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毀協(xié)議的第二天,蘇晚是被煎蛋的香味喚醒的。
她揉著眼睛走出房間,看見沈知衍系著圍裙站在廚房門口,手里拿著鍋鏟,動作有些笨拙。陽光透過開放式廚房的玻璃門照進來,給他周身鍍了層柔光,竟有種說不出的居家感。
“醒了?”他轉(zhuǎn)頭看她,耳根微微發(fā)紅,“不知道你愛吃溏心還是全熟,隨便煎了兩個?!?/p>
餐桌上擺著牛奶和吐司,煎蛋的邊緣有些焦黑,卻透著真誠的暖意。蘇晚走過去坐下,拿起叉子戳了戳煎蛋,蛋黃順著缺口流出來,金燦燦的。
“溏心的,我喜歡?!彼Я艘豢冢旖侨滩蛔∩蠐P。
沈知衍松了口氣,解下圍裙坐在她對面:“林舟說你胃不好,以后早上盡量在家吃?!?/p>
“你不用上班嗎?”蘇晚問。
“今天晚點去?!彼攘丝谂D蹋跋敫懔牧奶K曼的事。”
蘇晚的動作頓了頓,點了點頭。
“我查了沈氏的老檔案,”沈知衍放下杯子,語氣認真,“蘇曼確實在三十年前在沈氏旗下的陶瓷公司工作過,負責(zé)設(shè)計研發(fā)。但她在你出生后不久就離職了,檔案里只寫了‘個人原因’,沒有留下聯(lián)系方式?!?/p>
“那她為什么會離開?”蘇晚追問。
“我問了公司的老員工,他們說當(dāng)時陶瓷公司出了場事故,一批出口的瓷器因為設(shè)計缺陷全部碎裂,損失慘重。蘇曼是項目負責(zé)人之一,事故后就不見了?!?/p>
蘇晚的心沉了下去:“是她的責(zé)任嗎?”
“不好說?!鄙蛑軗u頭,“當(dāng)時的負責(zé)人是我二叔,他幾年前去世了,很多細節(jié)沒人說得清。不過我找到一張老照片,里面有蘇曼?!?/p>
他拿出手機,點開一張泛黃的老照片。照片上是一群穿著工作服的人在車間合影,后排角落站著個年輕女人,眉眼清秀,笑起來有兩個淺淺的梨渦,和蘇晚有幾分相似。
蘇晚的眼眶瞬間紅了。這是她第一次看到生母的樣子。
“我會繼續(xù)查下去。”沈知衍看著她,“不管當(dāng)年發(fā)生了什么,我都會給你一個答案。”
蘇晚吸了吸鼻子,用力點頭:“謝謝你?!?/p>
“我們之間,不用謝。”他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溫柔。
沈知衍去公司后,蘇晚把那張照片打印出來,放在工作臺的抽屜里,和鐵皮盒子里的畫放在一起。她拿起那只刻著“晚”字的青瓷碗,金漆已經(jīng)干透,缺角的地方被勾勒成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既掩蓋了裂痕,又多了種獨特的美感。
客戶發(fā)來消息,問修復(fù)進度。蘇晚拍了張照片發(fā)過去,附言:“裂痕也是故事的一部分。”
很快收到回復(fù):“說得真好。就像我和她,吵了一輩子,分開后才發(fā)現(xiàn),那些爭吵的日子,也是珍貴的回憶?!?/p>
蘇晚看著屏幕,突然想起沈知衍。他們之間何嘗不是如此?那些誤解、爭吵、逃避,都是故事的一部分,正是這些碎片,拼湊出了現(xiàn)在的彼此。
下午,江若彤突然來到蘇晚的工作室。
她穿著一身職業(yè)套裝,手里拿著一份文件,臉上沒了往日的敵意,反而帶著些復(fù)雜的情緒。
“蘇小姐,我來是想給你看樣?xùn)|西?!彼盐募旁谧郎稀?/p>
蘇晚有些警惕地看著她:“什么東西?”
“關(guān)于蘇曼的?!苯敉畤@了口氣,“我爸當(dāng)年也在陶瓷公司工作,他說蘇曼是個很有才華的設(shè)計師,那場事故不是她的錯,是有人動了手腳。”
蘇晚猛地抬頭:“你知道什么?”
“我爸說,當(dāng)時有批原材料有問題,蘇曼發(fā)現(xiàn)后要求停止生產(chǎn),但被我二叔壓了下來,說趕工期要緊。事故后,二叔為了推卸責(zé)任,就把所有過錯都推到了蘇曼身上。”江若彤翻開文件,“這是我爸偷偷留下的原材料檢測報告,上面有問題記錄?!?/p>
蘇晚看著報告上的數(shù)據(jù),手指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那我媽后來去哪了?”
“不知道?!苯敉畵u頭,“我爸說她離開后就沒再聯(lián)系過任何人,有人說她出國了,也有人說她還在本市,只是換了名字?!?/p>
“你為什么要告訴我這些?”蘇晚不解。
江若彤看著她,眼神里帶著釋然:“我以前確實喜歡你知衍哥,覺得你們不合適。但看到你們?yōu)榱诉^去那么執(zhí)著,突然覺得自己很可笑。喜歡一個人,不是要把他綁在身邊,而是希望他能開心?!?/p>
她頓了頓,嘴角勾起一抹淺笑:“而且,我不想我爸一輩子活在愧疚里。當(dāng)年他知道真相,卻因為怕被二叔報復(fù)而不敢說出來。”
蘇晚看著她,突然覺得這個一直以來的“對手”,其實也沒那么討厭。
“謝謝你,江小姐?!?/p>
“叫我若彤吧?!苯敉α诵Γ拔野终f,蘇曼當(dāng)年最好的朋友,是我媽。她們以前經(jīng)常一起討論設(shè)計稿?!?/p>
原來世界這么小,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大家都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
晚上沈知衍回來時,蘇晚把江若彤帶來的報告給他看。他看完后,臉色沉了下來。
“我就知道二叔當(dāng)年有問題?!彼o拳頭,“他一直嫉妒我爸能繼承沈氏,總想著搞點小動作?!?/p>
“那現(xiàn)在怎么辦?”蘇晚問。
“報告我會交給律師,雖然二叔已經(jīng)去世了,但我要為蘇曼正名?!鄙蛑芸粗?,“至于她的下落,我已經(jīng)托人去查了,相信很快會有消息。”
蘇晚點點頭,心里踏實了很多。
晚飯后,沈知衍突然拉著她去了陽臺。他搬來一個大箱子,里面全是他從小到大的照片。
“給你看我的黑歷史?!彼χ贸鲆粡堈掌?,上面是個圓滾滾的小男孩,穿著背帶褲,正拿著畫筆在墻上亂涂亂畫。
蘇晚笑得前仰后合:“你小時候這么調(diào)皮?”
“還不是因為被我爸罵了,故意搗蛋?!彼帜贸鲆粡?,“這是我第一次去游樂園,嚇得在過山車上面哭。”
照片上的小男孩皺著眉頭,眼淚掛在臉上,樣子又可憐又好笑。蘇晚伸手撫平照片上的褶皺,輕聲說:“以后我陪你去,不怕。”
沈知衍看著她,眼神溫柔得能滴出水來。他把照片放回箱子里,從背后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發(fā)頂。
“蘇晚,”他輕聲說,“謝謝你找到我?!?/p>
蘇晚靠在他懷里,聞著他身上淡淡的雪松味,心里一片安寧。窗外的星星眨著眼睛,仿佛在見證這重新拼湊的幸福。
或許生母的線索還需要時間,但她已經(jīng)不再急于求成。因為她知道,有些人,有些事,只要在身邊,就不怕晚。
就像那些破碎的瓷器,只要有足夠的耐心和愛,總能一點點拼湊起來,綻放出新的光彩。他們的故事,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