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提及陳文元會遛狗,狗是麻將館養(yǎng)的一條柴犬,很溫順,誰都能上手摸。陳文元幼兒時就想有一條自己的狗,但是陳麗美反對他養(yǎng),說是會增加家里的打掃難度,養(yǎng)狗的事陳文元就再也沒提及過,那時陳麗美偶爾去麻將館打牌,陳文元是很反感的,但是自從他發(fā)現(xiàn)麻將館有條狗后,他就不反對陳麗美打牌了,反而常常在問陳麗美何時去麻將館,陳文元在麻將館喂狗、遛狗,還給狗取了一個名字“元元”,那條狗儼然是陳文元的狗一般。
麻將館里除了狗,還有各式各樣的打牌的人,那些人從初識到熟識,從吹牛到訴苦,構(gòu)成了陳文元成長過程中的第一個復(fù)雜社會圈。陳文元作為一個旁聽者,了解到了自己可能一生都不可能經(jīng)歷的許多事,看到了與自己的生活八桿子都打不著的一群人,比如,他看見過一個穿一身黑、帶黑口罩和黑帽子的叔叔,別人叫那人“霞哥”,說是有正經(jīng)工作,怕熟人看見來麻將館,還有一個叔叔,別人叫他“條條”,因為他喜歡麻將里的幾條,他老婆經(jīng)常來麻將館找他,每次“條條”都拿出幾百塊打發(fā)他老婆,但麻將館老板說“條條”在外面欠了很多錢,還有一些人的故事,陳文元聽都聽不過來,所以,陳文元越來越愛麻將館這個地方,狗和八卦豐富了他干癟的生活。
這天,陳文元吃了晚飯跟著他媽來了麻將館,陳麗美直接上了牌桌,陳文元則徑直朝“元元”走去,“元元”對陳文元也是又跳又轉(zhuǎn)圈的,仿佛知道陳文元要去遛它了,這時聽到一聲口哨,“元元”便扭頭朝著口哨的源頭奔去,只見一個肥頭大耳的中年人揮著帶著兩個金戒指的手叫狗:“虎頭!”“虎頭”是“元元”本來的名字,陳文元看了,心中有些不爽,心想“到底是狗,喂不熟的狗”,這時那個叫狗的中年男子看見陳文元,又叫他:“小帥哥,你過來啊!”陳文元到底是小孩,被這一臉兇相的男人一叫,馬上站起身來,走到男人面前,小聲的叫了一聲“叔叔”,走近了,陳文元就能聞到這個男人身上的酒氣和煙味,這男人舉起右手拍了拍陳文元的肩:“小帥哥就是長得帥,給叔叔去買包煙!”這男人就從上衣口袋里掏出一百塞到陳文元手上,搞得陳文元有點不知所措,站著都沒動,只聽見男人繼續(xù)說到:“隨你買,剩下的錢給你,我就喜歡小帥哥!”陳文元有點哭笑不得,心想這是什么酒瘋子,這時麻將館老板走出來了,朝男人喊道:“超哥哥,這不是我們這的弟弟,你要買什么,我?guī)湍阗I!”這個“超哥”帶著醉態(tài)推了麻將館老板一下,“不是就不是嘛,我就想讓小帥哥買,又沒虧待他,”超哥說罷,陳文元扭頭在麻將館里掃視了一圈,他媽陳麗美打牌打得全情投入,根本沒發(fā)現(xiàn)她兒子這邊的事,陳文元看了看老板,說:“發(fā)叔,你告訴我買什么煙,我去買!”超哥聽了,笑著說:“人帥還懂事!”舉起手居然想摸陳文元的臉,陳文元馬上一個閃開,彎下腰去提“元元”的項圈,拖著“元元”去了不遠(yuǎn)處的一家小超市,到了超市,他又發(fā)現(xiàn)麻將館老板還沒說買什么煙,不管了,陳文元看了看收銀員身后的煙,有便宜的有貴的,他買了包五十的煙,心想給一百花五十也不算坑人錢。等陳文元回到麻將館時,他卻沒看見那個超哥了,他忙去找麻將館老板,老板說超哥喝了酒走了,陳文元又在尋思著手里的錢和煙怎么辦,麻將館老板已經(jīng)轉(zhuǎn)頭去招呼別的客人,陳文元也沒再提,轉(zhuǎn)身拿了“元元”的狗繩去遛狗了。陳文元遛完狗之后回了家,把錢和煙放在了自己的抽屜里,沒再向任何人提及此事。
兩個多月后,期末考成績下來了,只能說真實世界難有奇跡,陳文元排在班上第十,沒有進入前三,而鄭安和排在第三,這次的第一名,陳文元想也想不到,居然是談星,雖然談星之前的成績也很好,但是也就是第十左右,這次居然考了第一,陳文元都驚呆了,雖然自己進步的名數(shù)比談星多,但是最終排名卻差了談星一大截,所以,聽著談星的贊揚,陳文元都覺得諷刺不已,他一點兒都不想跟談星說話,其實不止談星,他也不想理鄭安和,這幾個月的相處,他本以為和鄭安和在學(xué)習(xí)上并駕齊驅(qū),現(xiàn)在想來真是覺得自己想太多了,聽著老師在臺上講解試卷,他只想著快點回家,把自己一個人關(guān)在房間里,不停的做題不停的做題。
這個暑假,陳文元開始成為一個矛盾體,他的不快樂來自成績嗎?他覺得自己的不快樂從生活的方方面面襲來。
鄭安和因為報了補習(xí)班也是偶爾來找陳文元,但是,陳文元卻顯得熱情不高,他總覺得鄭安和在以優(yōu)異者的姿態(tài)看待自己,即使鄭安和都只和他打打球。由于陳文元這次的考試成績進步了一大截,陳麗美和劉港開心的不得了,特別是陳麗美,逢人就說自己養(yǎng)了個聰明的兒子,隨隨便便就進步了十幾名,現(xiàn)在兒子才初二,以后肯定985、211不在話下,陳文元也只是聽著,平時自己該干嘛還是干嘛,只是暑假了,他去麻將館遛狗的頻次比上學(xué)時高了很多,幾乎天天去遛狗。
再次見到超哥是暑假接近尾聲,陳文元可能因為拿了他的錢有些心虛,但是超哥似乎不記得陳文元了,來了麻將館,只是抓了麻將館老板聊天,正在陳文元猶豫著要不要叫一聲超哥時,超哥先叫了他:“小帥哥,泡杯茶!”陳文元有點不自在,但也馬上去端了杯茶給超哥,麻將館老板笑著對超哥說:“你就是這種人,老是看著這些小美女小帥哥,喊別人做事!”超哥看著陳文元說:“小帥哥幾年級了?”陳文元老實的答道:“進九年級了!”超哥繼續(xù)問道:“九年級來這里打工,賺得了多少錢?”麻將館老板忙打算超哥:“超哥,這你就別亂講,我沒招童工啊,他媽在這打牌,他是來玩的!”超哥不好意思的笑笑,對陳文元說:“那不好意思啊,小帥哥!”說罷又從上衣口袋里掏出一百給陳文元,說:“小帥哥,叔叔給你一百,給我買包煙,剩下的你拿著花!”陳文元只覺得好笑,怎么超哥沒喝酒也這樣,早知道今天又要幫超哥買煙,他就把家里的煙帶來了,還能賺一百,陳文元問道:“叔,你買什么煙?”超哥答了一句:“一包軟裝**煙”,陳文元馬上去了超市,結(jié)果發(fā)現(xiàn)軟裝**煙要98元一包,心想這次超哥倒確實清醒。
陳文元買了煙回到麻將館,超哥已經(jīng)坐在牌桌上準(zhǔn)備打牌了,但是四人還缺了一個人,超哥對桌的阿姨看見陳文元,說:“超超,這是你兒子啊?”超哥笑著答到:“我也想是我兒子,我最喜歡清純小帥哥!”陳文元聽了覺得想翻白眼,卻聽對面的阿姨繼續(xù)說:“那是,你又喜歡小帥哥又喜歡小美女!”超哥看著對面的阿姨說:“我不喜歡那些學(xué)生妹了,一個個狡詐的很,看著小,都是老手!”陳文元本來想走開,卻越聽越覺得有故事,慢吞吞的坐到了超哥的身后。
超哥同一桌的另一個男子也加入了這個話題:“超超,你資源蠻多!”這時超哥說的都難辨真假了,只聽他說:“我手又松,誰不喜歡,小美女都喜歡我,每次‘爸爸’‘爸爸’,騷的不得了,錢我大把的有,但是我又不是傻子,真以為喊幾聲‘爸爸’,我就隨便丟錢。”同桌那個男子繼續(xù)問道:“你肯定還是得了好處,才找你要錢。”超哥炫耀著說:“好處我肯定要得,一個不行換一個,說了我又不是傻子!”同桌那男子興致更高了:“多少錢?也給我介紹介紹嘛!”超哥掏出手機,給同桌的男子看里面的聊天記錄,陳文元完全坐不住了,倒不是有什么壞心思,純屬好奇,這是他原來從來沒有進入過的大人的世界。他湊了個頭去看超哥的手機,超哥逗趣到:“小帥哥也想找啊,你別找了,下次叔叔帶你玩。”陳文元一看超哥一臉猥瑣的表情,立馬退了出來,走到麻將館里面一些的位置去逗“元元”,遠(yuǎn)遠(yuǎn)的看著超哥還和同桌的男子說說笑笑,同桌缺的那個人十幾分鐘后才姍姍來遲。
誰能想到,再次見到超哥卻是在陳文元的學(xué)校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