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籃友誼賽的場館比排球館熱鬧得多，震耳欲聾的歡呼聲像漲潮的海水，一波波拍打著看臺。梁一帆扶著欄桿往下看，籃球場被燈光照得像塊發光的綠寶石，球員們的身影在上面快速移動，像群追逐獵物的獵豹。陳海莉站在他身邊，黃色的運動服在黑壓壓的人群里像盞醒目的燈，發繩上的深藍色被汗水浸得發亮。
“他們的快攻好厲害，”陳海莉的聲音里帶著驚嘆，指尖在欄桿上輕輕點著，“傳球速度比我們練的快一倍都不止。”她的側臉在燈光下泛著柔和的光暈，睫毛上沾著細小的汗珠，像落了層碎鉆。
梁一帆的目光落在控球后衛身上，他的變向突破快得幾乎出現殘影，球鞋摩擦地面的“吱呀”聲在喧囂中格外刺耳。“看到了嗎？”他碰了碰陳海莉的胳膊，“他突破前會先看左邊，其實是要往右邊走，這叫假動作。”指尖傳來她皮膚的溫熱，像觸到了陽光曬過的石頭。
陳海莉的耳朵尖瞬間紅了，像被燈光染透的櫻桃。她慌忙移開目光，發繩從耳邊滑下來，掃過鎖骨處的皮膚。“我們傳球時總被斷，”她的聲音里帶著點懊惱，“是不是也該學這種假動作？”指尖在膝蓋上比劃著運球的動作，關節因為用力泛著白。
梁一帆搖搖頭，目光掠過場上激烈的對抗，落在陳海莉的護膝上。白色的繃帶邊緣露出點淺棕色的藥膏，和她昨天給自己的那款一模一樣。“排球和籃球不一樣，”他的聲音放得很柔，“你們更需要的是預判，在對方移動前就把球傳出去。”他忽然想起她在雨里練防守的樣子，黃色的雨衣像朵倔強的花，總在最關鍵的時刻擋在前面。
小個子女生舉著望遠鏡跑來，鏡片反射的光在陳海莉臉上晃了晃。“快看快看，黃熙朝得分了！”她的馬尾辮上還纏著根彩帶，是進場時工作人員發的，“他剛才那個三分球太帥了，跟師兄你以前一樣厲害！”高個子女生在旁邊猛點頭，手里的應援棒被捏得“咯吱”響。
陳海莉的目光立刻投向黃熙朝，他正對著看臺揮手，白色的球衣被汗水浸得發深，像朵被雨水打濕的梔子花。“他確實很厲害，”她的聲音里帶著點佩服，“但我覺得師兄你以前肯定更厲害。”轉頭時發繩掃過梁一帆的手背，帶來細碎的癢，像有只小螞蟻在爬。
梁一帆的心里泛起陣細密的暖，像被陽光曬透的棉被。他想起自己巔峰時期的樣子，扣籃時能把籃板震得嗡嗡響，隊長總說他“跳起來能摸到月亮”。那些藏在記憶里的輝煌，像褪色的老照片，雖然模糊了，卻依舊帶著滾燙的溫度。“都過去了，”他的聲音里帶著點釋然，“現在看你們進步，比自己上場更開心。”
中場休息時，啦啦隊的表演把氣氛推向高潮。穿著亮片裙的女生們在場上跳躍，裙擺飛揚間像群開屏的孔雀。梁一帆買了杯熱可可遞給陳海莉，紙杯壁上的水珠沾濕了她的指尖。“暖暖手，”他的目光落在她凍得發紅的指節上，“看你剛才鼓掌把手都拍紅了。”
陳海莉接過熱可可時，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像觸到了電流。兩人同時縮回手，熱可可的甜香在空氣中彌漫，混著她發間的洗發水味，像杯調制得當的雞尾酒。“謝謝師兄，”她的聲音輕得像羽毛，“你也喝點吧，看你嘴唇都干了。”
梁一帆搖搖頭，看著她小口啜飲的樣子，杯沿沾著圈淡淡的奶漬，像只偷喝牛奶的小貓。他忽然想起小時候和母親看比賽的場景，她也是這樣舉著飲料，在贏球時激動地把可樂灑在他的球衣上，泡沫順著號碼布往下淌，像條快樂的小溪。
下半場的比賽更加激烈。黃熙朝的三分球百發百中，每次空心入網都會引來滿堂喝彩。陳海莉舉著望遠鏡，久久沒有放下，鏡片后的眼睛亮得驚人，像落滿了星光。“他的投籃姿勢好標準，”她的聲音里帶著點羨慕，“手腕發力的角度跟教科書上寫的一模一樣。”
梁一帆看著她泛紅的眼眶，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現場看球的樣子。那時他才十歲，擠在人山人海的場館里，看著場上球員完成絕殺，激動得把嗓子都喊啞了。那些藏在心底的熱愛，像顆顆飽滿的種子，只需要場酣暢淋漓的雨，就能破土而出。
比賽結束時，獲勝隊伍的隊員們相擁在一起，淚水和汗水在燈光下閃閃發光。陳海莉舉著望遠鏡，久久沒有放下，鏡片后的眼睛亮得驚人，像落滿了星光。“他們太厲害了，”她的聲音帶著點哽咽，“我從來沒見過這么精彩的比賽。”
梁一帆看著她泛紅的眼眶，忽然覺得那些曾經讓他驕傲的榮譽，都比不上此刻她眼里的光。他從口袋里掏出包紙巾遞給她，指尖在她手背上輕輕碰了下：“別激動，”聲音里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溫柔，“等你們打比賽時，也會這么精彩。”
陳海莉的眼睛瞬間亮了，像被點燃的星火。她用力點頭，淺棕色的瞳孔里映著整個籃球場，像盛著片璀璨的星空。“嗯！”她的聲音里帶著堅定，“我們一定會努力的！”發繩在燈光下輕輕晃動，像條躍動的魚。
離場時，人群像條緩慢流動的河。陳海莉緊緊跟在梁一帆身邊，時不時替他擋開擁擠的人潮，黃色的運動服在攢動的人頭中像座醒目的燈塔。“慢點走，”她的聲音貼著他的耳廓響起，帶著溫熱的氣息，“別被撞到。”
走到場館外時，夜色已經濃得化不開。月光把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像根纏繞的繩。小個子女生舉著應援棒在前頭帶路，熒光在黑暗中劃出斷斷續續的線，像串省略號。高個子女生哼著剛才場館里的加油歌，跑調的旋律在寂靜里格外清晰。
“今天謝謝你，師兄。”陳海莉的聲音突然低了下去，像怕被別人聽見。她的指尖在發繩上反復摩挲，深藍色在月光下泛著神秘的光澤，“看了這場比賽，我學到了很多。”
梁一帆停下腳步，拐杖在地面頓了頓。月光落在她的側臉，能看見細小的絨毛，像覆蓋著層薄雪。“其實你們已經很棒了，”他的聲音很輕，卻帶著沉甸甸的力量，“只是缺少經驗，多打幾場比賽就好了。”他忽然覺得，比起那些耀眼的勝利，看著她們一點點成長，更讓人覺得踏實。
陳海莉的肩膀輕輕抖了下，像被風吹動的樹葉。她從口袋里掏出個小本子，借著路燈的光翻到某一頁，上面畫著個簡易的籃球場，X和O標記著球員的位置。“這是我記的戰術，”她的指尖劃過紙面，“我覺得有些可以用到我們排球上，比如那個假動作配合。”
梁一帆湊近時，聞到她發間的洗發水味，混著剛運動完的汗香，像夏日雨后的草地。他指著場地中央的O：“這個可以借鑒，”指尖碰到她的手背，兩人同時縮回手，路燈的光暈在他們之間跳動，像顆害羞的星，“不過排球需要更多的空中配合，節奏要更快。”
陳海莉的眼睛瞬間亮了，像被點燃的星火。她低頭在本子上飛快地寫著，筆尖在紙頁上劃出“沙沙”的聲響，像春蠶在啃食桑葉。“我明白了，”她的聲音里帶著恍然大悟的雀躍，“就像我們練的梯次進攻，只是需要更快的反應速度。”
梁一帆點點頭，目光落在她的膝蓋上。運動褲的布料下，舊傷的輪廓依然清晰，卻比之前消腫了些，像退潮后的沙灘。他忽然想起她為了救個界外球，重重摔在地上的樣子，心里泛起陣細密的疼。“別太拼了，”他的聲音里帶著點擔憂，“你的膝蓋需要休息。”
陳海莉的臉頰瞬間紅了，像被路燈染透的云。她合上筆記本，指尖在封面的排球圖案上輕輕摩挲：“我知道的，”聲音里帶著點撒嬌的意味，“我奶奶給的藥膏很管用，每天都在涂呢。”說完忽然想起什么，從背包里掏出個小盒子，“這個給你，我奶奶新做的藥膏，比上次那個效果更好。”木盒的表面刻著簡單的花紋，像片小小的樹葉。
梁一帆接過盒子，感受到里面藥膏的涼意，像握著塊冰鎮的玉。“謝謝。”他忽然想起母親總說“禮尚往來”，從口袋里掏出個籃球掛件，是他以前比賽的紀念品，“這個送你，當護身符。”藍色的掛件上印著個小小的籃球，像顆濃縮的星星。
陳海莉的眼睛瞬間紅了，像浸了水的櫻桃。“謝謝師兄。”她把掛件緊緊攥在手里，指節因為用力泛著白。月光落在她的發繩上，深藍色變成了溫暖的鈷藍，像片安靜的海。
走到宿舍樓下時，女生們的笑聲漸漸遠去，只剩下梁一帆和陳海莉站在月光里。風穿過香樟林，發出“沙沙”的聲響，像在訴說著什么。陳海莉的帆布鞋輕輕踢著地面，香樟葉在她腳邊堆成小小的山。
“明天……還去練球嗎？”她的聲音里帶著點不確定，像怕打擾了他的休息。
梁一帆點點頭，目光落在排球場的方向。夜色里，那個歪歪扭扭的球網像個孤獨的守望者，在月光下泛著銀白的光。“去，”他的聲音很堅定，像敲在磐石上的錘，“教你們練新戰術。”
陳海莉的眼睛瞬間亮了，像被點燃的星火。她后退兩步，對著梁一帆深深鞠了一躬，黃色的身影在月光下彎成道溫柔的弧線，“那我們明天見，師兄晚安。”說完就轉身跑上樓，帆布鞋踩在臺階上發出“嗒嗒”的聲響，像串漸行漸遠的音符。
梁一帆站在樓下，看著她的窗口亮起燈光，才轉身往自己的宿舍走。拐杖敲擊地面的“篤篤”聲，在寂靜的夜里像首孤獨的歌。他摸出手機，屏幕上顯示陳海莉發來的消息：“師兄，今天的籃球掛件我很喜歡。新藥膏記得涂，別偷懶。晚安。”后面跟著個抱著籃球的表情包，憨態可掬的樣子像極了她本人。
他回復：“你也早點休息，別熬夜研究戰術了。晚安。”發送成功的提示彈出時，月光正好爬上窗臺，在手機屏幕上投下片溫柔的銀。梁一帆忽然覺得，這個夜晚格外漫長，像被拉長的橡皮筋，每一秒都帶著期待的張力。
宿舍里，黃熙朝正對著電腦復盤比賽錄像，屏幕上的球員正在扣籃，動作舒展得像只雄鷹。“回來啦？”他頭也不回地說，手指在鍵盤上敲得飛快，“聽說你家小師妹看我打球看入迷了？”語氣里的得意像只驕傲的孔雀。
梁一帆沒理他，把新藥膏放在桌上。木盒的表面還殘留著陳海莉的指溫，像個小小的暖爐。他躺在床上，膝蓋的疼痛已經完全消失了，只剩下種莫名的躁動，像有什么東西要破土而出。
窗外的月光透過樹葉灑進來，在地上織成張細碎的網。梁一帆盯著天花板，腦海里反復回放著今天的畫面——陳海莉激動的眼神，她指尖的溫度，發繩在燈光下的光澤……這些碎片像拼圖一樣，在他心里慢慢拼出完整的形狀。
也許，有些心動，就像籃球入網的瞬間，清脆而篤定。他想。
第二天清晨，梁一帆被窗外的鳥鳴吵醒時，天剛蒙蒙亮。他翻了個身，膝蓋傳來久違的輕松感，像卸下了千斤重擔。床頭柜上的藥膏還在，月光在上面鍍了層銀邊，像個安靜的秘密。
梁一帆輕手輕腳地起床，從衣柜里翻出運動服，是那件印著號碼的藍色球衣。他對著鏡子涂上新藥膏，清涼的草藥味漫開來，像雨后的草地。康復訓練的動作比昨天更流暢了，膝蓋的活動范圍又大了些，像初春解凍的河流。
走到排球場時，女生們已經在熱身了。陳海莉正在練習傳球，新排球在她和高個子女生之間飛來飛去，像只快樂的小鳥。她的發繩系得整整齊齊，深藍色在晨光里透著點紫，像浸了水的寶石。籃球掛件被她系在背包上，藍色的身影隨著動作輕輕晃動，像顆跳動的星。
“早。”梁一帆的聲音打破了寧靜，陳海莉猛地抬頭，排球“啪”地掉在地上，在塑膠場地彈了兩彈，停在他的腳邊。
“師兄早！”她的臉頰泛著薄紅，慌忙撿起排球時，指尖在球面輕輕捏了捏，像在掩飾慌亂。陽光落在她的側臉，能看見細小的絨毛，像覆蓋著層金粉。
梁一帆笑了笑，走到網前。晨光在他身后拉出長長的影子，與陳海莉的影子在地面交疊，像棵并蒂的樹。“我們開始練新戰術吧。”他的聲音里帶著種前所未有的堅定，像要迎接新的挑戰。
陳海莉用力點頭，淺棕色的瞳孔里映著朝陽，像團燃燒的火。她的指尖在排球上輕輕敲打，發出“咚咚”的聲響，像在為即將開始的訓練伴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