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像層薄紗籠罩著排球場，網子的綠色在朦朧中泛著冷光。陳海莉踮腳扣球的瞬間，發繩突然松開，深藍色的帶子飄落在地，像條離水的魚。她慌忙落地去撿，膝蓋的舊傷傳來熟悉的鈍痛，白色紗布滲出點淺紅，像朵在霧中悄然綻放的花。

“別急著發力，”梁一帆的聲音穿過晨霧，拐杖敲擊地面的“篤篤”聲格外清晰，“師范大學的攔網比財經大學還高，得用巧勁。”他站在網邊示范，白色T恤的袖口沾著草屑，是今早檢查場地時蹭到的。護膝上的新繃帶在霧中泛著白，像層未干的霜。

陳海莉把發繩重新系好，指尖在結上繞了三圈才放心。“她們的自由人是全市最佳，”她的聲音里帶著點緊張，銀吊墜在衣領外輕輕晃動，“我怕攔不住她的撲救。”昨晚看師范大學的比賽錄像到深夜，那個穿灰色隊服的女生像只敏捷的貓，總能在最刁鉆的角度把球救起。

梁一帆彎腰撿起地上的排球，球面的水汽沾在他手背上。“你比她更靈活，”他把球拋過去，“只是缺少經驗。等下練防守時，我站在對面扣球，模擬她的撲救路線。”霧中的陽光突然刺破云層，在他側臉投下道金邊，像幅被點亮的畫。

小個子女生舉著攝像機跑來，鏡頭上的霧珠讓畫面變得朦朧。“陳海莉快看，”她把屏幕轉向隊友，“師兄扣球的姿勢好帥！比NBA球星還厲害！”高個子女生抱著訓練用的障礙物從器材室出來，塑料板上的水珠順著邊緣滴落，在地上積成小小的水洼。

分組對抗時，梁一帆站在對面場地扣球。他的膝蓋不能完全彎曲，扣球的高度比巔峰時期矮了半截，卻依然帶著股凌厲的氣勢。陳海莉撲過去救球時，總能看見他額角的青筋在跳動，像根繃緊的弦。銀吊墜在她跑動中甩來甩去，冰涼的金屬偶爾會撞在鎖骨上，留下道轉瞬即逝的印。

“很好！”梁一帆的喊聲驚飛了霧中的麻雀，“就是這個反應速度！”陳海莉趴在地上喘氣時，看見他正用毛巾擦汗，后頸的碎發被汗水粘成縷，像片潮濕的草。她突然想起周六他從醫院回來時，也是這樣滿頭大汗，手里卻緊緊攥著包給她們買的能量棒。

休息時，陳海莉蹲在梁一帆面前幫他調整護膝。繃帶下的淤青比上次更淺了些，像退潮后的沙灘。“老中醫的藥真管用，”她的指尖在邊緣輕輕碰了下，“比紅花油見效快。”高個子女生放在裁判椅上的紅花油還沒開封，瓶身的標簽在陽光下泛著油光。

梁一帆把保溫杯遞過去，里面的枸杞茶還冒著熱氣。“你膝蓋的傷怎么樣？”他的目光落在她滲血的紗布上，“不行就休息兩天，別硬撐。”陳海莉接過杯子時，發現杯底沉著顆山楂，是上次她掉進水里的那顆，被人小心地撈了出來，表皮已經泡得發皺。

“沒事，”陳海莉抿了口茶，溫熱的液體滑過喉嚨，“這點疼比不過扣球得分的快樂。”她把銀吊墜塞進衣領，金屬貼著皮膚的瞬間，突然想起昨晚做的夢：她穿著灰色隊服站在對面場地，梁一帆的扣球像道閃電，她卻怎么也接不住。

霧散時，陽光已經變得刺眼。梁一帆在戰術板上畫攔網示意圖，紅色馬克筆的痕跡透過紙張滲到背面，像片暈開的血。“師范大學的主攻喜歡扣直線，”他的聲音里帶著點嚴肅，“陳海莉你重點防右側，記住用小臂墊球，別用手接。”拐杖往地上頓了頓，金屬杖頭在陽光下晃得人睜不開眼。

陳海莉的指尖在網繩上打了個死結。“我記住了，”她的聲音里帶著點堅定，像顆被陽光曬暖的石頭，“不會再像上次那樣走神了。”發繩被風吹到眼前，她用手背把它捋到耳后，指腹蹭過發燙的耳垂，那里還殘留著今早銀吊墜劃過的涼意。

下午的訓練換成了模擬賽。小個子女生舉著攝像機在場邊跑來跑去，鏡頭里的陳海莉像只靈活的雨燕，黃色隊服在綠色場地上劃出道流動的光。當高個子女生模擬師范大學的主攻扣出直線球時，陳海莉飛身救起的瞬間，梁一帆突然從裁判椅上站了起來，拐杖“哐當”一聲掉在地上。

“好球！”他的聲音里帶著點哽咽，膝蓋因為用力而微微發抖，“就是這樣！”陳海莉落地時朝他看去，發現他正彎腰撿拐杖，側臉的線條在陽光下格外柔和，像被精心打磨過的玉。她突然覺得，那些藏在嚴肅外表下的溫柔，比任何鼓勵都更有力量。

比賽前一天，排球場的香樟樹下堆滿了加油的橫幅。小個子女生用馬克筆在上面寫著“陳海莉最棒”，字跡歪歪扭扭的，卻像團燃燒的火。高個子女生把她們連夜疊的千紙鶴串起來，掛在網繩上，五顏六色的紙鶴在風中輕輕晃動，像群準備起飛的鳥。

梁一帆拄著拐杖走來時，陳海莉正在系新換的發繩。深藍色的帶子比之前那條更寬些，是她特意去體育用品店挑的，上面印著小小的排球圖案。“明天別緊張，”他的聲音里帶著點溫柔，“就像平時訓練那樣打就行。”他從背包里掏出個藍色的護腕，上面繡著個小熊圖案，和他的熱水袋是同款。

“給我的？”陳海莉的指尖在小熊眼睛上輕輕點了下，針腳細密得像排整齊的士兵。梁一帆點點頭，耳尖突然泛起紅，像被夕陽染透的云。“戴著能護著點手腕，”他的聲音低得像耳語，“墊球時別太用力。”

陳海莉把護腕戴在右手，藍色的布料貼合著皮膚，帶來種莫名的踏實。“謝謝師兄，”她的聲音里帶著點雀躍，像得到糖果的孩子，“我會戴著它贏球的！”銀吊墜在護腕邊晃了晃，冰涼的金屬與布料的溫暖形成奇妙的對比。

傍晚的風帶著桂花的甜香。梁一帆坐在看臺上看著女生們收拾器材，陳海莉的黃色身影在夕陽里像朵倔強的花。他摸出手機給母親發消息：“明天有比賽，可能沒時間視頻了。”屏幕亮起時，母親的回復已經等在那里：“注意膝蓋，別太激動。”后面跟著個加油的表情包，和他發給陳海莉的那個一模一樣。

比賽當天，場館里的歡呼聲像漲潮的海水。陳海莉站在后排做準備活動時，看見梁一帆坐在第一排，膝蓋上放著那個小熊熱水袋，藍色的護腕在他手里被反復摩挲。當廣播念到“自由人陳海莉”時，她突然聽見他喊了聲“加油”，聲音不大，卻像顆投入心湖的石子。

師范大學的灰色隊服像片烏云壓了過來。陳海莉盯著對方自由人手腕上的護具，粉色的布料在綠色場地上格外醒目。當第一個球扣過來時，她飛身救起的瞬間，突然想起梁一帆說的“用小臂墊球”，球穩穩地飛向二傳，像只聽話的鳥。

“好球！”梁一帆的喊聲混在歡呼聲里，陳海莉抬頭時看見他正用力鼓掌，右手的護腕滑到小臂，露出道淺紅色的印，像被什么東西勒過。她突然想起昨晚他給她戴護腕時，指尖的溫度透過布料傳過來，燙得她心口發顫。

比賽進行到第二局，比分咬得很緊。陳海莉在救一個刁鉆的扣球時，膝蓋重重磕在地上，舊傷的疼痛瞬間竄遍全身。她趴在地上遲遲沒起來，耳邊的歡呼聲突然變得模糊，只有梁一帆的喊聲像道穿透云層的光：“陳海莉！起來！”

陳海莉抬頭時，看見他已經拄著拐杖站在場地邊，膝蓋因為用力而微微發抖，護膝的繃帶邊緣滲出點白。她咬著牙站起來，銀吊墜從衣領滑出來，在陽光下晃出耀眼的光。當她再次飛身救起球時，突然覺得那些疼痛都消失了，只剩下種莫名的力量，像有雙無形的手在托著她。

中場休息時，小個子女生遞來瓶運動飲料，瓶蓋被擰得半開。“陳海莉你太帥了！”她的馬尾辮上還纏著加油用的彩帶，“剛才那個撲救絕對能上熱搜！”高個子女生幫她檢查膝蓋，紗布已經被血浸透，像朵盛開的紅玫瑰。

梁一帆瘸著腿走過來，手里攥著包碘伏棉簽。他蹲下身時，陳海莉看見他眼眶紅得像浸了水的櫻桃。“還能堅持嗎？”他的聲音里帶著點沙啞，棉簽碰到傷口時放輕了力道，“不行我們就換替補。”指腹的溫度透過紗布傳過來，比陽光還要燙。

“能！”陳海莉的聲音里帶著點哽咽，銀吊墜硌在下巴上，“我還能扣球！”她突然想起他說的“排球的魅力就在于永不放棄”，此刻才真正明白這句話的重量。梁一帆幫她重新包扎時，深藍色的發繩從他指尖滑過，像條調皮的魚。

決勝局的比分定格在13平。陳海莉站在后排，膝蓋的疼痛讓她有些發暈。陳海莉發球，第一發直接得分，14:13領先一分，再拿一分就贏了。第二發，對手接住了，組織進攻，當師范大學的主攻扣出直線球時，她飛身救起的瞬間，看見梁一帆正從看臺上站起來，拐杖掉在地上也顧不上撿。球被穩穩墊起，高個子女生的扣球像道閃電，直插對方場地的死角。

“贏了！”女生們的歡呼震得場館都在抖。陳海莉被隊友們抱在中間，眼淚混著汗水流進嘴里，帶著點咸澀的甜。她抬頭看向看臺，梁一帆正單腿站立著鼓掌，陽光在他臉上流淌，像幅被點亮的畫。四目相對的瞬間，陳海莉突然覺得所有的疼痛都消失了，只剩下種莫名的暖流，像杯加了蜜的茶。

比賽結束后，陳海莉徑直走到梁一帆面前。他的拐杖還在黃熙朝手里，正單腿站著和人說話，側臉的線條在燈光下格外柔和。“謝謝師兄，”她的聲音里帶著點哽咽，“沒有你我贏不了。”發繩被汗水浸得發亮，深藍色的帶子上沾著點舞臺的亮片。

梁一帆的嘴角揚得老高，眼角的紋路里盛著笑意。“是你自己厲害，”他的聲音里帶著點沙啞，“比我當年強多了。”黃熙朝把拐杖遞過來時，故意撞了下他的胳膊，擠眉弄眼的樣子像個調皮的孩子。

慶祝結束時，夜色已經濃得化不開。陳海莉和梁一帆走在回宿舍的路上，香樟樹葉在腳下發出“沙沙”的響，像首溫柔的歌。她的膝蓋還在隱隱作痛，卻有種前所未有的輕松，像卸下了千斤重擔。梁一帆的拐杖敲擊地面的“篤篤”聲，和她的腳步聲奇妙地重合，像首正在譜寫的二重奏。

“師范大學的教練剛才找我了，”梁一帆的聲音突然響起，像顆投入湖面的石子，“說想挖你去她們隊。”陳海莉的腳步頓了頓，發繩從耳邊滑到肩上，露出小塊被汗水浸濕的皮膚。“我沒同意，”梁一帆的聲音里帶著點不易察覺的緊張，“我說你是我們隊的核心。”

陳海莉的心里突然涌上股熱流，像被陽光曬化的冰。“我才不去呢，”她的聲音里帶著點嗔怪，像只撒嬌的貓，“這里有師兄，有大家，比什么都好。”銀吊墜在月光下泛著冷光，突然覺得這個小小的金屬球，比任何獎牌都更珍貴。

走到宿舍樓下時，路燈的光在地上織成張金色的網。陳海莉摸出個檸檬糖，剝開糖紙遞過去。“慶祝我們贏了，”她的眼睛在燈光下像浸了水的黑曜石，“比上次那個甜。”梁一帆接過糖時，指尖碰到她的掌心，像兩片相觸的羽毛。

“其實，”梁一帆的聲音突然低了下去，像怕被風聽見，“我明天要去省隊復查，可能要去幾天。”陳海莉的手指猛地收緊，糖紙在掌心揉成個小團，像顆沒說出口的心。“訓練計劃我寫在戰術板上了，”他的聲音里帶著點歉意，“你們自己照著練。”

陳海莉的眼眶突然熱了，像被燈光熏到。“我知道了，”她的聲音里帶著點哽咽，“師兄路上小心，記得按時吃藥。”發繩被風吹到眼前，她用手背把它捋到耳后，指腹蹭過發燙的耳垂，那里還殘留著銀吊墜劃過的涼意。

梁一帆點點頭，拐杖往地上頓了頓，金屬杖頭在月光下晃出細碎的光。“等我回來，”他的聲音里帶著點溫柔，“給你們帶省隊的能量棒。”陳海莉看著他轉身的背影，突然覺得那個藍色的小熊護腕，像個被小心珍藏的秘密，在手腕上留下道溫暖的印。

宿舍的燈光次第亮起時，陳海莉坐在排球場的看臺上，手里攥著那個檸檬糖的糖紙。風卷著桂花的甜香撲面而來，她突然想起梁一帆說的“等我回來”，心里像被什么東西填滿了，暖暖的，脹脹的。手機在口袋里震動，是他發來的消息：“早點休息，別熬夜看錄像。晚安。”后面跟著個小熊的表情包，和他的護腕是同款。

陳海莉回復：“師兄也早點休息，膝蓋別太累。晚安。”發送成功的提示彈出時，月光正好從香樟樹葉的縫隙里鉆進來，在手機屏幕上投下片溫柔的銀。她摸了摸脖子上的銀吊墜，突然覺得這個夜晚格外漫長，卻又短得像場甜美的夢。

第二天清晨，陳海莉被窗外的鳥鳴吵醒時，發現自己抱著排球睡著了。藍色的小熊護腕還戴在手上，和排球的紋路纏在一起，像個解不開的結。她揉著發麻的胳膊坐起來，膝蓋的傷口隱隱作痛，卻有種莫名的踏實，像知道有個人在遠方惦記著自己。

訓練時，小個子女生舉著攝像機拍花絮，鏡頭里的陳海莉正在練習墊球，藍色的護腕在陽光下格外醒目。“陳海莉今天狀態超好，”她把鏡頭轉向戰術板，“師兄寫的訓練計劃好詳細，連休息時間都標出來了！”

高個子女生把那瓶沒開封的紅花油收進器材室，取而代之的是盒新的碘伏棉簽，和梁一帆常用的那款一模一樣。“等師兄回來給他用，”她的聲音里帶著點不好意思，“省隊的藥肯定沒這個管用。”陳海莉看著她認真的樣子，突然覺得這些散落的關心，像顆顆星星，在不經意間照亮了整個排球場。

傍晚收隊時，陳海莉發現戰術板上多了行小字，是用紅色馬克筆寫的：“防守反擊成功率75%，繼續加油。”字跡的末尾畫了個小熊的簡筆畫，像顆偷藏起來的糖。她摸出手機給梁一帆發消息：“師兄復查順利嗎？我們今天練得超認真！”

屏幕亮起時，梁一帆的回復帶著股消毒水的味道：“很順利，醫生說恢復得比預期好。給你們帶了草莓味的能量棒，明天就回去。”后面跟著個舉著獎杯的小熊表情包，憨態可掬的樣子像極了他本人。

陳海莉把手機貼在胸口，銀吊墜隔著布料傳來冰涼的觸感。她看著排球場漸漸被夜色吞沒，突然覺得那些散落的排球像顆顆星星，而梁一帆就是那個為她摘星的人。晚風掀起她的發繩，深藍色的帶子在月光下輕輕晃動，像在寫封沒寄出的信。

當最后片香樟葉落在戰術板上時，陳海莉終于明白，有些牽掛不是掛在嘴邊的，而是藏在心里的。就像梁一帆膝蓋上的護具，她手腕上的小熊護腕，還有那個不斷上漲的成功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