?保家衛(wèi)國,護我河山!今日,我沈硯與你們同去同歸!”

士兵們舉起長槍,齊聲吶喊,聲音震得沙礫都在跳。阿蠻看著沈硯轉(zhuǎn)身登上戰(zhàn)馬,右腿在馬鐙上試了好幾次才踩穩(wěn),后背的鎧甲在晨光里亮得刺眼,那里藏著她縫的棉花,藏著他刻的“等我”,藏著他們未說完的紅綢約。

棺木被抬起來時,紅綢在風里飄得像團火。沈硯勒住馬,最后看了她一眼,眼神里有千言萬語,最終只化作一個口型:等我。

阿蠻用力點頭,看著隊伍一點點消失在谷口,看著那口棺木的影子越來越小,直到被黃沙吞沒。號角聲還在響,卻像是在替她哭。

她回到帳里,找出那件紅裙,換上。金線繡的鸞鳥在晨光里閃著光,裙腰里的血書絹布貼著心口,燙得像火。她對著銅鏡梳頭,把頭發(fā)梳成新娘的發(fā)髻,插上周先生當年送她的銀簪——那是沈硯用第一筆束脩買的,他說過,要親手給她插一輩子。

“沈硯,”她對著鏡中的自己笑,眼淚卻順著臉頰往下流,“你說過要娶我的,說要用紅綢繞巷的。你要是不回來,我就穿著這身紅裙,去找你……”

日子一天天過去,死人谷的風越來越大,像在催著什么。阿蠻每天都站在谷口等,從日出等到日落,紅裙在風中飄啊飄,像朵開在沙漠里的花。

第七天傍晚,天邊燒起了晚霞,紅得像血。阿蠻看見遠處揚起了煙塵,有隊伍回來了。她的心猛地跳起來,提著紅裙就往那邊跑,腳下的石子硌得她生疼,卻顧不上。

跑近了才看清,不是凱旋的隊伍,是潰散的殘兵,只有十幾個人,個個帶傷,拖著長槍,低著頭往回走。

阿蠻抓住一個士兵的胳膊,聲音抖得不成樣子:“沈?qū)④娔兀磕銈儗④娔兀俊?/p>

士兵抬起頭,臉上全是血污,看見她的紅裙,忽然“撲通”一聲跪下,嚎啕大哭:“將軍……將軍他……他把我們推出了懸崖,自己斷后……那棺木……那棺木裝著他回來了……”

阿蠻的世界瞬間黑了下去。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在很遠的地方響:“棺木呢?”

士兵指著隊伍后面。八名士兵抬著棺木,慢慢走來,棺木上的紅綢已經(jīng)被血染成了黑紅色,在晚霞里像團凝固的血。

阿蠻走上前,伸出手,指尖剛觸到棺木,就被燙得縮回來。是他的血,是她等了三年的人,如今躺在里面,再也不會對她笑,再也不會說“等我”了。

“沈硯,”她輕聲說,聲音輕得像風,“你說過要帶我回江南的……你說過要種滿枇杷樹的……”

沒有人回答。只有風卷著沙礫,嗚咽著穿過谷口,像誰在哭。

士兵們把棺木停在臨時挖好的墳前,想把紅綢解下來。阿蠻攔住他們:“別解,這是他給我的……紅綢。”

她提起紅裙,在墳前跳起了破陣舞。晚霞落在她身上,把紅裙染得更艷,像團燒起來的火。她跳得越來越快,把三年的等待,三年的牽掛,都跳進了舞里。跳著跳著,眼淚模糊了視線,她好像看見沈硯站在枇杷樹下,笑著對她說:“阿蠻跳起來像團火……”

舞畢,她從袖中抽出那把沈硯送的匕首——是他用第一個月軍餉買的,說“阿蠻,防身用”。她把匕首貼在頸間,忽然笑了,像回到了那年的枇杷巷,他遞過來半塊饅頭,她紅著臉接過來。

“沈硯,我來陪你了。”

她輕聲說,然后用力一劃。

晚霞徹底落下去的那一刻,紅裙鋪在墳前,像極了他承諾過的紅綢。風卷著沙礫掠過,仿佛有人在輕輕哼著江南的調(diào)子,帶著枇杷的甜,和血的腥。

棺木里,沈硯的胸口放著半塊桂花糕,已經(jīng)被血染成了暗紅色。貼身的甲片上,“等我”兩個字被血浸得發(fā)亮,像兩顆不會熄滅的星。

而江南的枇杷巷,老枇杷樹又發(fā)了新芽,青石板路上的青苔綠得發(fā)亮,像在等一個不會回來的人,和一場不會實現(xiàn)的紅綢約。

作家FoFdSE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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