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11點前，廢墟遺跡殘門，須攜一名同伴。”

白蛇卡上那個“須”字，令萬凌犯了難。她頭回因為習慣獨來獨往，感到困擾。

去哪能湊到能打又值得信任同行者呢？

近兩天來，她已做過許多嘗試。

身為普通人的崔吉，首先被排除在外。

通過宋管家從黑市調人也行不通，不然參商也不會用她這個生面孔，鋌而走險。

即便不想，似乎通過系統向附近玩家發布懸賞，已成為唯一選擇。

萬凌以手里的這把萬能鑰匙為酬勞，任務賞金五五分成，匿名發布了一則組隊招募公告。共同完成虛構出來的前置任務——去荒廢兇宅的金庫，尋找一條項鏈。

任務是假的，但這座廢宅往事是真實存在，從崔吉那打聽來的。

很多年前的某天，宅子著了場邪火，仆從奴隸一哄而散，一家三口不知所蹤，嫌犯仍未落網。從此，總有鬧鬼傳聞。周圍日漸荒廢，連流浪漢都繞道走。

有人說，是男主人買到手的寶石項鏈附著詛咒；有人說，夫妻倆關系因為某位奴隸出現嫌隙；還有人說，他們的女兒得了怪病才是釀成悲劇的真正原因……

湊巧的是，這地方目前是黑市的安全屋之一，偶爾存貨，經常閑置。沒費什么麻煩，萬凌就提前將一切布置妥當。

萬事俱備，只等化名JOKER的應征者現身。

經歷劫難的廢宅，半壁塌陷，熏黑的墻壁，在只有白晝的樂土，也算得上陰風逼人。

可惜萬凌早做過“鬼”了，也沒什么好避諱的。

離約定的時間還有5分鐘，兩條追逐吠叫的野犬，是唯二的過客。

萬凌坐在石像旁的基座上，瞄了一眼系統私信，與JOKER的溝通痕跡仍停留在昨天。心想：如果這位候選人放了鴿子，也不要緊。幾個小時之后，還會有下一位造訪者，任務內容也將相應改變。

“希望沒讓你久等。”逆著陽光，走來一名年輕男人，平均身高、中等身材、大眾臉，普通得轉頭就會忘記，“你好，我是JOKER，怎么稱呼？”

兩條野狗追逐折返，“西北蒼狼”這種說出口多少羞恥，朗朗上口簡潔為宜，萬凌換了思路笑答：“叫我二狗就行。”

JOKER自告奮勇走在前面，給了萬凌更多觀察他的機會。

“你聽過這里的來歷么？”萬凌握住便攜手電，分給JOKER一只，光斑在昏暗的墻面晃來晃去。

“鬧鬼的事？聽過。”窸窸窣窣的拍翅聲從轉角處傳來，JOKER迅速關閉光源，護在同伴跟前，“有東西過來了。”

“那你小心點。”萬凌連連點頭，退到安全的后方。

如果一支典型冒險小隊，需要隊醫，那她眼下偽裝的屬性，正是低攻高防的血包本包。

她當然知道要來什么，因為level9的趨光蟬，只是測試中的開胃前菜。

JOKER利索放倒趨光蟬，頗有風度地把晶核讓給萬凌。

不該問的不問，不該做的不做。一路上，JOKER言行舉止得體得恰到好處。明明才是初見，偏偏給萬凌一種對方很了解自己的錯覺。

在接連解決level11、15更有殺傷力的新生命體后，萬凌在地下金庫樓梯口，佯裝崇拜地問出關鍵問題：“你太強了吧，單干也完全可以。”

“機會不是誰都能遇見的。”JOKER掀開擋路的木板，拍了拍手上的浮灰，目光坦然地看向她，“鑰匙魚更是可遇不可求，不是么。”

二人相互試探，話各留一半，話題戛然而止。

金庫的門是虛掩著的，內外墻上的火把燒得噼啪作響，很顯然，有人先到一步。

有同伙？想滅口后再頂替？

JOKER裝得跟沒事兒人似的，輕緩推開那扇門。

萬凌手藏袖中，握緊短刃。

果不其然，本應守在金庫中的level18boss不見了。

……嗯？居然項鏈還擺在原位。

呼地一陣風從走廊倒灌，卷滅一側火把。

“小心！”還不等萬凌回頭，JOKER已經將她推向旁邊，亮出武器迎下重擊。

來人佝僂著背，仍比JOKER更高大。

借著未滅的火光，映入萬凌眼中的，那是怎樣的一張臉啊——

除了黑亮的雙眼，其他五官被粘連的肌膚模糊成片，幾乎全身皮膚結著焦痂，蠟白硬如皮革，甚至部分創面已經炭化。

萬凌驚出一身冷汗，望向同行者的背影……難道她真看走眼了？

悄無聲息出現的怪人，手抬斧落，劈斷JOKER格擋的三棱刺，從他左肩斜劈長口子。再差那么一點兒，人就交代了。

萬凌向來不喜歡拖欠人情，不再隱藏實力，當機立斷親自迎戰，繞腕橫切對方肌群。

斧頭叮咣落地，萬凌扔給隊友一瓶速效愈合劑：“接著！快去拿項鏈。”

“……這是我家。”毀容男時而清醒，時而瘋狂，說話含糊不清，“殺……是你們害死她們……殺了，全殺光……必須死……”

他緩慢地彎下腰，用未受傷的手撿拾斧頭，跟封堵墓穴的石板似的，牢牢堵住出口。

萬凌疾步跑到貨架后藏著，速發了條私信給JOKER：項鏈先存空間。咱們分頭跑，另一個背后偷襲。保不齊他還有幫手，速戰速決。

JOKER回彈了個OK，算是說定了。

大塊頭似乎對雄性生物敵意更大，拖著殘臂，追逐JOKER繞柱跑。

萬凌三步并兩步就近爬上貨架，準備給予對方灌頂一擊，令她十分詫異的是：大塊頭背上，背著一具女性干尸，在干尸懷中緊緊抱著一顆幼小的骷髏頭。

“請別殺他，找到女兒的身體，我們就會離開。”干尸眼中流下血淚，祈求道。

聽見她說話，大塊頭停下動作，跪在地上，含糊地不停重復孩子的乳名，發出野獸般的嗚咽。

這是萬凌遇見的第一對兒，仍存有人性的新生命體，既然多年來沒有聽到傷人傳聞，也就由他們去了。

她與JOKER原路返回，一路無言，重回地面之上。

“多虧你的愈合劑。”JOKER取出項鏈，遞給萬凌，“一會兒加個好友，之后物品還是線上轉，安全。”

他并不主動提起獎勵劃分，以及后續任務組隊的事，話里話外又繞著打轉。

萬凌手上掂著項鏈，瞥了一眼系統，果然功能顯示正常，心中了然，看似不經意地開口：“說吧，你究竟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