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點密集地砸在器材室的鐵皮屋頂上,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響,像有無數只手在同時敲打。梁一帆把矮網支在器材室中央,網眼被雨水打濕后變得透亮,像片縮小的綠紗窗。陳海莉抱著排球站在對面,黃色的運動服在昏暗的光線下像盞小燈,發繩上的深藍色被水汽浸得發亮。
“吊球要注意手腕的控制,”梁一帆的聲音穿過雨聲,帶著點沙啞,“不是用力往下按,是用指尖輕輕一挑。”他拿起個備用球示范,手腕翻轉間,球擦著網子飛過,落在矮網對面的紙箱里,發出“噗”的輕響,像顆熟透的果子掉在草叢里。
陳海莉的指尖在排球上輕輕摩挲,球面的水汽沾濕了她的指腹。“我總掌握不好力度,”她的聲音里帶著點懊惱,睫毛上沾著從屋頂滴落的水珠,“要么沒過網,要么就出界。”昨天加練時,十個吊球有八個偏離了目標,像群迷路的蝴蝶。
梁一帆的目光落在她的膝蓋上,護膝的繃帶邊緣滲出點淺棕色的藥膏,被雨水洇成了模糊的印記。“別急,”他把球拋給她,“想象你的手腕是個小勺子,要把球輕輕舀過去。”球在她胸前彈了兩下,被穩穩抱住,像只受驚的小獸。
陳海莉深吸一口氣,雨水的濕氣混著器材室里的鐵銹味漫進鼻腔,像杯加了鹽的檸檬水。她踮腳拋球時,發繩從耳邊滑落,掃過鎖骨處的皮膚,帶來細碎的癢。“這樣嗎?”球擦著網子飛過,落在離紙箱還有半米的地方,像只疲憊的鳥。
“進步了,”梁一帆的聲音里帶著鼓勵,拐杖在地面敲出“篤篤”的響,“手腕再放松點,就像我們練背飛時那樣。”他忽然想起她第一次成功完成背飛的樣子,黃色的身影在空中劃出優美的弧線,像道流動的彩虹。
陳海莉的臉頰泛起薄紅,撿起球時故意用后背對著梁一帆。“再來,”她的聲音里帶著點倔強,像頭不肯認輸的小牛,“這次肯定能進。”雨幕中的排球場朦朧一片,網子在風中輕輕晃動,像條正在呼吸的綠綢帶。
小個子女生舉著雨傘跑進來,傘面上的水珠順著邊緣滴落,在地面積成小小的水洼。“我們來送早餐啦,”她的馬尾辮上還纏著片銀杏葉,被雨水泡得發卷,“食堂的包子剛出鍋,還熱乎著呢!”高個子女生跟在后面,手里提著個保溫桶,白色的桶身印著卡通圖案,像個胖乎乎的小熊。
陳海莉的吊球動作頓了頓,球“啪”地掉在地上,在積水里濺起細小的水花。“你們怎么來了?”她的聲音里帶著點驚訝,發繩上的水珠甩到了梁一帆的褲腿上,像顆顆透明的珍珠。
“看雨下這么大,怕你們沒吃早飯,”高個子女生把保溫桶放在鐵柜上,金屬碰撞發出“哐當”的響,“我媽說下雨天要吃點熱乎的,不然容易著涼。”保溫桶里飄出的肉香混著雨水的濕氣漫開來,像只溫暖的手輕輕撫過心尖。
梁一帆的目光落在保溫桶上,忽然想起母親寄來的暖膝神器,此刻正安靜地躺在陳海莉的背包里。“先吃早飯吧,”他的聲音里帶著點暖意,“等雨小點再練。”膝蓋傳來熟悉的鈍痛,剛才的示范動作讓舊傷有點復發,像根生銹的彈簧被猛地拉開。
陳海莉點點頭,把排球放在矮網邊。她接過小個子女生遞來的包子,熱氣透過油紙漫上來,熏得她眼睛有點發澀。“謝謝你們,”她的聲音里帶著點哽咽,像被雨水打濕的棉絮,“本來想練完再去找你們的。”
梁一帆咬了口包子,肉餡的鮮香在口腔里炸開,像放了場小小的煙花。他看著陳海莉小口吞咽的樣子,發繩上的水珠滴落在包子上,被她用指尖輕輕擦掉,像在呵護什么珍寶。“財經大學的主攻最怕吊球,”他突然開口,包子的碎屑掉在衣襟上,“只要你們能把吊球練熟,肯定能找到機會。”
陳海莉的眼睛瞬間亮了,像被點燃的星火。“真的嗎?”她的聲音里帶著點雀躍,指尖在包子上輕輕點著,“那我們今天就把吊球練透!”雨水敲打屋頂的聲音似乎都變得歡快起來,像首正在加速的曲子。
雨勢漸漸變小,變成了細密的雨絲,像張透明的網。梁一帆和女生們搬到排球場邊的雨棚下繼續訓練,矮網被固定在水泥地上,網眼的水珠在陽光下像掛著的水晶。陳海莉的吊球越來越精準,球擦著網子飛過的“嗖”聲與雨絲的“沙沙”聲交織在一起,像首和諧的二重奏。
“漂亮!”梁一帆忍不住鼓起掌,拐杖被他的動作帶得晃了晃,“就是這個角度!”陳海莉落地時朝他看過來,嘴角揚著勝利的笑,發繩上的深藍色在雨霧里像塊融化的寶石。他忽然覺得,這些在雨里揮灑的汗水,像顆顆飽滿的種子,終將開出美麗的花。
中午的雨停了,陽光像把利劍刺破云層,在排球場投下斑駁的光影。梁一帆和女生們坐在香樟樹下吃午飯,面包的麥香混著雨后泥土的氣息漫開來,像個溫暖的擁抱。陳海莉把自己的火腿蛋三明治分給梁一帆一半,油紙邊緣的水珠滴落在他的手背上,像顆冰涼的淚。
“多吃點,”她的聲音里帶著點不容置疑的溫柔,“下午還要練戰術配合,需要力氣。”指尖在他的手背上輕輕蹭了蹭,像只撒嬌的貓。梁一帆的心跳漏了一拍,像被球砸中了胸口,面包的碎屑粘在嘴角都沒察覺。
下午的訓練換成了全場戰術演練,女生們穿著濕透的運動服在場上奔跑,黃色的身影像群追逐陽光的蝴蝶。梁一帆站在網邊指揮,拐杖斜靠在裁判椅上,金屬杖頭在陽光下泛著冷光。陳海莉的跑動路線越來越清晰,腳步落地時的“咚咚”聲與隊友的腳步聲漸漸踩出相同的節拍,像首正在成型的曲子。
“注意二傳的手勢,”梁一帆的聲音在陽光下蕩開,帶著點回音,“她摸鼻子就是要吊球!”陳海莉聞聲抬頭,正好對上他的目光,兩人的視線在網子上空相撞,像兩顆短暫交匯的流星。她的指尖在最高點碰到了球,手腕輕輕一挑,球擦著對方的攔網飛過,落在死角,像顆精準的子彈。
“成了!”女生們的歡呼在陽光下炸開,像串點燃的鞭炮。陳海莉落地時膝蓋一軟,被沖過來的小個子女生抱住才沒摔倒。她抬頭看向梁一帆,發現他正拄著拐杖往前走,嘴角的弧度比陽光還要明亮,像道終于放晴的天。
梁一帆的拐杖在陳海莉面前頓住,地面被敲出個淺淺的坑。“看到了嗎?”他的聲音里帶著點沙啞,“你們已經越來越默契了。”陽光在他的睫毛上投下細小的陰影,像片安靜的蝶翼。陳海莉忽然發現,他的膝蓋彎曲角度比昨天又大了些,康復訓練果然沒白費。
陳海莉的眼眶突然熱了,像被陽光曬得發燙。“是師兄教得好,”她的聲音里帶著點哽咽,“沒有你一直在旁邊提醒,我們肯定還找不到節奏。”發繩不知何時松了,深藍色的帶子垂在胸前,隨著呼吸輕輕起伏,像條不安分的魚。
夕陽把排球場染成了橘紅色,像杯打翻的果汁。梁一帆和女生們收拾器材時,陳海莉發現他的戰術板上多了行字:“吊球成功率70%,需加強邊線角度練習。”字跡潦草卻有力,像他扣籃時的手腕發力。她的指尖輕輕撫過那些筆畫,忽然覺得心里的不安少了許多,像被什么東西穩穩接住了。
“明天還來加練嗎?”陳海莉抱著排球問,發繩在夕陽里輕輕晃動。梁一帆的拐杖頓了頓,地面的橘紅色光斑被敲得粉碎。“不用,”他的聲音里帶著點疲憊,卻很溫柔,“明天好好休息,養足精神準備比賽。”他的膝蓋已經開始隱隱作痛,連續兩天的加練讓舊傷有點吃不消。
陳海莉點點頭,看著梁一帆拄著拐杖離開的背影,黃色的排球在他身后晃來晃去,像顆跳動的星。她忽然想起自己的背包里還藏著瓶紅花油,是早上特意帶來的,猶豫了半天還是沒拿出來。也許,有些關心,藏在心里比說出來更好。
回到宿舍時,小個子女生正在研究財經大學的比賽錄像,屏幕上的主攻扣球時像頭兇猛的豹子。“她的反應速度好快,”她的手指在屏幕上劃來劃去,“我們的吊球能騙過她嗎?”高個子女生在旁邊默默纏繃帶,白色的紗布在她胳膊上繞了一圈又一圈,像棵被纏上保護帶的樹。
陳海莉把梁一帆的戰術板放在桌上,紅色的字跡在燈光下格外醒目。“我們有師兄教的技巧,”她的聲音里帶著點堅定,“肯定能找到機會。”她從包里掏出那個籃球掛件,藍色的塑料表面在燈光下泛著微光,像顆濃縮的星星。
深夜的宿舍格外安靜,只有窗外的蟲鳴像支永恒的搖籃曲。陳海莉躺在床上,膝蓋上貼著新換的藥膏,清涼的草藥味漫開來,像梁一帆身上的氣息。她摸出手機,屏幕上顯示梁一帆發來的消息:“早點休息,別想太多,你們已經準備好了。晚安。”后面跟著個加油的表情包,憨態可掬的樣子像極了他本人。
她回復:“師兄也早點休息,你的膝蓋別太累了。晚安。”發送成功的提示彈出時,月光正好從窗簾的縫隙里鉆進來,在手機屏幕上投下片溫柔的銀。陳海莉忽然覺得,這個夜晚雖然帶著比賽的緊張,卻也藏著種莫名的踏實,像被什么人穩穩護在身后。
比賽當天清晨,陳海莉被窗外的鳥鳴吵醒時,天剛蒙蒙亮。陽光透過窗簾的縫隙鉆進來,在地板上投下細碎的光斑,像撒了把金粉。她翻了個身,膝蓋的藥膏已經干了,留下點清涼的余味。床頭柜上的戰術板還在,紅色的字跡被陽光照得像團跳動的火。
陳海莉輕手輕腳地起床,從衣柜里翻出隊服,是那件醒目的黃色。她對著鏡子系發繩時,特意系得比平時緊些,深藍色的帶子在晨光里像條躍動的魚。背包上的籃球掛件輕輕晃動,像在為即將開始的比賽加油。
走到排球場時,梁一帆已經在那里了。他穿著件藍色的運動外套,拐杖靠在裁判椅上,金屬杖頭反射著陽光。陳海莉跑過去時,發繩從耳邊滑落,掃過鎖骨處的皮膚。“師兄早!”她的聲音里帶著點雀躍,像只快樂的小鳥。
梁一帆的目光落在她的隊服上,黃色的布料在陽光下像朵盛開的花。“準備好了嗎?”他的聲音里帶著點緊張,像個即將上場的球員,“財經大學的主攻雖然厲害,但你們的快攻和吊球也不差。”他忽然挺直了背脊,像棵被風雨洗禮過的樹。
陳海莉用力點頭,淺棕色的瞳孔里映著朝陽,像團燃燒的火。“準備好了!”她的聲音里帶著種前所未有的堅定,“我們不會讓你失望的。”指尖在排球上輕輕敲打,發出“咚咚”的聲響,像在為即將開始的比賽伴奏。
女生們陸續趕來,小個子女生舉著加油棒蹦蹦跳跳,高個子女生則在做熱身運動,膝蓋彎曲的角度比之前標準了許多。梁一帆看著她們忙碌的身影,忽然覺得心里的那塊石頭落了地,像場懸而未決的雨終于停了。
“記住我們練的戰術,”梁一帆的聲音里帶著力量,“相信自己,你們能行。”他的目光掃過每個女生的臉,從陳海莉緊攥的拳頭,到小個子女生發亮的眼睛,再到高個子女生挺直的背脊,像在給她們每個人注入力量。
陳海莉的眼眶突然熱了,像被陽光曬得發燙。她走上前,輕輕抱了抱梁一帆,發繩的深藍色蹭過他的下巴。“謝謝師兄,”她的聲音里帶著點哽咽,“我們會加油的。”說完就轉身跑向球場,黃色的身影在陽光下像顆跳動的星。
梁一帆站在原地,能聞到她發間的洗發水味,混著陽光的氣息,像夏日午后的草地。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那里還殘留著發繩的觸感,像條溫柔的蛇。拐杖敲擊地面的“篤篤”聲,在安靜的清晨格外清晰,像在敲打著期待的心跳。
比賽的哨聲吹響時,梁一帆坐在觀眾席的第一排,膝蓋上放著個保溫杯,里面是母親寄來的紅糖姜茶。他看著陳海莉跳發球的樣子,黃色的身影在空中劃出優美的弧線,像道流動的彩虹。球擦著對方的邊線飛過,發出“嗖”的輕響,像顆精準的子彈。
“好球!”梁一帆忍不住喊出聲,保溫杯在膝蓋上輕輕晃動。陳海莉落地時朝他看過來,嘴角揚著勝利的笑,發繩上的深藍色在陽光下像塊融化的寶石。他忽然覺得,這些天的辛苦和等待都變得值得,像熬了很久的藥,終于嘗到了那點甜。
比賽進行得異常激烈,雙方比分緊咬著上升,每一次撲救都引來滿堂喝彩。當財經大學的主攻扣球得分時,陳海莉的眼神卻變得更加堅定,像顆被點燃的火種。她對著隊友們比劃著什么,黃色的身影在綠色的場地上像盞醒目的燈。
“就是這樣,”梁一帆的聲音里帶著點激動,“用吊球牽制她!”陳海莉似乎聽到了他的話,手腕輕輕一挑,球擦著網子飛過,落在對方場地的死角,像只靈巧的蝴蝶。觀眾席上爆發出震耳欲聾的歡呼,梁一帆的掌聲尤其響亮,手掌拍得發紅。
比賽的最后時刻,雙方比分24:23,陳海莉她們領先一分。陳海莉深吸一口氣,踮腳拋球時,發繩從耳邊滑落,掃過鎖骨處的皮膚。她的手腕輕輕翻轉,球帶著強烈的旋轉沖向對方場地,像道突然出現的閃電。財經大學的主攻撲過來救球,卻差了半寸,球落在界內,發出“噗”的輕響。
“贏了!”女生們的歡呼在陽光下炸開,像串點燃的鞭炮。陳海莉和隊友們相擁在一起,淚水和汗水在燈光下閃閃發光。她抬頭看向觀眾席,正好對上梁一帆的目光,兩人的視線在空中相撞,像兩顆交匯的流星。
梁一帆拄著拐杖站起來,膝蓋的疼痛在這一刻都變得模糊,只剩下種莫名的沖動,想沖下去擁抱她,想告訴她“你真的很棒”。陽光落在他的臉上,溫暖得像個擁抱,他忽然覺得,這些和陳海莉一起走過的日子,像本寫不完的書,每一頁都藏著新的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