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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起跳的約定

3、落葉與球印

周日的清晨帶著秋意的涼。梁一帆被手機鬧鐘吵醒時,窗外的香樟樹影正趴在天花板上,像幅洇開墨痕的水墨畫。他摸過手機按掉鈴聲,屏幕上顯示六點零二分,黃熙朝的呼吸聲在對面床鋪起伏,像臺老舊的鼓風機。

昨夜研究戰術到凌晨,筆記本上的箭頭在月光下扭曲成奇怪的形狀。梁一帆揉著發脹的太陽穴坐起身,看見桌角的鐵盒敞著口,殘留的餅干渣在晨光里閃著細碎的光。他忽然想起陳海莉發梢的洗發水味,像摻了薄荷的青草香,在鼻尖縈繞不散。

穿運動鞋時,鞋帶在指尖打了個死結。梁一帆盯著那個頑固的結愣了會兒神,忽然想起小時候學系鞋帶,母親總說“結要系緊,才不會在跑道上摔跤”。后來他在省運會上摔斷腳踝時,鞋帶確實松松垮垮地拖在地上,像條斷了的尾巴。

排球場的鐵門被露水浸得發潮,推開時“吱呀”聲比昨天更刺耳。梁一帆走進場地時,看見陳海莉正蹲在網前系網繩,白色運動服的袖口沾著草屑,晨光順著她彎曲的脊背滑下來,在地面聚成一小灘金箔。

“早。”梁一帆踢了踢場邊的排球,皮革表面結著層薄霜,摸起來像塊冰。

陳海莉猛地回頭,手里的網繩“啪”地彈在指尖。她慌忙站起來時膝蓋撞到網柱,疼得齜牙咧嘴,卻還是強裝鎮定地說:“師兄早,我們把網調好了。”她的鼻尖凍得通紅,說話時呼出的白氣在晨光里散得很慢,像句沒說完的話。

梁一帆抬頭看球網,確實比昨天周正了些,但靠近東側的網繩還是松垮垮的,像只沒拉嚴的抽屜。他走到網前伸手按了按,網面晃悠著吐出幾個被露水打濕的蛛網,粘在他手背上涼絲絲的。“再緊兩格。”他說著從口袋里掏出卷尺——這是昨晚特意問宿管借的,金屬尺身上還刻著歪歪扭扭的刻度。

陳海莉接過卷尺時手指在發抖,卷尺“嘩啦”一聲全部展開,末端的掛鉤險些甩到梁一帆臉上。她臉瞬間白了,連聲說對不起,卷卷尺時又笨手笨腳地讓尺身纏成一團,像條被踩住尾巴的蛇。

“我來吧。”梁一帆接過卷尺,指尖觸到她掌心的汗濕,像沾了片融化的霜。他低著頭卷卷尺,聽見陳海莉在旁邊小聲說“謝謝”,聲音輕得像落葉擦過地面。晨光落在兩人交疊的手背上,把她的指甲染成半透明的粉,像剛剝殼的荔枝。

女生們陸續到場時,梁一帆正在畫戰術線。石灰粉袋在塑膠地上拖出白色的痕跡,風一吹就散成霧狀,嗆得他直咳嗽。小個子女生遞來口罩,淺藍色的無紡布上印著卡通小熊,耳繩松垮垮地掛在包裝紙上。“這是我妹妹的,干凈的。”她說話時眼睛瞟著別處,耳根卻紅得像熟透的櫻桃。

梁一帆戴上口罩,呼吸瞬間被過濾成悶悶的聲響。他想起醫院里消毒水的味道,想起父親在手術同意書上簽字時顫抖的筆尖,想起母親把口罩疊成小方塊塞進他口袋時說“保護好自己才能贏”。那些被口罩捂住的呼吸里,藏著比輸贏更重的東西。

“今天練墊球。”梁一帆的聲音透過口罩變得模糊,他抱起三個排球拋向空中,球旋轉著劃出三道弧線,“兩人一組,二十分鐘后驗收。”

陳海莉和高個子女生分到一組。高個子女生墊球時總把球打飛,每次撿球都要跑老遠,運動鞋在地上拖出長長的劃痕。陳海莉站在原地不停地彎腰撿球,發繩不知何時松了,一縷頭發垂在臉頰邊,隨著動作來回掃動,像只調皮的小蟲。

梁一帆走過去時,正看見陳海莉被飛來的球砸中額頭。她悶哼一聲捂住臉,指縫間滲出的紅印在蒼白的皮膚上格外顯眼。高個子女生嚇得手足無措,站在原地像尊做錯事的石像。“沒事吧?”梁一帆摘下口罩,看見她眉骨處已經腫起小包,形狀像顆沒成熟的果子。

“沒事沒事。”陳海莉放下手,強擠出笑容,眼角卻沁出淚來,“是我沒接好。”她轉身想去撿球,腳步卻有些踉蹌,梁一帆伸手扶了把,觸到她胳膊上的肌肉在發抖,像寒風里的樹葉。

“休息十分鐘。”梁一帆吹響哨子,目光掃過全場。女生們大多帶著點小傷:小個子女生的膝蓋貼著創可貼,邊緣卷著白邊;梳馬尾的女生手腕上纏著繃帶,繃帶里滲出血跡;連最壯實的高個子女生,腳踝也腫得像個饅頭。他忽然想起自己的籃球隊友,每次訓練都會帶護具,擦破點皮就要往醫務室跑,此刻卻覺得那些精致的護具,遠不如眼前這些裸露的傷口更有力量。

陳海莉坐在場邊喝水,水瓶舉到嘴邊時才發現空了。她尷尬地把水瓶往身后藏,卻被梁一帆看見。“給。”他遞過自己的水壺,深藍色的運動壺上印著籃球隊的標志,瓶蓋還沾著上周訓練時的泥點。

陳海莉猶豫著接過,手指碰到壺身的瞬間像被燙到般縮回。“謝謝師兄,我去買新的就好。”她站起身要走,卻被梁一帆按住肩膀。他的掌心隔著薄薄的運動服,傳來沉穩的溫度,像冬日里曬過太陽的棉被。

“喝吧,沒開封的。”梁一帆的聲音很輕,他看見陳海莉的喉結動了動,最終還是擰開了瓶蓋。水流過喉嚨的聲音很響,在安靜的球場上格外清晰,像山澗流過石頭。

遠處的教學樓傳來上課鈴聲,驚飛了停在網柱上的麻雀。梁一帆抬頭望去,陽光已經爬過教學樓的頂,把窗戶玻璃照得閃閃發亮。他想起自己逃課去訓練的日子,老師總在課堂上說“青春不能只有籃球”,當時他覺得是廢話,此刻看著陳海莉額角的紅印,忽然明白青春里的傷痕,和獎杯一樣值得珍藏。

驗收墊球成果時,陳海莉和高個子女生的配合明顯進步了。球在兩人之間劃出柔和的弧線,像被線牽著的風箏。梁一帆數到第十八次時,高個子女生突然腳下一滑,球擦著陳海莉的肩膀飛了出去,砸在公告欄的玻璃上,發出“哐當”的巨響。

玻璃沒碎,但去年的積分榜被震得掉了下來,紅色的“加油”二字在地上蜷成一團,像只受傷的蝴蝶。陳海莉慌忙去撿,手指被玻璃邊緣劃破,血珠瞬間涌出來,滴在褪色的字跡上,把“加”字染成更深的紅。

“別撿了。”梁一帆扯過她的手,看見傷口不算深但很長,像條紅色的小蛇趴在蒼白的皮膚上。他從口袋里掏出創可貼,打球免不了各種小磕碰,創可貼和消毒紙巾那是每次訓練必備。

陳海莉的手在發抖,創可貼被撕得歪歪扭扭。梁一帆干脆蹲下身,小心地把創可貼貼在她傷口上,指尖不經意間劃過她的掌心,感受到細密的紋路,像片干涸的河床。“謝謝師兄。”她的聲音帶著哭腔,眼淚落在梁一帆的手背上,燙得他心尖發顫。

訓練結束時,風卷著落葉在場地里打轉。女生們把排球放進筐里,每個球上都印著深淺不一的掌印,像幅抽象的畫。陳海莉抱著戰術板走過來,板面上的箭頭被雨水洇開了些,暈成模糊的藍。“師兄,這是今天的筆記。”她的指尖在“墊球要領”四個字上反復摩挲,像在確認什么。

梁一帆接過戰術板,看見頁腳畫著個小小的笑臉,嘴角被畫得歪歪扭扭,像剛哭過的模樣。他忽然想起自己小時候的涂鴉本,每次畫完都會在角落畫個太陽,哪怕那天其實在下雨。那些笨拙的筆觸里,藏著比技巧更重要的東西。

“下午不用來了。”梁一帆把戰術板夾在腋下,“好好休息,明天開始練扣球。”

陳海莉明顯愣了,眼睛睜得圓圓的,像受驚的小鹿。“可是我們還沒……”

“身體是本錢。”梁一帆打斷她,目光落在她額角的紅印上,“不懂得休息,怎么贏比賽?”他轉身離開時,聽見身后傳來整齊的“謝謝教練”,聲音被風吹得有些散,卻像顆石子投進心湖,蕩開層層漣漪。

路過食堂時,梁一帆買了兩屜小籠包。熱氣騰騰的包子在塑料袋里散發著肉香,他忽然想起陳海莉額角的紅印,腳步不由自主地轉向醫務室。校醫正在打瞌睡,眼鏡滑到鼻尖上,桌上的日歷翻到九月十五日,用紅筆圈著“體檢”兩個字。

“買碘伏。”梁一帆把包子放在桌上,看見藥柜里的碘伏瓶身蒙著層灰,標簽上的字跡已經模糊。校醫揉著眼睛找棉簽,動作慢得像在播放慢鏡頭,“小伙子,又打球受傷了?”

“不是我。”梁一帆接過碘伏,指尖觸到冰涼的玻璃瓶,“給別人買的。”

校醫意味深長地笑了,眼角的皺紋擠成一團:“女朋友?”

梁一帆沒回答,轉身走出醫務室時,包子的熱氣已經散得差不多了。他捏著微涼的塑料袋站在路口,看見陳海莉和幾個女生正往宿舍走,高個子女生背著小個子女生,陳海莉跟在旁邊不停地叮囑著什么,陽光把她們的影子拉得很長,像串連在一起的省略號。

他忽然不想追上去了。有些關心,像藏在包子里的肉餡,要趁熱吃才好,涼了就變了味。

回到宿舍,黃熙朝正對著鏡子貼膏藥。他昨晚打球崴了腳,腳踝腫得像個紫茄子,嘴里不停地罵罵咧咧。“你可算回來了,幫我拿下紅花油。”他頭也不回地說,手指在鏡面上戳著自己的黑眼圈,“我說你真打算當一輩子保姆?那群女生能贏才怪。”

梁一帆把紅花油扔過去,沒好氣地說:“總比某些人打場野球就崴腳強。”他坐在桌前翻開戰術板,陳海莉的字跡在陽光下顯得格外清晰,每個字都帶著小小的彎鉤,像在撒嬌。

黃熙朝哼了聲,用手揉著腳踝:“下周就要選拔賽了,你還在這兒浪費時間。忘了去年是誰在醫院里發誓要拿冠軍的?”

梁一帆的筆尖頓了頓,石灰粉的痕跡在紙上洇開個小坑。他想起醫院窗外的玉蘭花,想起父親在電話里說“不行就放棄吧”,想起自己把獎杯模型藏在枕頭下夜夜相看。那些被傷病偷走的時光,像場醒不來的噩夢。

“我心里有數。”梁一帆合上戰術板,看見窗外的香樟樹葉被風吹得嘩嘩響,像在替誰辯解。遠處的排球場空蕩蕩的,只有那個歪歪扭扭的球網在風中搖晃,像個孤獨的守望者。

下午四點,梁一帆去了籃球場。隊友們正在打對抗賽,黃熙朝坐在場邊當裁判,吹哨時總帶著明顯的偏向性。梁一帆上場時,沒人傳球給他,防守卻像潮水般涌來。他連續三次被搶斷,球鞋在地上拖出刺耳的聲響,像在控訴什么。

“你最近狀態不對啊。”隊長拍著他的肩膀說,掌心的老繭蹭得他生疼,“是不是太累了?要不先休息幾場?”

梁一帆搖搖頭,抱起籃球走向三分線。風卷著落葉在他腳邊打轉,像群調皮的孩子。他起跳投籃時,忽然想起陳海莉墊球時的樣子,想起她被球砸中時強裝的笑容,想起她掌心未愈的傷口。籃球砸在籃筐上彈飛出去,劃出道歪斜的弧線,像聲無奈的嘆息。

他忽然明白,有些球,不是靠力量就能投進的。

傍晚的排球場落滿了銀杏葉,金黃的葉片在地上鋪了厚厚一層,踩上去沙沙作響。梁一帆走進去時,看見器材室的門虛掩著,里面透出微弱的燈光,像只睜著的眼睛。

他推開門,看見陳海莉正坐在地上擦排球。十幾個排球在她周圍擺成圈,每個球上都纏著白色的紗布,像群裹著繃帶的傷員。她的額角貼著創可貼,粉色的無紡布在燈光下泛著柔和的光,發繩換成了深藍色,和梁一帆的水壺是同一種藍。

“你怎么在這?”梁一帆的聲音驚得陳海莉差點把球掉在地上。她慌忙站起來,膝蓋撞到鐵柜發出“咚”的悶響,臉瞬間紅得像熟透的蘋果。

“我……我們想把球擦干凈。”她指著地上的排球,聲音小得像蚊子哼,“明天練扣球,怕球太滑……”

梁一帆看著那些纏著紗布的排球,忽然想起自己的第一個籃球。父親用舊紗布纏了又纏,直到球變成灰撲撲的模樣,卻依舊能拍出最響亮的聲音。那些被歲月磨舊的東西里,藏著比嶄新更珍貴的堅持。

“我來吧。”梁一帆蹲下身拿起塊抹布,排球上的掌印在他手下漸漸變淡,露出原本的米白色,“你額角的傷怎么樣了?”

“好多了。”陳海莉的聲音帶著笑意,他抬頭時正好撞見她彎起的眼睛,淺棕色的瞳孔里盛著燈光,像融化的蜂蜜,“謝謝你的關心,師兄。”

兩人并肩擦球,誰都沒再說話。器材室里只有布料摩擦球面的沙沙聲,和窗外偶爾傳來的落葉聲,像首安靜的二重奏。梁一帆數到第七個球時,發現陳海莉的手指在發抖,創可貼的邊緣已經被汗水浸透,露出下面泛紅的傷口。

“別擦了。”他按住她的手,觸感比早上更燙,像握著塊發熱的玉,“剩下的我來。”

陳海莉沒堅持,乖乖地坐在旁邊看他擦球。燈光落在梁一帆的側臉上,把他的睫毛染成金色,像停著排小蝴蝶。她忽然說:“師兄,你為什么對我們這么好?”聲音輕得像飄落的銀杏葉。

梁一帆擦球的動作頓了頓。他想起醫院里的月光,想起母親疊成方塊的口罩,想起父親在電話那頭的沉默。那些沒說出口的牽掛,像埋在土里的種子,總在不經意間發芽。“因為……”他想說“因為你們很像曾經的我”,卻又覺得不對。這群女生比曾經的他更勇敢,更純粹,像未經打磨的璞玉。

“因為你們值得。”梁一帆最終這樣說,他把擦干凈的排球放進筐里,紗布在燈光下泛著柔和的白,像堆小小的云朵。

離開器材室時,月亮已經升得很高了。銀杏葉在兩人腳邊打轉,像群追光的孩子。陳海莉忽然停下腳步,從口袋里掏出個小紙包:“這個給你。”牛皮紙包裝上畫著個籃球,旁邊歪歪扭扭地寫著“加油”。

梁一帆接過紙包,指尖觸到里面堅硬的形狀,像塊小小的石頭。“是什么?”

“是我奶奶求的平安符。”陳海莉的聲音帶著點不好意思,“她說戴著能少受傷。”她的腳尖在地上蹭著,把片銀杏葉碾成了碎末,“我知道可能有點傻……”

“謝謝。”梁一帆把紙包塞進貼身的口袋,感受到布料下傳來的溫熱,像揣了顆小小的太陽。他忽然想起母親總在他書包里放的桃木符,想起父親把平安繩系在他手腕上時說“心誠則靈”,想起那些被信仰包裹的牽掛,比任何護具都更堅固。

走到宿舍樓下,陳海莉忽然說:“師兄,明天扣球我一定會做好的。”她的眼睛在月光下亮得驚人,像藏著整片星空,“不會再讓你失望了。”

梁一帆看著她轉身跑遠的背影,發梢的深藍色發繩在月光下跳動,像只展翅的蝴蝶。他摸了摸口袋里的平安符,忽然覺得那些被傷病偷走的勇氣,正在被什么東西悄悄歸還。

宿舍里,黃熙朝已經睡熟了,呼嚕聲像頭小豬。梁一帆坐在桌前,小心翼翼地拆開紙包。平安符用紅布縫成小小的三角形,邊角處繡著歪歪扭扭的“平安”二字,針腳疏疏密密,像片雜亂的星圖。他把平安符放進錢包,和母親的照片并排放在一起,忽然覺得心里一股暖流涌出。

五月星文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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