蟲與尸結合的新生命體，一瞬炸散了花，噴在雪白的墻面上。

密密麻麻也炸了萬凌一身。連怎么發生的，她沒能看清，就已經結束了。

有顆灰黑色的光團，大約懸浮在牠曾經心臟的高度。

萬凌瞇起眼打量——那是個由四面體相互穿插堆疊，構成的鏤空球體，形狀類似金平糖。

黯淡的光團，是它的核芯。仔細看還能發現，里面灰黑色的物質正在流動。

短發女對此習以為常，徑直走向那團光，用戴手套的那只手握住了戰利品，自然地揣進腰間袋子里，用腳抹平遺留沙洞的痕跡。

當它被收走后，所有戰斗遺留的殘渣，在幾秒內氣化，消失得無影無蹤。

“看什么看？免談！這晶核是我的。”

萬凌“謝”字還沒說出口，被短發女出聲打斷。

她撿起斗篷抖了抖，披在干練服裝外，揚起下巴瞟了一眼萬凌：“人笨跑不快也就算了，肚子還一直叫，差點害我分心。”

萬凌想要道謝的心情，一下子被踩熄大半。

“接著！”

萬凌循聲望去，一個小袋子瞄準自己眉心飛來，她下意識側身閃躲。

看到送出去的東西掉落在地，短發女不怎么在意，反倒是頗有深意地笑了一下：“好事不常有，下回就沒這么幸運了，菜鳥。”

「自制石餅——無毒，品質一般，可充饑但傷胃。」

在萬凌低頭看向袋子時，系統貼心分析道。

聽見能吃，萬凌吞了吞口水，趕快貓腰撿起，珍惜地捧在手心：“謝謝……”

話音未落，短發女已不知去向。

這位陌生人脾氣沖是沖了點，人還挺好的，屬于罵罵咧咧活都干了的那類人。

不過，對自己能構成死亡威脅的異種，瞬間被人解決，這中間的差距，還是令萬凌不寒而栗。

想要茍活到最后，似乎……很懸吶。

從均勻切成碎塊的硬餅中，萬凌選了最小的那塊，依舊硌得牙花生疼。含軟了，才敢細嚼慢咽地咀嚼，吃得她口干舌燥。

這也是沒辦法，不管出于衛生還是安全，她始終都會選擇將被污染的水，從背包刪除。

為了找點能分心的事，萬凌主動通過意識跟系統搭話：“剛才那位，也是玩家？”

「未檢測到陪伴系統。」

系統給了個模棱兩可的回復。

“她說的晶核，是干什么用的？”

「黑市內有人高價收購，與稀有度、品質掛鉤。可用于提煉藥物，以及其他隱秘用途。」

聽說有錢賺，萬凌連餅也不繼續吃了：“她拿的那個能賣多少錢？大概能買多少東西？”

「該晶核品質中等，約為50樂幣。奴隸中的老弱婦孺，單價約為20樂幣。三等公民所穿布鞋，一手售價約為25樂幣。」

聽見這個回答，萬凌沉默了。

從奴隸販子那搜刮來的20樂幣，原來意味著一條性命，頓時變得沉甸甸的。

而被打上奴隸標簽的人命，甚至還不如一雙新鞋值錢。

突然，萬凌聽見被撞倒陶罐打轉的聲音。脊背繃直，仔細辨聽遠近。

有了尸蟲那茬，她格外留意身邊異響。

怎么又來了？反正肚子也填了個半飽，跑上一小段不成問題。

她裝作沒聽見，實則越走越快，干脆跑了起來。

跟在萬凌身后的人，見她開跑，也跟著跑。

那人腳步聲一深一淺，跑得連呼帶喘，雖不至于步履蹣跚，但也足以讓萬凌明白身后的人物，與她弱得勢均力敵。

半是好奇，萬凌回頭望了望——跟了這一路的人，原來是名衣衫襤褸的孩子。一頭亂發遮眼，看身高不過十來歲，瘦得比骷髏多出一層皮。

跟這孩子一比，萬凌自以為簡直健壯如牛。她早就跑岔了氣，干脆停下揉腰：“你跟著我干什么？搶劫？”

“我餓了。”孩子倒也坦然。

萬凌從干糧袋子抓出一把餅塊，打算共享。那孩子趁她分心，直接一把搶過干糧袋子，踉踉蹌蹌跑到幾米開外。

大意了！

萬凌氣得不行，但是又騰不開手，怕剩下的糧食掉落，不敢硬搶：“臭小鬼！還我！”

餓急眼的孩子，像呲牙護食的幼狼，見萬凌伸手就要來咬她。袋子被牢牢護在懷里，死也不撒開。

掙扎撕扯間，萬凌看見對方右小腿上，有一塊很深翻肉的潰爛，心頭一軟。

都是可憐人，沒必要相互為難。別的她給不了，這頓飽飯就算請了，畢竟她也是承了別人的恩惠。

萬凌扭頭就走，守住僅剩的幾塊干餅。

那小鬼像條甩不掉的尾巴。萬凌把半塊干餅往嘴里噎，一路狂奔。

她們一前一后，相距不遠，人手一塊硌牙餅，邊跑邊吃。

“吃的你都搶走了，還跟著我干嗎？”萬凌冷不丁又回頭看了一眼。

那孩子沒吭聲，嘴邊碎渣零零落落。

沒什么實質性干擾，萬凌也就由TA去了。

……

一圈轉下來，什么都沒能買到，是萬凌沒想到的。

商家不是直接拒絕，就是放狗來追她們。有幾次，差點被狗得手。多虧搶餅小鬼，才擺脫惡犬窮追——彎腰脫鞋、樹棍戳菊的本領，一看就很有生活經歷。

讓從小悶頭死學的萬凌，對其印象不僅略有改觀，而且生出幾分看齊，甚至拉攏的念頭。

想要在異世活下去，這不是現成的老油條么？

萬凌看著一腳血泡，原來就她一個光腳，現在倆個人都湊不出一雙鞋了。

她在心里琢磨：總這么打赤腳走路，也不是個辦法。即便有錢，可又沒有正經身份，也不能如公民自由交易，想越級買鞋就更不可能了。

“小朋友，你知道哪兒能弄到公民證嗎？”萬凌想到系統提過的黑市，壓低聲音，若有所指，“不是真的也行。”

那小鬼沖她攤開手心：“把錢還我，就告訴你。”

“什么錢？我什么時候拿了你的錢？”萬凌表面不動聲色，實則心臟突突直跳，腦內飛速急轉。

跟奴隸販子互毆的時候，這小鬼也在場？現在是想訛她一筆封口費？

小孩脫掉剩下的那只草鞋，隨手甩飛。干瘦的背影，垂下攥成拳的雙手，關節泛白：“……20樂幣，那混蛋賣我的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