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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儺匠:鎮九淵

第一章:赤水寒·儺面裂

指尖一陣尖銳的刺痛,毫無征兆,像被一根冰冷的繡花針狠狠扎了一下。

陳墨猛地縮回手,倒吸一口涼氣。

昏暗的工作燈下,他正捧著家族傳了不知多少代的儺戲面具——那尊“開山莽將”。

面具本身是古拙沉樸的深色木頭,刻痕深峻,線條粗獷,透著一股原始的神性與威嚴,唯獨左眼下方,一道幾乎貫穿面頰的陳舊裂痕破壞了整體的肅穆,那是歲月或某種激烈碰撞留下的傷痕。

他剛才正用極細的砂紙,屏息凝神地打磨那道裂痕的邊緣,試圖讓修復痕跡更自然些。

一滴殷紅的血珠,正從他食指尖沁出,飽滿,刺眼。它顫巍巍地懸停了一瞬,隨即無聲墜落,不偏不倚,正砸在面具那道猙獰裂痕的最深處。

嗡——

一種難以形容的、仿佛來自大地深處的低沉震動瞬間穿透了陳墨的身體。

不是聲音,是一種純粹的、蠻橫的物理震顫,從指尖蔓延到手臂,再猛地攫住他的心臟。

眼前的景象像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劇烈地晃動、扭曲、破碎。

工作臺上散落的刻刀、木屑、調色碟,頭頂那盞昏黃的工作燈,連同四面墻壁上懸掛著的其他形態各異、色彩濃烈的儺戲面具……所有屬于“陳墨儺藝工作室”的熟悉物件,都在這詭異的震顫中溶解、拉長、旋轉,最終被一股無可抗拒的、漩渦般的巨大力量徹底吞噬。

冰冷刺骨的狂風裹挾著濃重的硝煙和濃得化不開的血腥氣,粗暴地灌滿了陳墨的口鼻。

他重重地摔在堅硬、冰冷的地面上,骨頭像是散了架,震得他眼前發黑,五臟六腑都錯了位。

耳邊不再是工作室的寂靜,而是山呼海嘯般的恐怖聲浪——震耳欲聾的戰鼓瘋狂擂動,仿佛要敲碎天穹;無數兵器激烈地撞擊,發出令人牙酸的金屬刮擦和斷裂的脆響;還有無數人瀕死的凄厲慘嚎、野獸般的咆哮怒吼,匯聚成一片毀滅的狂潮,沖擊著他的耳膜和神經。

他掙扎著抬起頭。

地獄。

眼前只有這兩個字能形容。

天空是鉛灰色,低垂得仿佛觸手可及,又被地面上沖天而起的火光和濃煙熏染得一片污濁。

目光所及之處,是望不到盡頭的戰場。

斷折的長戈插在泥濘血泊中,破碎的旗幟在熱風里無力地卷動燃燒,殘缺不全的尸骸以各種扭曲的姿態堆積如山。

穿著簡陋皮甲、面目猙獰如鬼的士兵,正與一些……非人的存在——身披鱗甲、獠牙外翻,或者渾身纏繞著黑霧、只有兩點猩紅光芒作為眼睛的怪物——瘋狂地廝殺在一起。

每一次兵刃的交擊都迸濺出刺眼的火星,每一次利爪的揮動都帶起一蓬蓬滾燙的血雨。

陳墨的大腦一片空白,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凍住了。

恐懼像冰冷的藤蔓,瞬間纏緊了他的心臟,幾乎讓他窒息。

他下意識地想爬起來逃跑,遠離這片煉獄,但身體僵硬得不聽使喚,只能徒勞地用手撐著冰冷黏膩、浸透了血的地面。

就在他因極致的恐懼而渾身僵硬的瞬間,一股難以言喻的冰冷意志,如同一條陰冷的毒蛇,毫無征兆地、強硬地鉆入了他的腦海。

這意志帶著古老、蠻荒的氣息,充滿了絕對的命令意味,不容置疑,不容反抗。

“起!”

一個炸雷般的字眼直接在他意識深處爆開。

陳墨的身體猛地一顫,像被無形的巨大提線強行拽起。

一股狂暴的、完全不屬於他自己的沛然巨力,瞬間灌注了他全身的每一塊肌肉、每一條筋絡。

這力量如此陌生而強大,充滿了毀滅性的沖動,幾乎要撐裂他的皮膚。

他無法控制地發出一聲低吼,那聲音粗獷、渾厚,如同猛獸的咆哮,震得他自己耳膜嗡嗡作響,完全不是他原本清朗的聲線。

他低頭,看向自己的雙手。

一雙巨大、粗糙、覆蓋著暗青色紋路的手套包裹著他的手掌,材質非皮非革,透著一股金屬的冷硬質感。

他的視野也發生了變化,眼前的世界被分割、框限在某種硬物的邊緣內。

他猛地意識到——那尊祖傳的“開山莽將”面具,此刻正嚴絲合縫地戴在他的臉上!

面具內側緊貼著他臉頰的皮膚,冰涼、沉重,帶著木質特有的微澀感,那道剛剛被他血液浸潤過的裂痕,位置正對著他真實的左眼下方,像一道永不愈合的傷疤。

他成了“開山莽將”。

他成了這血腥戰場上,被那冰冷意志驅策的傀儡神將!

那股操控著他的意志再次涌動,冰冷而精準。

陳墨,或者說此刻的“開山莽將”,身體完全違背了他的個人意志,以一種迅猛如雷霆、狂暴如颶風的姿態發動了。

沉重的腳步踐踏著血泥,發出沉悶的“咚咚”巨響。

一柄巨大得夸張、刃口閃爍著懾人寒光的開山斧,不知何時已緊握在他那雙巨手之中。

他龐大的身軀化作一道裹挾著死亡風暴的黑影,狠狠撞入前方戰團最激烈、最混亂的核心。

“殺!”

意識深處的咆哮再次炸響,帶著原始的殺戮渴望。

巨斧揮出!

帶著撕裂空氣的恐怖尖嘯,劃出一道慘白的弧光。

噗嗤!

沉悶而令人作嘔的切割聲響起。

擋在斧刃軌跡前方,一個正咆哮著將長矛刺入商朝士兵胸膛的、渾身覆蓋著暗綠鱗片、形如直立蜥蜴的妖物,動作瞬間凝固。

它的上半身斜斜地滑落,墨綠色的腥臭血液如同噴泉般沖天而起,澆了陳墨(開山莽將)滿頭滿臉。

溫熱的、帶著強烈腐蝕性腥氣的液體順著冰冷的面具邊緣滴落。

胃里一陣翻江倒海,濃烈的血腥和內臟的惡臭直沖腦門。

陳墨的靈魂在面具后發出無聲的尖叫和嘔吐的欲望,但“開山莽將”的身體紋絲不動,甚至在那冰冷的意志驅使下,發出一聲更加狂野、更加嗜血的戰吼,巨斧再次揚起,尋找著下一個目標。

“嗚——嗚——嗚——”

蒼涼、雄渾、仿佛從遠古地脈深處傳來的號角聲,突然穿透了戰場上震耳欲聾的廝殺和喧囂,清晰地回蕩在天地之間。

這號角聲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和魔力,所過之處,連那些瘋狂嗜血的妖魔都似乎出現了一瞬間的遲滯。

一股難以形容的、沛然莫御的威壓感,如同無形的海嘯,驟然從戰場的核心方向洶涌而來!

正被那股冰冷意志操控著,準備再次揮斧劈砍的陳墨,身體猛地一頓。

那股驅使他殺戮的意志仿佛遇到了某種天敵的威懾,第一次出現了明顯的凝滯和退縮。

陳墨被強行壓制在身體深處的自我意識,抓住這千載難逢的瞬間空隙,如同溺水者抓住浮木,猛地向上掙扎,暫時奪回了一絲對身體和視角的微弱控制權。

他拼命地轉動唯一還能勉強操控的眼球,透過面具那狹長的眼孔,循著那令人心悸的威壓來源望去。

戰場中央,混亂的廝殺旋渦仿佛被一只無形的大手強行撥開。

一匹神駿異常的黑色戰馬,如同燃燒的黑色火焰,昂然矗立。

馬背之上,端坐著一位騎士。

他并未穿著商周時期常見的青銅甲胄,取而代之的是一身造型奇異、充滿了野性力量的古老戰裝。

暗金色的金屬鱗片緊密地編織在堅韌的皮革底襯上,覆蓋著胸腹和肩臂要害,甲片的邊緣呈現出流暢而神秘的波浪形紋路,仿佛流動的火焰又似奔涌的河水。

頭盔的樣式更是前所未見,并非中原的兜鍪,更像是一頂融合了某種威嚴猛獸意象的冠冕,兩側延伸出如同巨大牛角般的護頰,頂端鑲嵌著一顆幽暗深邃、仿佛能吸攝靈魂的玄色寶石。

最令人靈魂戰栗的,是他臉上覆蓋的面具。

那面具同樣是木質,卻呈現出一種歷經歲月洗禮、浸透血與火的暗沉青銅色澤。

面具的造型并非儺戲中常見的神祇或武將,線條更加粗獷、原始,透著一股不屈的野性與深沉的悲愴。

面具的眼孔之后,兩點目光如同凝固的熔巖,熾熱、暴烈,卻又沉淀著萬載寒冰般的孤寂與憤怒。

那目光穿透紛飛的戰火和彌漫的硝煙,仿佛跨越了無盡時空,精準無比地落在了陳墨——或者說,落在他臉上那張屬于“開山莽將”的儺面之上。

目光交匯的剎那!

轟!!!

陳墨的整個意識世界,仿佛被這道熔巖般的目光徹底點燃、引爆!

無數破碎的、光怪陸離的片段,裹挾著撕裂靈魂的劇痛和震耳欲聾的咆哮,如同決堤的洪流,瞬間沖垮了他所有的思維堤防。

他看到!

在并非這片古戰場的、同樣彌漫著硝煙與血腥氣的古老山巒間(那連綿起伏、云霧繚繞的輪廓,像極了爺爺老照片里烏蒙山的險峻!),無數頭戴類似眼前這位騎士所戴的、充滿野性圖騰面具的戰士,正發出震天動地的戰吼,揮舞著石斧和骨矛,向著裝備精良、如同金色潮水般涌來的敵人發起決死沖鋒。

他們勇猛無畏,卻如同撲火的飛蛾。

他看到!

一面繡著猙獰獸首、仿佛由無數古老符文組成的巨大戰旗,在敵人的戰車和長戈的反復沖擊下,悲鳴著折斷、傾倒,被無數鐵蹄踐踏進泥濘的血土之中。那旗幟的樣式,帶著西南深山里特有的神秘與蠻荒。

他看到!

一道橫貫天際、仿佛將蒼穹都撕裂開的巨大金色符箓,帶著煌煌神威,轟然鎮壓而下!

符箓的核心,赫然是一個光芒萬丈、威嚴不可直視的“儺”字古篆!

金色的光芒如同實質的枷鎖,纏繞、束縛、最終將無數戰魂強行禁錮、壓縮……最終,這些不屈的英靈,連同他們破碎的兵器、染血的圖騰,被硬生生地封入了一件件冰冷的器物之中——有造型古拙的青銅面具,有布滿玄奧雷紋的沉重銅鼓,有鑲嵌著詭異獸牙的號角……而他陳墨家族代代相傳的那尊“開山莽將”儺面,正是其中之一!

面具內側那道深長的裂痕,在記憶的幻象中清晰無比,那并非簡單的破損,更像是封印力量在漫長歲月中激烈對抗所留下的、即將崩裂的痕跡!

“刑具……枷鎖……吾等……非邪!”一個宏大、悲愴、充滿了萬古積郁的意念,如同受傷巨獸的咆哮,直接在陳墨的靈魂深處炸響。

這意念并非通過聲音傳遞,而是直接烙印在他的意識里,帶著沖天的怨憤和蒼涼的不甘。

這意念的來源,正是那熔巖目光的主人——那黑馬金甲、冠冕巍峨的騎士!

他并非助周伐紂的神將,他是那面斷裂的戰旗所代表的、被征服、被污名化、被強行鎮壓封印的古苗部族最后的統帥!

面具是刑具!儺戲是牢籠!

所謂的“開山莽將”,并非驅邪的神祇,而是鎮壓這些不屈戰魂、使其不得解脫的看守者!

“呃啊——!”

來自靈魂撕裂的劇痛和被欺騙的巨大沖擊,讓陳墨再也無法承受。

他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慘嚎,眼前一黑,所有來自遠古戰場的恐怖景象——沖天的火光、飛濺的鮮血、金甲騎士熔巖般的怒視、還有那“儺”字金符鎮壓萬靈的煌煌神威——如同退潮般急速褪去、消散。

他像一截被砍倒的朽木,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砰!

后腦勺重重地磕在冰冷堅硬的地面上。

鉆心的疼痛讓他瞬間清醒了幾分,卻也讓他清晰地意識到,自己身下并非工作室溫暖的地板,而是粗糙、冰冷、帶著塵土和某種難以言喻腥氣的硬地。

耳邊那震天的殺伐聲、號角聲、戰鼓聲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奇異的、帶著回響的寂靜。

他猛地睜開眼。

頭頂是極高、極深遠的穹頂,由巨大的、未經打磨的粗糙巖石構成,布滿了濕漉漉的水痕和垂掛下來的、形態詭異的鐘乳石。

微弱的光源來自四周石壁上鑿出的凹槽,里面燃燒著一種散發著奇異松脂混合草藥氣味的火把,光線昏黃搖曳,將整個巨大的空間映照得影影綽綽,光怪陸離。

空氣潮濕陰冷,彌漫著濃郁的土腥味、陳年的香火氣,還有一種……淡淡的、仿佛沉淀了無數歲月的血腥味。

他掙扎著坐起身,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個巨大洞穴的角落。環顧四周,他的心猛地一沉。

洞穴異常空曠,中央是一個由平整巨石壘砌而成的高大祭壇。

祭壇上矗立著幾尊形態更為古拙、巨大、色彩卻已斑駁剝落的木雕神像,面目在搖曳的火光中顯得威嚴而模糊。

祭壇下方,環繞著許多石臺,上面擺放著各種器物——巨大的、蒙著獸皮的木鼓,邊緣雕刻著繁復的鳥獸紋飾;長短不一、形制奇特的骨笛和陶塤;還有一排排……面具。

那些面具靜靜地懸掛在石壁上,或擺放在石臺上。

它們不再是陳墨工作室里那些用于表演、色彩鮮艷的儺面,這里的每一張面具,都透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沉重、肅穆和……森然。

木質因年代久遠而變得深暗,刻痕深峻,涂繪的顏料早已剝落大半,裸露出木頭的本色。

有的面具猙獰如鬼,獠牙外翻;有的則悲憫如神,低眉垂目;還有的造型抽象,如同某種古老的圖騰符號。它們空洞的眼眶在昏暗的光線下,仿佛無數雙眼睛,正無聲地凝視著剛剛蘇醒的陳墨。

這里不是他的工作室。

這里更像是一個古老、隱秘、與世隔絕的……儺祭圣地!

一個深藏在西南群山腹地,供奉著真正儺神、承載著古老血祭儀式的核心洞穴!

他臉上的“開山莽將”面具還在!

冰冷、沉重,那道裂痕緊貼著他的皮膚,像一道灼熱的烙印。

“嗬……醒了?”

一個蒼老、沙啞,如同砂紙摩擦枯木的聲音,突兀地在陳墨身后響起。

陳墨悚然一驚,心臟幾乎跳出嗓子眼。他猛地扭過頭。

火光搖曳的陰影里,一個佝僂的身影無聲無息地站在那里。

那是一個極其枯瘦的老者,穿著一身早已看不出原本顏色、綴滿奇異布條和骨片的深色麻布長袍,頭上纏著厚厚的布巾。

他的臉上,同樣覆蓋著一張面具。

那面具很小,只遮住了口鼻以上的部分,顏色是沉郁的暗紅色,刻著一個極其簡單卻又透著無盡哀傷的哭泣人面紋。

面具下,一雙眼睛渾濁不堪,眼白占據了大部分,瞳孔縮成了兩個針尖大小的黑點,此刻正死死地盯著陳墨——或者說,盯著他臉上的“開山莽將”面具。

那目光,不是好奇,不是探究,而是一種近乎凝固的、深入骨髓的……恐懼!

仿佛陳墨臉上戴著的不是面具,而是一頭隨時會擇人而噬的洪荒兇獸!

老者枯瘦如鷹爪般的手指,神經質地顫抖著,指向陳墨臉上的面具,干裂的嘴唇哆嗦著,那砂礫般的聲音帶著無法抑制的顫音,斷斷續續地擠出幾個字:

“它……裂了……血……赤水……赤水河……底下……底下有東西……醒了!金……金的……好大的……影子!”

赤水河!金甲巨影!

老儺巫的話語如同冰錐,狠狠刺入陳墨混亂的意識。

現實世界的坐標瞬間與那熔巖目光、儺字金符的記憶碎片轟然對撞!

爺爺臨終前緊握他手,反復念叨“守好面具,看好赤水”時那渾濁眼中深藏的恐懼;面具內側那道被他的血浸染過的裂痕;儺戲世界里金甲苗將那悲愴的怒吼“吾等非邪”……所有線索如同散亂的珠子,被“赤水河”與“金影”這根線瞬間串起!

現實與虛幻的邊界,在這幽暗的儺洞中徹底模糊。面具緊貼著臉頰,冰涼中透著一絲不祥的溫熱,仿佛有活物在面具下搏動。

玊爾姑娘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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