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賽場館的燈光還在熱烈地閃爍，像無數顆不肯入眠的星辰。陳海莉站在場地中央，胸口劇烈起伏著，黃色的隊服被汗水浸得發深，貼在身上像層薄薄的琥珀。她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咚咚”地撞著耳膜，與觀眾席的歡呼聲交織成一片沸騰的海。
小個子女生撲過來抱住她時，發間的銀杏葉蹭過她的臉頰，帶著點癢。“我們贏了！陳海莉我們贏了！”她的聲音里帶著哭腔，眼淚混著汗水滴在陳海莉的肩膀上，像顆顆滾燙的珍珠。高個子女生站在旁邊，平時總是緊繃的嘴角此刻揚得老高，露出兩顆小虎牙，像只終于吃到糖的小熊。
陳海莉的目光越過人群，落在觀眾席第一排。梁一帆正拄著拐杖站起來，藍色的運動外套在燈光下泛著柔和的光，他的嘴角噙著笑，眼角有細密的紋路在跳動，像被風吹皺的湖面。四目相對的瞬間，陳海莉忽然覺得鼻子一酸，那些在雨里加練的夜晚，那些被膝蓋疼痛驚醒的凌晨，此刻都化作了眼眶里打轉的熱流。
“快去謝謝師兄啊！”小個子女生推了她一把，發繩從陳海莉的頸間滑到后背。她踉蹌著往前跑了兩步，黃色的身影在綠色的場地上像道流動的光。看臺上的臺階還殘留著觀眾的體溫，她的帆布鞋踩上去，發出“嗒嗒”的輕響，像在敲打著雀躍的心跳。
梁一帆已經走到了臺階下，拐杖斜倚在欄桿上，金屬杖頭反射著燈光，像顆細碎的星。“恭喜你，”他的聲音里帶著點沙啞，顯然剛才喊得太用力，“最后那個吊球，角度太完美了。”陳海莉注意到他的手掌紅通通的，顯然是鼓掌拍得太猛，像被夕陽染透的云。
陳海莉的指尖在衣角上反復摩挲，黃色的布料被捻出細小的褶皺。“是師兄教得好，”她的聲音里帶著點哽咽，發繩上的深藍色在燈光下像塊浸了水的墨，“沒有你那些天陪著我們加練，我們肯定贏不了。”話音未落，眼淚就順著臉頰滾了下來，砸在梁一帆的鞋面上，洇出小小的深色圓點。
梁一帆從口袋里掏出紙巾，遞過去時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背。像有微弱的電流竄過，兩人同時縮回手，空氣里彌漫著淡淡的汗味和青草香，像剛被雨水洗過的球場。“傻丫頭，”他的聲音放得很柔，“是你們自己夠努力。”他忽然想起她在雨棚下練吊球的樣子，雨水順著發繩往下淌，卻依舊一次次起跳，像株倔強的向日葵。
女生們簇擁著跑過來，把兩人圍在中間。小個子女生舉著手機要拍照，屏幕的光映得每個人的臉都亮亮的。“靠近點靠近點，”她的手指在屏幕上劃來劃去，“這可是歷史性時刻！”高個子女生把獎牌掛在陳海莉脖子上，冰涼的金屬貼著皮膚，卻燙得她心頭發熱。
梁一帆很自然地站到陳海莉身邊，肩膀幾乎要碰到一起。陳海莉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藥膏味，混著陽光曬過的皂角香，像曬在竹竿上的白襯衫。拍照的瞬間，她下意識地往梁一帆那邊靠了靠，發繩的末端掃過他的手腕，帶來細碎的癢。
“看這里！”小個子女生喊著按下快門，閃光燈在眼前炸開一片白。陳海莉閉眼前的最后一刻，看見梁一帆正低頭看著她，睫毛在眼下投出細小的陰影，像片安靜的蝶翼。她忽然覺得，這張照片會成為很珍貴的紀念，像枚藏在時光里的郵票。
走出場館時，夕陽正把天空染成橘子汽水的顏色。微風卷著桂花的甜香撲面而來，陳海莉深吸一口氣，感覺肺里都灌滿了蜜。梁一帆的拐杖敲擊地面的“篤篤”聲，和女生們的笑聲交織在一起，像首輕快的歌謠。
“去我家慶祝吧！”高個子女生突然提議，她的馬尾辮在風里甩來甩去，“我家距離學校最近，走路就能回家。而且我媽今天燉了排骨，說要給我們補補！”小個子女生立刻歡呼起來，抱著高個子女生的胳膊跳個不停，像只興奮的小松鼠。
陳海莉的目光落在梁一帆的膝蓋上，淺棕色的藥膏透過護膝隱約可見。“師兄方便嗎？”她的聲音里帶著點擔憂，“你要是累了就先回去休息吧。”發繩被風吹到前面，她用指尖把它捋到耳后，指腹蹭過發燙的耳垂。
梁一帆搖搖頭，拐杖在地上頓了頓，驚飛了腳邊的幾只麻雀。“沒事，”他的聲音里帶著笑意，“這么重要的日子，怎么能少了我這個教練。”他忽然想起母親常說的“勝不驕敗不餒”，此刻看著女生們雀躍的背影，覺得比自己贏了比賽還要開心。
高個子女生的家就在學校附近的老小區里，爬滿爬山虎的紅磚墻在夕陽下像幅濃墨重彩的畫。樓道里飄著各家飯菜的香味，紅燒肉的甜、炒青菜的鮮、西紅柿雞蛋的酸，混在一起像鍋沸騰的生活。陳海莉扶著梁一帆往上走，樓梯的木扶手被磨得發亮，帶著點溫潤的觸感。
推開家門時，一股濃郁的肉香撲面而來，像只溫暖的手輕輕抱住了每個人。高個子女生的媽媽系著碎花圍裙從廚房探出頭，圓圓的臉上堆著笑，像個慈愛的彌勒佛。“快進來快進來，”她的聲音里帶著點南方口音的軟糯，“排骨剛燉好，就等你們了！”
客廳的茶幾上擺滿了菜，紅燒排骨油光锃亮，可樂雞翅泛著焦糖色，拍黃瓜上撒著紅紅的小米辣，像幅色彩明快的畫。小個子女生已經迫不及待地抓起塊雞翅，油汁沾在嘴角像只偷吃的小花貓。“阿姨做的太香了！”她含混不清地說，眼睛瞪得圓圓的。
梁一帆被讓到主位坐下，拐杖靠在沙發邊，金屬杖頭在地板上投下小小的影子。高個子女生的媽媽端來杯酸梅湯，玻璃杯壁上凝結著細密的水珠，像串透明的葡萄。“小伙子就是梁一帆吧？”她的目光落在他的膝蓋上，帶著點心疼，“常聽我們家丫頭提起你，說多虧了你指導。”
梁一帆接過酸梅湯，指尖的涼意順著杯壁漫上來。“阿姨您太客氣了，”他的臉頰泛起薄紅，像被夕陽染透的云，“她們自己很努力，能贏比賽主要靠她們自己。”陳海莉坐在他對面，正低頭給每個人盛米飯，發繩垂在碗沿邊，隨著動作輕輕晃動，像條不安分的魚。
吃飯時，高個子女生的媽媽總往梁一帆碗里夾菜，排骨堆得像座小小的山。“多吃點，”她的筷子在碗里戳了戳，“看你瘦的，肯定是訓練太辛苦。”陳海莉偷偷把自己碗里的青菜夾給梁一帆，綠色的菜葉落在排骨旁邊，像片小小的荷葉。
梁一帆的心里泛起陣細密的暖，像被陽光曬透的棉被。他想起自己受傷住院時，母親也是這樣變著花樣給他做好吃的，說“吃好了才能恢復得快”。這些藏在飯菜里的關心，像件洗得發白的舊毛衣，雖然樸素，卻帶著熨帖的溫暖。
小個子女生突然舉起酸梅湯，杯沿的水珠滴在桌布上，洇出個小小的圓。“我們干杯吧！”她的眼睛亮得驚人，“慶祝我們第一次比賽就贏了！”高個子女生立刻響應，杯口碰撞發出“叮當”的輕響，像串快樂的風鈴。
陳海莉舉杯時，手指不小心碰到了梁一帆的杯壁。冰涼的觸感讓兩人同時抬眼，目光在空中撞了個滿懷，像兩顆短暫交匯的流星。她慌忙移開視線，臉頰卻燙得像火燒，連帶著酸梅湯都變了味，甜里透著點說不清的澀。
飯后，女生們收拾碗筷時，高個子女生的媽媽拉著梁一帆聊天。“聽說你膝蓋傷得挺重？”她的聲音里帶著點擔憂，手里織著的毛衣針“嗒嗒”作響，“我認識個老中醫，治跌打損傷特別厲害，要不要我幫你問問？”毛線在她手里變成朵盛開的向日葵，針腳細密得像排整齊的士兵。
梁一帆的心里泛起陣感動，像被溫水泡過的茶葉。“謝謝您阿姨，”他的聲音里帶著點真誠，“我現在恢復得挺好的，等需要的時候再麻煩您。”陳海莉端著水果盤從廚房出來，正好聽見這話，削蘋果的手頓了頓，果皮在盤子里盤成個漂亮的圈。
小個子女生搶過蘋果就啃，果皮的碎屑掉在沙發上，像片小小的雪花。“陳海莉削蘋果技術越來越好了，”她的聲音里帶著點羨慕，“比食堂阿姨削的還好！”高個子女生在旁邊猛點頭，嘴里的西瓜汁順著嘴角往下淌，像條貪吃的小溪。
陳海莉的臉頰泛起薄紅，把果盤往梁一帆面前推了推。“師兄吃塊哈密瓜吧，”她的聲音里帶著點羞澀，“挺甜的。”哈密瓜的甜香混著她發間的洗發水味漫開來，像陣帶著果香的風，輕輕拂過梁一帆的鼻尖。
梁一帆拿起塊哈密瓜，橙色的果肉在燈光下像塊透明的琥珀。他咬了口，清甜的汁水在舌尖炸開，像放了場小小的煙花。“真甜，”他的目光落在陳海莉的發繩上，深藍色在燈光下像塊浸了水的墨，“你削蘋果的技術確實進步了，比上次那個排球掛件好多了。”
陳海莉的耳朵尖瞬間紅了，像被燈光染透的櫻桃。“那時候手笨嘛，”她的聲音里帶著點嗔怪，指尖在果盤邊緣輕輕劃著，“現在練多了自然就好了。”她忽然想起自己偷偷練習削蘋果的樣子，果皮斷了一次又一次，手指被刀子劃了好幾個小口子，像顆顆倔強的星星。
夜幕漸漸降臨，老小區的路燈亮了起來，昏黃的光透過窗戶灑進來，在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影。女生們決定步行送梁一帆回宿舍，高個子女生的媽媽塞給他們每人袋烤紅薯，溫熱的紙袋貼在手心，像個小小的暖爐。
走在巷子里時，烤紅薯的甜香在空氣里彌漫，混著桂花的氣息，像杯加了蜜的茶。小個子女生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烤紅薯的熱氣熏得她臉頰通紅，像個熟透的蘋果。高個子女生哼著不成調的歌，腳步踩在落葉上發出“沙沙”的響，像首輕快的童謠。
陳海莉和梁一帆走在后面，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她能聽見他拐杖敲擊地面的“篤篤”聲，和自己的心跳聲奇妙地重合，像首正在譜寫的二重奏。烤紅薯的熱氣順著指縫往上冒，模糊了眼鏡片，讓梁一帆的身影變得朦朧，像幅暈染開的水墨畫。
“今天真的謝謝你，師兄。”陳海莉的聲音突然響起，像顆投入湖面的石子。她的指尖在烤紅薯的紙袋上反復摩挲，溫熱的觸感透過紙張漫上來，“要不是你一直鼓勵我們，我們肯定堅持不下來。”發繩被風吹到前面，她用戴著烤紅薯香味的手指把它捋到耳后。
梁一帆停下腳步，拐杖在地面頓了頓，驚起幾片落葉。月光落在他的側臉，能看見細小的絨毛，像覆蓋著層薄雪。“我說過，你們比自己想象中更厲害，”他的聲音里帶著點溫柔，“以后的比賽，你們會越來越強的。”他忽然覺得，自己的膝蓋好像沒那么疼了，也許是這勝利的喜悅，像劑良藥治好了所有的不適。
陳海莉的眼眶突然熱了，像被烤紅薯的熱氣熏到。“我們會繼續努力的，”她的聲音里帶著點哽咽，“不會讓你失望的。”月光在她的發繩上鍍了層銀邊，深藍色變成了神秘的鈷藍，像片安靜的海。
走到宿舍樓下時，香樟樹葉在風中沙沙作響，像在訴說著什么。小個子女生把最后塊烤紅薯塞給梁一帆，紙袋上還沾著她的牙印，像個可愛的小印章。“師兄明天見！”她的聲音里帶著點不舍，拉著高個子女生蹦蹦跳跳地跑遠了，黃色的身影在夜色里像兩朵跳動的花。
陳海莉站在原地，手里還攥著那個空了的烤紅薯紙袋，溫熱的余溫透過掌心漫上來。“師兄早點休息，”她的聲音里帶著點羞澀，“你的膝蓋別太累了。”發繩在月光下輕輕晃動，像條躍動的魚。
梁一帆點點頭，拐杖在地面敲出“篤篤”的響，像在回應她的關心。“你也早點休息，”他的聲音里帶著點溫柔，“今天辛苦了。”他忽然想起什么，從口袋里掏出個小盒子，“這個給你，慶祝你們贏了比賽。”木盒的表面刻著簡單的花紋，像片小小的樹葉。
陳海莉接過盒子時，指尖碰到了他的手背。冰涼的觸感讓兩人同時縮回手，月光在他們之間流動，像條溫柔的河。“謝謝師兄，”她的聲音里帶著點驚喜，“我很喜歡。”她能感覺到盒子里是個小小的硬物，猜不出是什么，心里卻像揣了只雀躍的小鳥。
梁一帆笑了笑，轉身往宿舍走。拐杖敲擊地面的“篤篤”聲，在寂靜的夜里像首孤獨的歌。陳海莉站在樓下，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樓道口，才打開那個小盒子。里面是枚銀色的排球吊墜，鏈條細得像根頭發絲，在月光下泛著冷光，像顆濃縮的星星。
陳海莉把吊墜戴在脖子上，冰涼的金屬貼著皮膚，卻燙得她心頭發熱。她摸了摸背包上的籃球掛件，藍色的塑料表面在月光下泛著微光，忽然覺得這兩個掛件像對失散多年的伙伴，終于在這一刻相遇了。
回到宿舍時，小個子女生正在給排球打氣，球面的紋路在燈光下像張張開的網。“陳海莉你看，”她舉著球興奮地說，“我們的勝利球！以后要一直留著！”高個子女生在旁邊整理戰術筆記，紅色的箭頭在紙上像跳動的火焰。
陳海莉把銀色吊墜藏在衣領里，金屬的涼意透過布料漫上來，像個安靜的秘密。“我們以后要更加努力，”她的聲音里帶著點堅定，“爭取贏更多的比賽。”她的指尖在筆記本上輕輕劃過，那里記錄著梁一帆教的每個戰術，像串珍貴的珍珠。
深夜的宿舍格外安靜，只有窗外的蟲鳴像支永恒的搖籃曲。陳海莉躺在床上，手心里還殘留著烤紅薯的甜香，脖子上的吊墜隨著呼吸輕輕起伏，像顆跳動的星。她摸出手機，屏幕上顯示梁一帆發來的消息：“吊墜喜歡嗎？早點休息，明天還要訓練。晚安。”后面跟著個微笑的表情包，溫柔得像月光。
她回復：“很喜歡，謝謝師兄。你也早點休息，別熬夜。晚安。”發送成功的提示彈出時，月光正好從窗簾的縫隙里鉆進來，在手機屏幕上投下片溫柔的銀。陳海莉忽然覺得，這個夜晚格外美好，像個被蜜糖浸泡過的夢。
第二天清晨，陳海莉被窗外的陽光叫醒時，天已經大亮了。她翻了個身，脖子上的吊墜硌了她一下，像個溫柔的提醒。床頭柜上的小盒子還開著，銀色的光芒在陽光下像朵小小的浪花。
陳海莉輕手輕腳地起床，從衣柜里翻出運動服，是那件醒目的黃色。她對著鏡子系發繩時，特意把吊墜露在外面，銀色的排球在深藍色的帶子旁邊，像顆安靜的星。背包上的籃球掛件輕輕晃動，像在為即將開始的訓練加油。
走到排球場時，梁一帆已經在那里了。他穿著件白色的T恤，膝蓋上的護具閃著淡淡的光。陳海莉跑過去時，發繩和吊墜一起晃動，像兩只跳舞的蝴蝶。“師兄早！”她的聲音里帶著點雀躍，像只快樂的小鳥。
梁一帆的目光落在她的吊墜上，嘴角的弧度像被陽光熨過的棉花。“今天我們練防守反擊，”他的聲音里帶著點期待，“贏了比賽不能驕傲，基本功還要繼續練。”他的膝蓋彎曲角度比昨天又大了些，康復訓練的效果越來越明顯，像初春解凍的河流。
陳海莉用力點頭，淺棕色的瞳孔里映著朝陽，像團燃燒的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