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勢漸收，卻并未放晴。
厚重的鉛云如同吸飽了水的破棉絮，依舊低垂地壓在烏蒙山蒼莽的峰巒之上，將天光揉碎成一片昏沉沉的灰白。
山風嗚咽著穿過嶙峋的石縫和濕漉漉的密林，卷起殘存的雨絲，冰冷刺骨。泥濘的山路如同巨蟒褪下的粘膩舊皮，在濕滑的巖石和盤虬的樹根間蜿蜒向上，每一步都需格外小心。
陳墨深一腳淺一腳地跋涉著。
手臂和肩頭被水傀毒液侵蝕的傷口，在冰冷的雨水和汗水反復沖刷下，火辣辣地疼，灰綠色的毒素痕跡如同惡毒的藤蔓，在紅腫的皮膚下隱隱擴散。每一次肌肉的牽動，都帶來一陣尖銳的刺痛。
他咬緊牙關，面具下的呼吸粗重而壓抑。
懷中的“蚩尤鎧”青銅殘片緊貼著胸口，散發著一股持續的溫熱，如同一個小小的火爐，對抗著山間的濕寒，也源源不斷地傳遞著那指向鎖龍臺的清晰方位感。
背后的“儺面通靈圖”油布包裹已被腐蝕得斑駁不堪，但深褐色的皮卷本身卻異常堅韌，那奇異的、如同指南針般的微弱牽引感非但沒有減弱，反而隨著深入山林而愈發清晰明確。
地圖上標記的兇險符號，正逐一在現實中展現猙獰。
繞過一處標記著“盤蛇瘴”的深谷邊緣時，空氣中果然彌漫起若有若無的、帶著甜膩腐敗氣息的慘綠色薄霧。
薄霧貼著地面流動，所過之處，巖石上的苔蘚迅速枯萎發黑。
陳墨早有準備，立刻屏住呼吸，按照地圖邊緣一個極其微小的、形似某種草藥的標記提示，迅速從路邊采了幾片邊緣帶鋸齒、散發辛辣氣味的闊葉草，揉碎后塞進鼻孔，同時加速通過這片區域。
辛辣的氣味沖淡了瘴氣的甜膩，胸口那青銅殘片的溫熱也似乎形成了一層無形的屏障，將侵入體內的微量瘴氣緩緩消融。
穿越一片標記著“鬼哭林”的陰暗老林時，光線驟然黯淡，參天古木的枝葉在頭頂交織成密不透風的穹頂，腐爛的落葉堆積盈尺，踩上去如同陷入冰冷的沼澤。
林中死寂一片，只有自己粗重的呼吸和踩碎枯枝敗葉的聲音在回蕩，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地圖上，這片區域被涂滿了細密的、如同扭曲鬼臉的黑色小點。果然，行走其間，總感覺有無數道冰冷的目光從幽暗的樹影深處窺視著自己，耳邊也隱隱傳來極其細微、如同無數人低泣般的嗚咽風聲。
陳墨緊握著開山刀，體內屬于“開山莽將”的冰冷神力在四肢百骸緩緩流轉，一股源自神儺的肅殺威壓自然散發開來，那些窺視的目光和低泣般的風聲仿佛受到了震懾，瞬間退散了許多。
地圖的指引并非萬能。
當陳墨試圖橫穿一條在地圖上標記為“伏牛澗”、看似平緩的溪谷時，腳下看似堅實的碎石灘突然毫無征兆地塌陷！一股強大的吸力從下方傳來，渾濁的泥漿瞬間沒過了膝蓋！
“流沙陷坑！”陳墨心中警鈴大作！
地圖上標記的兇險符號，竟因暴雨沖刷而發生了偏移！他反應極快，在身體失去平衡的剎那，猛地將開山刀狠狠插入側前方一塊穩固的巨石縫隙中！同時腰腹發力，借著刀柄的支撐，硬生生將深陷泥漿的雙腿拔了出來！
饒是如此，冰冷的泥漿也灌滿了他的褲腿和登山鞋，帶來刺骨的寒意和沉重的負擔。
他狼狽地爬上岸邊堅固的巖石，大口喘息，看著下方那看似平靜、實則暗藏殺機的碎石灘，心有余悸。
地圖的“活”性，更多體現在對地理環境和危險屬性的直觀呈現上，但對于因外力（如暴雨）導致的地形細微變化，卻無法實時更新。
這烏蒙山，步步殺機。
日頭在厚重的云層后悄然西沉，山間的光線迅速變得昏暗，如同打翻的墨汁，將層疊的山巒暈染成深淺不一的剪影。
寒意隨著暮色陡然加重，濕冷的山風穿透了被泥水和汗水浸透的衣物，帶來刺骨的冰冷。
手臂傷口的灼痛在低溫下變得麻木，但那灰綠色的毒素痕跡卻在皮膚下顯得更加刺眼。
必須找個地方過夜！露宿荒野，在這危機四伏的烏蒙山中，無異于自殺！
陳墨停下腳步，借著最后一點天光，再次展開背上的“儺面通靈圖”。
皮卷上，代表烏蒙山脈的墨線在暮色中仿佛活了過來，微微起伏。
他的目光在地圖上快速搜尋。
按照目前的路線，距離鎖龍臺依舊遙遠，途中標記的兇險區域比比皆是。他需要找到一個相對安全的、可以短暫休整的節點。
他的手指在地圖蜿蜒的路徑上滑動，掠過一個個猙獰的標記符號。終于，在路徑前方不算太遠的一個岔路口附近，他發現了一個極其微小、幾乎難以察覺的標記。
那標記并非猙獰的兇獸或毒瘴符號，而是一個極其簡練、卻帶著某種神圣感的線條——一個倒三角形，下面連接著三條短豎線，整體看起來……像一頂極其簡化的、帶有垂飾的古老冠冕？旁邊，還有一個同樣微小的、如同簡陋房屋的符號。
“儺師……據點？”陳墨的心臟猛地一跳！
爺爺說過，當年深入烏蒙山封魔的十二部族后裔，有些支脈可能世代隱居于此！這個標記，極有可能是某個儺師家族遺存的隱秘據點或臨時庇護所！
一絲微弱的希望之火在心底燃起。
他立刻按照地圖指引，離開主路，朝著那個岔路口的方向，鉆入一片更加濃密、幾乎不見天日的原始次生林。
林間幾乎無路，全靠“儺面通靈圖”那奇異的牽引感和懷中青銅殘片的溫熱指引方向。
腐爛的落葉層散發出濃重的霉味，巨大的蕨類植物和濕滑的藤蔓不斷阻擋著去路。
陳墨揮動開山刀，艱難地劈砍出一條勉強通行的縫隙。
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迅速吞沒了周圍的一切，只有強光手電的光柱在濃密的枝葉間切割出有限的光明。
不知走了多久，就在陳墨幾乎要懷疑地圖標記是否準確時，前方濃密的植被后，隱約透出了一點極其微弱、搖曳不定的……火光？
不是自然界的磷火，而是人工點燃的篝火！
陳墨精神一振，腳步不由得加快了幾分。他撥開最后幾叢擋路的巨大蕨葉，眼前豁然開朗。
這是一片被幾塊巨大山巖環抱的、相對平坦的林間空地。
空地中央，一堆不大的篝火正在燃燒，火焰跳躍著，驅散著周遭的黑暗和濕寒。篝火旁，一個小小的身影正蜷縮在那里，背對著陳墨的方向，肩膀微微聳動，似乎在低聲啜泣。
那是一個看起來只有十三四歲的少年。
身上穿著明顯不合身的、漿洗發白的粗布衣褲，腳上是一雙磨損嚴重的草鞋。他頭上戴著一頂用某種堅韌草葉和藤蔓編織而成的、樣式奇特的寬檐斗笠，將大半張臉都遮在陰影里。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背上斜挎著一個長長的、用陳舊油布包裹得嚴嚴實實的條狀物，形狀……竟與陳墨背后的“開山莽將”儺面有幾分相似！
少年似乎沉浸在巨大的悲傷和恐懼中，對陳墨的靠近毫無察覺。
陳墨放輕腳步，緩緩靠近。
篝火的噼啪聲掩蓋了他踩在落葉上的輕微聲響。就在距離篝火還有七八步遠時，那少年仿佛被無形的針刺了一下，猛地抬起頭，轉過身來！
斗笠下，露出一張沾滿淚痕和污泥、卻依舊難掩清秀的臉龐。
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此刻充滿了如同受驚小鹿般的驚恐和戒備！他幾乎是連滾帶爬地后退，下意識地用手護住背上的油布包裹，聲音顫抖得不成樣子：“誰？！別……別過來！”
“別怕。”陳墨停下腳步，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和。
他緩緩摘下臉上的“開山莽將”儺面，露出自己同樣疲憊、沾滿泥污，但至少是人類的面容。
“我也是進山的，避避風雨。”他的目光落在少年背上那個油布包裹上，心中已有猜測。
看到陳墨摘下那猙獰的儺面，少年眼中的驚恐稍稍褪去一絲，但戒備依舊。他警惕地盯著陳墨，尤其是他手中那把還沾著泥污的開山刀，小小的身體因為寒冷和恐懼而微微發抖。
“你……你是哪家的人？”少年吸了吸鼻子，帶著濃重的鼻音，試探著問，目光卻不由自主地瞟向陳墨放在腳邊的“開山莽將”面具，眼中閃過一絲極其復雜的光芒——有好奇，有敬畏，還有一絲……難以言喻的悲傷？
“陳家，陳墨。”陳墨報出家門，同時指了指自己腳邊的面具，“守護‘開山莽將’。”他留意著少年的反應。
聽到“陳家”和“開山莽將”，少年的身體明顯震動了一下，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猛地睜大，淚水再次洶涌而出，混合著臉上的污泥流下。
“陳家……開山莽將……嗚……”他像是終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壓抑的哭聲再也抑制不住，“阿爺……阿爺他們……都沒了……嗚哇……”
少年哭得撕心裂肺，瘦小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著。
陳墨心中一沉。
果然！這少年是某個儺師家族的后裔！他口中的“阿爺他們沒了”……難道他的家族也遭遇了不測？
“別哭，慢慢說。”陳墨走上前幾步，在篝火旁坐下，與少年保持一個相對安全的距離。
他放下刀，以示無害，并從背包里拿出一塊壓縮干糧，遞了過去。“先吃點東西。”
少年看著那塊干糧，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饑餓和信任（或許是同屬儺師后裔的認同感）戰勝了恐懼，他接過干糧，小口小口地啃了起來，一邊吃，一邊斷斷續續地抽噎著講述。
少年名叫阿吉，是世代隱居在烏蒙山深處、守護“土地公”儺面的“石家”最小的孫子。
幾天前，一場突如其來的、裹挾著墨綠色邪氣的恐怖山洪，毫無征兆地襲擊了他們隱蔽的山寨。
山洪中，混雜著無數扭曲的水影和散發著惡臭的觸手怪物（與陳墨遭遇的水傀如出一轍）！
寨子里的青壯拼死抵抗，阿吉的阿爺，石家這一代的掌儺人，戴著“土地公”面具，試圖引動地脈之力阻擋洪水，卻被一道從洪水深處射出的、帶著毀滅氣息的墨綠光束擊中……
“阿爺……阿爺的儺面……裂開了……他……他讓阿爸帶著大家……從密道走……他自己……”阿吉說到這里，泣不成聲，小手死死抓住背上那個油布包裹，“……阿爸他們……引開了那些怪物……讓我帶著儺面……跑……讓我……去鎖龍臺……嗚嗚……我跑啊跑……不知道跑了多久……就……就躲到這里了……”他抬起淚眼，充滿希冀地看著陳墨，“你……你是陳家的大哥？你也要去鎖龍臺嗎？阿爺說……只有集齊十二儺面……去鎖龍臺……才能……”
阿吉的話如同驚雷，印證了陳墨的猜想！石家也遭到了相柳爪牙的襲擊！“土地公”儺面就在阿吉身上！而鎖龍臺，果然是所有線索指向的終點！
“是，我也要去鎖龍臺。”陳墨沉聲道，眼中閃過一絲悲憫和決然。
他拿出自己的水壺遞給阿吉，“喝點水。我們一起走。”集齊十二儺面的目標，在阿吉身上意外地邁出了第二步。
阿吉接過水壺，喝了幾口，情緒似乎穩定了一些。他看著陳墨手臂和肩頭那明顯的灰綠色傷口，小臉一白：“大哥……你……你也被那些水里的怪物傷到了？”
“嗯，進城路上遇到的。”陳墨點點頭，并不隱瞞。
“這個……這個能幫你！”阿吉像是想起了什么，急忙從自己破舊的小布包里摸索著，掏出一個粗糙的竹筒，拔開塞子，里面是黑乎乎的、散發著濃烈土腥和苦澀草藥味的膏狀物。
“這是阿婆用后山的‘地膽草’和‘石中黃’熬的解毒膏，專門治山里毒蟲毒瘴的！阿婆說……可能……可能對那些怪物留下的毒也有點用……”他有些不確定，但還是將竹筒遞了過來。
陳墨沒有推辭，接過竹筒，挑出一些黑乎乎的藥膏，小心地涂抹在手臂和肩頭的傷口上。
一股極其清涼、甚至有些刺痛的藥力瞬間滲透皮膚，火辣辣的灼痛感竟真的被壓下去不少！皮膚下那頑固的灰綠色毒素痕跡，似乎也淡化了一絲！
“謝謝。”陳墨真心實意地道謝。這藥膏雖然無法根除相柳邪毒的侵蝕，但能有效緩解痛苦和延緩擴散，已是雪中送炭。
篝火噼啪作響，驅散著深山的寒意和黑暗。
疲憊如同潮水般涌來，陳墨和阿吉都感到了深深的倦意。有了同伴（雖然只是一個孩子），有了暫時的庇護所，緊繃的神經稍稍放松。
“大哥，你睡一會兒吧，我……我守前半夜。”阿吉小聲說道，努力挺直瘦小的身板，從懷里摸出一把小小的、磨得鋒利的柴刀，緊緊握在手里，警惕地望向四周的黑暗。
陳墨看著少年強裝鎮定的模樣，心中微澀。
他沒有拒絕，靠著身后冰冷的巖石，閉上眼，抓緊時間恢復體力。
懷中的“蚩尤鎧”殘片散發著溫熱的安定感，背后的“儺面通靈圖”也沉寂下來。意識沉入黑暗，身體極度疲憊，但精神卻無法徹底放松。
不知過了多久，或許只是淺眠了片刻。
突然！
懷中緊貼的“蚩尤鎧”青銅殘片毫無征兆地劇烈一震！
一股前所未有的、滾燙的、帶著極度警告意味的灼熱感瞬間穿透衣物，狠狠烙在陳墨的胸口！
“呃！”陳墨猛地睜開眼，心臟狂跳！
幾乎在同一時間！
嗚嗚嗚——！！！
一陣極其詭異、忽高忽低、如同無數人用指甲刮擦粗糙巖石的尖銳嘯叫聲，猛地從篝火外圍的濃密黑暗中爆發出來！
這聲音充滿了惡毒、饑渴和殘忍的戲謔，瞬間刺破了山林的死寂，直透靈魂！
“啊！”守夜的阿吉嚇得尖叫一聲，手中的柴刀差點脫手，小臉瞬間煞白如紙！
篝火的光芒所及的邊緣，黑暗如同沸騰的墨汁般劇烈涌動！一雙、兩雙、三雙……無數雙閃爍著猩紅光芒的眼睛，如同地獄的燈籠，在濃密的灌木和扭曲的樹影后亮起！冰冷、貪婪、充滿了對血肉的渴望！
緊接著，伴隨著沉重的腳步聲和樹枝被蠻力折斷的咔嚓聲，幾道巨大的黑影，緩緩從黑暗中走了出來！
那東西……勉強能看出猿猴的輪廓，但體型卻龐大得如同小牛犢！渾身覆蓋著如同鋼針般粗硬、油光發亮的漆黑長毛！上肢異常粗壯，長著如同鐮刀般彎曲、閃爍著金屬寒光的巨大爪子！
最恐怖的是它們的臉——沒有鼻子，只有兩個黑洞洞的鼻孔！一張咧到耳根的血盆大口，露出參差不齊、如同鋸齒般的獠牙！一雙猩紅的眼珠，死死地鎖定著篝火旁的陳墨和阿吉，尤其是他們腳邊的儺面！
“山……山魈！”阿吉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充滿了絕望，“是……是巡山的山魈！它們……它們被那場邪雨引出來的！”
地圖上標記的“巡山兇魈”！它們竟然成群出現了！而且看那猩紅眼中毫不掩飾的貪婪和暴虐，絕非普通的山精野怪！
它們身上，同樣繚繞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與相柳同源的墨綠色邪氣！是被污染、被激怒的兇物！
為首那頭體型最為龐大的山魈，咧開血盆大口，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咆哮！
腥臭的涎水順著獠牙滴落！它猛地揚起那鐮刀般的巨爪，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狠狠朝著離它最近的阿吉當頭拍下！速度快如閃電！
“躲開！”陳墨目眥欲裂！他怒吼一聲，身體如同獵豹般彈射而起！在千鈞一發之際，一把將嚇呆了的阿吉狠狠推開！
砰！
巨大的利爪擦著阿吉的后背狠狠拍在阿吉剛才所坐的巖石上！堅硬的巖石如同豆腐般被抓碎了一大塊！碎石四濺！
阿吉被推得滾倒在地，背上的油布包裹也散開了，露出了里面一尊造型敦厚、面帶慈祥笑容、卻透著一股大地般厚重氣息的木質儺面——“土地公”！
“土地公”儺面暴露在空氣中的剎那！
嗡——！！！
陳墨腳邊的“開山莽將”儺面，竟也同時發出一陣低沉而清晰的共鳴！兩道截然不同（一者威嚴冰冷，一者厚重溫和）卻又隱隱相合的氣息，瞬間交織在一起！
那為首的山魈，猩紅的眼珠死死盯住地上的“土地公”儺面，眼中爆發出更加貪婪、更加瘋狂的兇光！
它似乎認定了這是更重要的目標！舍棄了陳墨，巨大的身軀猛地轉向，鐮刀般的巨爪再次揚起，帶著毀滅一切的氣勢，狠狠抓向地上的阿吉和那尊儺面！
“不——！”阿吉發出絕望的哭喊。
陳墨眼中寒光爆射！他知道，不能再有任何保留了！現實世界構筑的銀器防線正在爭取時間，儺界十二英靈燃魂爭取的時間，每一秒都彌足珍貴！絕不能在這里倒下！
他猛地彎腰，一把抄起地上的“開山莽將”儺面，毫不猶豫地扣在了自己臉上！
冰冷、沉重、帶著裂痕的木質觸感再次覆蓋臉頰！那道裂痕隱隱發燙！與此同時，一股遠比之前更加狂暴、更加冰冷、仿佛來自大地深處的沛然神力，如同決堤的洪流，瞬間涌入他的四肢百骸！
“開山莽將”，降臨！
“吼——！！！”一聲如同洪荒巨獸蘇醒般的咆哮，從猙獰的儺面下炸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