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門在身后緩緩合攏,隔絕了隧道的風。江昔念站在耳室入口,油燈的光在巖壁上投下晃動的影子,那些影子扭曲著,像無數只手在抓撓。
耳室不大,呈不規則的圓形,巖壁上鑿滿了模糊的壁畫,畫著古人祭祀的場景:有人被綁在石柱上,胸口插著青銅匕首,鮮血順著凹槽流進地下,滋養著一株開滿白色花朵的植物。壁畫的盡頭,端坐著個戴面具的人,手里捧著個玉盒,盒中似乎盛著什么發光的東西。
“喜歡這些畫嗎?”守墓人的聲音從陰影里傳來。他就站在耳室中央的石柱旁,穿著件洗得發白的粗布褂子,臉上戴著副青銅面具,面具上刻著和石門一樣的符文,眼洞處黑漆漆的,看不到表情。
他手里的油燈忽明忽暗,照亮了腳邊的東西——是十幾個陶罐,罐口用紅布封著,隱約能看到里面蜷縮著什么,形狀像縮小的人形。
江昔念的目光落在最右邊的陶罐上,紅布已經褪色,露出里面的一角——是塊布料,顏色和三年前死者穿的戲服一模一樣。
“這些是‘祭品’?!笔啬谷怂坪蹩创┝怂男乃?,用腳尖踢了踢最近的陶罐,“每成功一個,就埋一個。你手里的東西,能讓最后一個‘活’過來?!?/p>
江昔念握緊冷凍管,管壁上的寒氣透過指尖傳來。她注意到守墓人的左手藏在袖子里,手腕處有圈異常的膚色,像是長期戴著手銬留下的痕跡——和三年前死者手腕上的痕跡完全一致。
“你是第一個‘成功品’?”她開門見山。冰柜內壁的血字還在眼前晃動。
守墓人沉默了片刻,突然笑了起來,笑聲在封閉的耳室里回蕩,帶著空洞的回響:“成功?他們說我是成功的,可我寧愿做個失敗的?!?/p>
他抬手摘下青銅面具。
江昔念的呼吸驟然停滯。
面具下的臉,一半是正常的皮膚,另一半卻覆蓋著細密的鱗片,像是某種爬行生物的皮膚。左眼球是渾濁的綠色,沒有瞳孔,右眼球則布滿血絲,死死地盯著她手里的冷凍管。
“看到了嗎?”守墓人用指甲刮著臉上的鱗片,發出刺耳的聲響,“這就是‘成功’的代價——把人的基因和‘它’的融合,變成不人不鬼的東西?!?/p>
“它是什么?”江昔念追問。
守墓人指向壁畫上那株白色花朵:“他們叫它‘尸花’,靠吸食人血生長,花粉能改變基因。三年前那個‘死者’,是第七個實驗體,和我一樣,都失敗了——我們還保留著人的意識?!?/p>
他的聲音突然變得激動,綠色的眼球里閃過瘋狂的光:“但主辦方不想要有意識的!他們要的是完全聽話的怪物!所以他們殺了第七個,嫁禍給你,因為你發現了尸花的秘密!”
江昔念的后背沁出冷汗。三年前的尸檢中,她確實在死者的血液里發現了未知的花粉顆粒,當時以為是偶然沾到的,現在想來……
“你的冷凍管里,是第七個的血液?!笔啬谷硕⒅氖?,“里面有尸花的抗體。只要把它倒進石柱下的血槽,就能毀掉這里所有的陶罐,終結這場實驗。”
耳室中央的石柱上,果然有一道蜿蜒的凹槽,從柱頂一直延伸到地下,凹槽里殘留著暗紅色的痕跡,像是干涸的血。
“但你要先解開機關?!笔啬谷酥赶驇r壁,“壁畫里藏著打開血槽的密碼,解不開,你就會和這些陶罐里的東西一樣,永遠留在這里?!?/p>
江昔念看向壁畫。祭祀場景的每個細節都很清晰:綁在石柱上的人穿著黑色長袍,腰間系著塊玉佩,玉佩上刻著“子丑寅卯”四個字;戴面具的人手里的玉盒上,刻著北斗七星的圖案;地下的尸花有七片葉子,每片葉子上都畫著不同的動物——鼠、牛、虎、兔、龍、蛇、馬。
“是生肖密碼?!彼杆俜磻^來。玉佩上的“子丑寅卯”對應地支,尸花的七片葉子對應十二生肖中的前七個:子鼠、丑牛、寅虎、卯兔、辰龍、巳蛇、午馬。
“需要按順序觸碰壁畫上的動物?!苯裟钭叩綆r壁前,指尖剛要碰到“鼠”的圖案,突然想起守墓人的話——“別信守墓人”。
她猛地回頭,守墓人正站在石柱后,手里不知何時多了把青銅匕首,和壁畫上祭祀用的一模一樣,刀尖閃著寒光。
“你不是想毀掉陶罐?!苯裟畹穆曇舭l冷,“你想讓我打開血槽,放出里面的東西?!?/p>
守墓人臉上的鱗片突然豎起,像被激怒的蛇:“你怎么知道?”
“因為你怕抗體?!苯裟钆e起冷凍管,對著油燈的光,“如果真能毀掉陶罐,你不會等到現在。血槽下面藏著的,是成熟的尸花,你想讓它吸收第七個的血液,徹底長成?!?/p>
守墓人發出一聲嘶吼,猛地撲過來!
江昔念側身躲開,手里的冷凍管差點脫手。她沖向壁畫,按照地支順序,迅速觸碰“鼠、牛、虎、兔、龍、蛇、馬”的圖案。
每觸碰一個,巖壁就震動一下,發出沉悶的響聲。當最后一個“馬”的圖案被按下時,石柱突然劇烈搖晃,柱頂的石蓋緩緩打開,露出里面的血槽,一股濃烈的腥甜氣味彌漫開來,像是有什么東西在地下蘇醒。
“快倒進去!”守墓人揮舞著匕首追來,綠色的眼球里充滿渴望,“讓它長出來!我們就能解脫了!”
江昔念看著血槽里涌動的暗紅色液體,又看了看那些陶罐——其中一個罐口的紅布已經松開,露出里面半張人臉,皮膚像紙一樣薄,眼睛緊閉,嘴角卻帶著詭異的笑。
那是三年前死者的臉。
她突然明白了。這些陶罐里不是實驗失敗品,是被提取了意識的實驗體,守墓人想讓尸花成熟,用花粉徹底吞噬這些意識,讓他們真正“死亡”。
而主辦方,就是想看到這一幕——看人類的意識被怪物吞噬的直播。
“對不起?!苯裟顚χ展掭p聲說,然后猛地轉身,將冷凍管里的血液潑向守墓人!
綠色的血液瞬間沸騰起來,守墓人發出凄厲的慘叫,身體像被灼燒般冒煙。他手里的匕首掉在地上,正好落在血槽邊緣,刀尖刺破了他的皮膚,一滴綠色的血滴進血槽。
嗤——
血槽里的液體突然冒泡,發出劇烈的腐蝕聲,地下傳來根須斷裂的脆響。尸花的根須被抗體和守墓人的血液混合液灼燒,整個耳室開始劇烈晃動,巖壁上的壁畫成片脫落。
“不——!”守墓人在濃煙中倒下,身體漸漸融化,變成一灘綠色的粘液。
江昔念沖向耳室另一側的逃生通道——那是守墓人剛才站過的地方,石壁上有塊磚明顯松動。她用力推開磚塊,露出后面的通道,通道盡頭有微光閃爍,像是出口。
身后的耳室在崩塌,陶罐一個個裂開,露出里面蜷縮的人形,他們的眼睛同時睜開,對著她的方向,露出解脫的笑容。
江昔念沖進通道,身后傳來巨大的爆炸聲,熱浪推著她向前跑。通道盡頭的光越來越亮,她隱約聽到了熟悉的聲音——是直播彈幕的滾動聲,還有那個機械合成音:
“恭喜江小姐解鎖第三關。最后一關,總控制室。那里有你要的真相,還有……等你的人?!?/p>
通道出口的門是玻璃的,透過玻璃,江昔念看到外面是間純白的房間,房間中央放著張椅子,椅子上坐著個人,背對著她,正在看屏幕上的直播畫面。
屏幕上,是三年前戲樓兇案的現場錄像,錄像里,有個穿著白大褂的人,正將一枚帶血的指紋印在匕首上——那是她的指紋。
而椅子上的人,緩緩轉過身。
是她曾經的導師,那位在兇案后為她作證、說她有不在場證明的法醫泰斗。
導師對著她,露出了和守墓人面具下一樣的綠色眼球,笑著說:
“念念,等你很久了。我們該完成最后一步了——讓你成為第八個‘成功品’?!?/p>
直播彈幕在瘋狂刷屏:
“臥槽!是張教授!”
“他才是主辦方?!”
“江法醫快跑?。 ?/p>
“打賞100萬!給她把鑰匙!”
江昔念的指尖冰涼。她終于知道,三年前的陷害,從來不是意外。而這場密室直播,從一開始,就是為她準備的獵殺游戲。
總控制室的門,在她面前緩緩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