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說,盤古開天辟地時用雙手撐住向下沉的天,死后將自己的身體化為世間萬物,而他那曾撐托青天的右手,墜于大地后凝為山巒,因峰頂常有靈鷲繞云而飛,故得名“云鷲山”這座由盤古神力所化的仙山,自誕生便吸納著天地間最精純的靈氣,福澤綿延數(shù)萬年。山腳下世代居住的百姓,不僅壽數(shù)綿長,更有傳說稱,心善德厚者百年之后魂歸此山,便能得靈氣滋養(yǎng),超脫凡俗,羽化成仙?!?/p>
“陸英你還在這聽書,你娘正到處找你呢,快回家吃飯”說話這人,揪著云陸英的耳朵提醒道,語氣里帶有幾分熟稔的催促。
云陸英抬頭一看太陽,心想糟了,也不管什么故事不故事的了,書攤上的驚堂木還沒落下,就頭也沒回的直接跑走了“杜大哥我先走了,今日多謝提醒啦,明日如見你定帶些金銀花給你”聽著聲音越來越遠(yuǎn),人也快跑沒影了,杜仲笑著搖搖頭將她落下的藥囊揣在懷里,向著反方向走了。
“娘親,我回來了”云陸英看著面前的女人道,只聽見筷子敲碗發(fā)出的清脆的聲音良久林秀蘭才說話道:“吃飯”
“又跑去聽書了?”一道男聲響起,說著男人端著幾道小菜放在桌上。
云陸英沒否認(rèn)的點了點頭。
林秀蘭氣不打一處來,用筷子敲了云陸英的頭“醫(yī)術(shù)不好好學(xué)天天就知道聽書,不知你一日是要聽幾回?怕不是故事都要倒背如流了?!辈贿^云陸英眼疾手快,歪頭一躲,沒有被林秀蘭給打到,見此情景的云若文在一旁哄笑了起來。
“倒也不至于倒背如流,畢竟每個說書先生說的內(nèi)容都不一樣嘛”云陸英小聲嘀咕道。
“什么?”林秀蘭聲音突然大了起來。
“我是說,合歡哥和佩茹姐來送薄荷時說,鎮(zhèn)上又來了不少修煉的人,我便想湊熱鬧去看了看那些人御劍飛行,一時忘我,這才沒注意嘛”云陸英撅了撅嘴,垂下眼眸道。
“別在我這裝可憐啊,沒用,今天這事就算過了,還有下次你就等著吧,還有明日記得同你爹一道去義診”林秀蘭看了眼正假裝悲傷的云陸英沒好氣道。
云陸英看了眼云若文,毫不掩飾得意的小表情。
“明日我們需先去宗門一趟”云若文說道語氣有些沉重,他往灶膛添柴的手頓了頓,火光在他眼角的皺紋里明明滅滅。云陸英沒聽出云若文語氣的異樣,隨意點頭道:“好”
云若文所說的宗門,正是令天下修士心向往之的云擎宗。每年立秋既是宗門立派之日,也是招收弟子之時。
因此每到八月初,云鷲山上便會聚集來自五湖四海的求道者,皆為能成為宗門弟子而來。
云陸英見過有為了成為宗門弟子失了心智的;有為了宗門拋妻棄子的;有為了宗門失掉性命的,她不懂,這個受盡天下人尊敬,號稱入了云擎就是入了半個仙道的宗門,目睹這些亂象,不覺得這稱號受之有愧嗎?
這就是天下人心向往之的宗門嗎?修的是道,還是冷血無情。
夜色漸濃,云家的煤油燈在窗紙上投下暖黃的光暈。云陸英扒拉著碗里的米飯,忽然想起白日聽書先生說的云鷲山靈氣秘聞,忍不住抬頭問:“爹,你說為何這么多人明知結(jié)果他們承受不了,可還是會為了那一個名額不惜搭上全部身家包括性命呢”云若文夾菜的手頓了頓,眸色沉了沉:“他們在賭,賭那一線聲機(jī),假使一旦成功后,便是令人尊敬的宗門弟子,羽化登仙,豈不是一個終身的好去處,死后還能名留青史?!?/p>
“但成仙之說終究是傳說,我們醫(yī)者行醫(yī)救人講究腳踏實地,別總被這些縹緲的故事迷了心智。”云若文鄭重地看向云陸英道。
林秀蘭狠狠剜了云陸英一眼:“你倒是關(guān)心起成仙來了?明日去義診,給我把《百草訣》背熟了,背錯一處就罰你抄十遍?!?/p>
云陸英吐了吐舌頭小聲道:“《百草決》我早就背熟了”
“那就背《雜病論》”林秀蘭說完,還拿出一把草藥繼續(xù)道:“識不完不許睡覺”
云陸英拿起東西,趕緊溜進(jìn)房間拿出紙挨個把聞出來的草藥寫上,不知寫了多久,云陸英迷迷糊糊的睡下了。
云陸英再醒來的時候,是被林秀蘭叫醒的“快起來了”此時,天剛蒙蒙亮,云陸英背著藥箱和背簍就出發(fā)了,清晨,靈氣氤氳在山頂云陸英輕快地走著,走過石板路,在石橋上云陸英望見了一群身著青色衣袍,背著幾柄劍肆意瀟灑的走著。
“這是來參加入門試煉的吧?”云陸英叼著窩窩頭,懟了懟云若文道。
“今年倒是比往年的人多”云若文點頭道,暗想這才不到七月就已經(jīng)有那么多人了嗎。
父女二人走到山頂只見幾只靈鷲在空中盤旋,周圍還縈繞著淡淡的霧靄,登上宗門還需走過九十九級的登仙梯,通常會由實力較低的弟子把守在臺階口。
“來者何人”云陸英剛走到臺階下,不知哪里冒出來兩個人攔住她,云陸英剛想往后退兩步打算去取云若文的通行信物。
“云先生,陸英妹妹”一道聲音剛響起,那個就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他們面前,身著素衣,衣服上的云紋顯示出他身份的不一般。
剛才的兩人見他直呼:“大師兄”
“他們是新來的還不熟悉你們,還請見諒”語畢,他向身旁的兩人解釋道:“云先生和云姑娘皆是醫(yī)者不得無理知曉了嗎?”語氣有些壓迫道。
沒等云若文開口,云陸英說道:“蔣師兄不必訓(xùn)斥,他們不知道罷了,而且是我一時疏忽忘了拿出信物了”
“哈哈,云姑娘客氣了”還沒等蔣俊說完話,云若文打斷道:“我們先去后山采藥吧,路上再慢慢說”
云若文要去后山采的草藥,是靈草。
這草藥生的怪,只有在云鷲山后山里才能自然生長,這里恰好是宗門禁地。
而且每年只有夏,冬兩季成熟且每次數(shù)量極少,時間也不定,所以需要經(jīng)常上山碰碰運氣,看看能不能找了一兩株。
根據(jù)云家世代相傳的醫(yī)書記載“靈草,乃吸納天地靈氣所生長,能解世間百毒,但需經(jīng)由云家秘術(shù)煉制而成,如若未經(jīng)煉制服用輕則失心瘋,重則七竅流血暴斃而亡”
剛到后山,蔣俊跟云若文客氣告別道:“接下來就交給您兩位了,后生不宜入內(nèi)”但眼神時不時看向正在整理衣裳的云陸英。云若文察覺到蔣俊的眼神,自然的走到云陸英面前擋住了蔣俊的視線。蔣俊才不好意思道:“在下告辭”
靈草不好找,再加上后山因常年未曾修繕雜草叢生且地勢不平,就會更有些難度,“爹爹,你將這個固定住,我去那邊找找”云陸英將繩索遞給云若文道。
“切記,找不到就趕緊上來不要貪多,抓緊繩子”云若文神色擔(dān)憂道,按云陸英的話,往那邊走就是斷崖,七年前的一次云陸英偶然發(fā)現(xiàn)斷崖崖壁之上竟有兩株靈草,趁著云若文整理藥簍的時候,便自己偷偷將繩索綁在一根枯樹上順著繩索溜下了去,正當(dāng)她準(zhǔn)備上來的時候,一不小心踩空了整個人往下一墜,連人帶樹一起摔了下去,好在中途掛在了一顆石頭上……模糊之中,只記得一襲素衣,為她接上了斷骨。
后來云陸英知道,當(dāng)時接她的人是之前的大師兄遲憐,也是自那之后,云陸英跟著遲憐學(xué)到了些三腳貓功夫,也算因禍得福,不過現(xiàn)在的大師兄已經(jīng)是蔣俊了,話說已經(jīng)許久沒見到遲憐了,自從宗門換屆之后,就連云若文旁敲側(cè)擊也并沒有打聽到遲憐的消息。
“想什么呢,聽到了沒有”云若文上了年紀(jì),體力不濟(jì),要不然他肯定是會自己去的,能不讓云陸英冒險的事,他盡量不讓云陸英做,他對云陸英最大的期望便是在這云鷲山上好好做個無憂無慮的小醫(yī)女吧。
“知道了,我去去就回”云陸英朝云若文笑著道。
云陸英順著繩索慢慢的下去,一只手抓住繩子,一只手撫摸著崖壁緩緩的移動著,沒一會,她就在石縫中看見一株靈草,在淡淡的霧靄里若隱若現(xiàn)。
她伸手去拔,這靈草倒是根系發(fā)達(dá),就算云陸英力氣大也費了些勁才拔出這一小株。
“阿英快些上來吧,找不到也不要緊”崖上傳來云若文陣陣催促聲,“來了,爹爹我找到了一株”說罷,云陸英就把靈草放進(jìn)背簍里順著繩索又爬了上來。
云若文接過云陸英的手,把她拉上來,拿出手帕替她拭去額頭的汗,眼里滿是心疼云陸英大口喝著水道:“沒事爹我不累,我們早些回醫(yī)館吧”
云若文拿起云陸英的背簍,“云先生,云姑娘”兩人剛走出禁地就看見蔣俊站在不遠(yuǎn)處道,云陸英心里有些發(fā)毛,她總覺得這個新上任的大師兄很奇怪但又說不上是哪里奇怪,總之感覺怪怪的,不想跟他多接觸。
“今日可有什么收獲?”蔣俊笑瞇瞇地看著云若文道。
“小女采得一株靈草,現(xiàn)下我們要趕去醫(yī)館了”云陸英客氣說完又接著道:“我們走了,不用送了”云若文客氣的笑了笑。
望著父女倆的背影消失在石階盡頭,蔣俊臉上的笑意瞬間斂盡,他盯著云若文方才踩過的青苔,低聲嗤笑:“真當(dāng)一句‘不修仙道,只修人事’就能清高到底?云若文你護(hù)得了一時,護(hù)得住一世嗎?’”風(fēng)卷著霧靄掠過他袖口的云紋,那紋樣在陰影里竟隱隱泛出暗沉的紅。
“不過是治病救人罷了,跟我裝什么救世主”
云陸英走出宗門便趕緊吐槽道:“這蔣俊也太奇怪了吧,以前沒見得我們采靈草時有專人守著啊,還怕我們在那荒地里偷什么東西不成,況且我們采靈草也對他們有好處,光憑這靈草他們這個破宗門,一年不知道要吸引多少人來呢”
“阿英不可妄議他人”云若文提醒道。
“我就是說說嘛,又不會對他們有影響,又不是照樣有一大把的人為了這一個名額搶破腦袋”
“況且,他們每年都派人來要煉出來的丹藥,也沒見他們不好意思,吃了還不老實,我看哪日定要在里面放些瀉藥才好使”云陸英說著,臉上就露出了詭異的笑容。
“云陸英不可胡鬧,我們做醫(yī)者的,要把病患放在首位”
“知曉了爹爹”
晨光穿過云層落在兩人身上,將他們的影子輕輕鋪在通往山下的石階上,石階盡頭,醫(yī)館的幌子正隨風(fēng)搖晃。
“娘,我們回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