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慶舞臺的聚光燈像一把鋒利的刀,劈開了八月悶熱的暮色。
林夏坐在鋼琴前,指尖懸在琴鍵上方,冷汗沿著她手腕內側的舊疤蜿蜒而下。
臺下黑壓壓的人群中,陸辰陽的吉他斜挎如戰甲,耳釘在光束中閃爍,像兩顆等待引爆的星。
“開始了。”
陳雨桐的提琴弓輕輕擦過弦,聲音薄如蟬翼。
第一個音符落下時,林夏忽然聽見空氣里傳來細微的裂響——像是某種無形的繭正在被撕開。
鋼琴聲如潮水漫過堤岸,陸辰陽的掃弦卻在這浪濤中鑿出溝壑。
他的演奏比合練時更凌厲,吉他弦在震顫中發出金屬般的嘶鳴。
林夏的呼吸被節奏割成碎片,她拼命追趕著那些棱角分明的音符,卻在某個轉折處突然踩空——母親的“嘆息處”顫音本該是緩沖,此刻卻像深淵入口,將她猛地拽向記憶的漩渦。
臺下傳來一陣騷動。
周子航的天文望遠鏡不知何時架在了舞臺邊緣,鏡片折射的光斑恰好落在林夏的琴譜上。
她瞥見譜頁邊緣的“2025年8月5日”在強光下滲出猩紅,仿佛被血淚浸染過。
手指失控地砸下,琴鍵迸發出的音浪與陸辰陽的斷弦聲驟然共振,整個舞臺的燈光突然劇烈閃爍。
“看天上!”
蘇瑤的尖叫穿透音樂。
眾人抬頭,夜空中的櫻花投影竟在望遠鏡的扭曲視野中暴烈綻放。
花瓣不再是每秒5厘米的優雅飄落,而是以癲狂的速度旋墜,劃出猩紅色的軌跡,如同無數被撕裂的蝶翼。
陸辰陽的吉他弦在此刻徹底崩斷。
他踉蹌后退,耳釘劃出一道銀弧,卻死死盯著林夏身后——陳雨桐的提琴弓不知何時繃到了極點,弓弦上竟纏繞著一縷泛著微光的銀絲,正是她手腕鏈墜與林夏櫻花吊墜碰撞時迸出的碎片。
那絲線在空中織成蛛網,將所有人的影子絞纏在一起。
“停不下來!”
周子航的觀測簿被狂風掀飛,泛黃的殘譜在空中與林夏母親的修改稿交織飛舞。
林夏猛然發現,那些顫音標記在光束中連成一片螢火蟲的軌跡,正是母親臨終前用顫抖的手寫下的最后音符。
而此刻,這些螢火竟順著陳雨桐的銀絲網攀爬,將整個舞臺的旋律拽向未知的深淵。
陳雨桐的瞳孔泛起水色漣漪,提琴弓懸停的弧度與十年前林夏父親摔碎鋼琴時的姿勢驚人相似。
“兄妹的裂縫,在共振。”
她的聲音被音符割裂成碎片,“陸淮陽在櫻花未開的季節寫下的初稿,原來需要鮮血澆灌才能發芽。”
舞臺玻璃突然發出刺耳的嗡鳴。
林夏的鋼琴聲與崩斷的吉他弦形成詭異的和弦網,裂痕從燈柱蔓延至天花板,像一張巨口吞噬著燈光。
臺下觀眾尖叫著后退,而陸辰陽卻逆著人流沖向舞臺,拾起斷裂的吉他弦,將尖銳的金屬段猛地扎進音箱接口。
“破碎才能重生!”
電流在弦與金屬的摩擦中炸開,音樂瞬間扭曲成風暴。
林夏的指尖被灼熱的琴鍵燙傷,卻聽見母親的聲音在耳鳴中浮現:“夏,裂縫是月光進來的地方……”
花瓣墜落的速度飆升到極致,望遠鏡鏡片炸裂成星屑。
蘇瑤的草莓牛奶瓶不知何時滾到舞臺中央,紅色液體在電流中沸騰,蒸發成血色霧氣。
周子航的觀測數據在混亂中瘋狂跳動,櫻花飄落速度顯示突破物理極限——每秒30厘米,而時間流速卻在同一瞬間被拉長,仿佛整個空間被琴聲的裂痕撕成了多重維度。
“停下!會塌——”
林夏嘶吼著撲向電源開關,卻遲了一步。
陸辰陽的金屬弦引爆的電流與陳雨桐的銀絲網相撞,舞臺中央驟然迸出一道光柱,將所有人的輪廓烙成剪影。
那光芒中,隱約浮現出一棵從未開花的櫻花樹,樹下站著兩個少年——面容與陸辰陽、林夏重疊,卻穿著泛黃的舊校服。
他們的琴聲在光柱中交織,破碎的音符化作櫻花,填補著時空的裂隙。
當光芒散去時,舞臺完好無損,人群已退至安全距離。
只有琴鍵上殘留的灼痕、吉他斷裂的弦、以及滿地猩紅草莓牛奶漬,證明風暴曾真實存在。
陳雨桐拾起望遠鏡碎片,鏡片上刻著林夏母親的名字;周子航的觀測簿新增一頁潦草記錄:“共振頻率與時空裂隙形成共鳴,櫻花投影系量子糾纏現象。”
“裂縫被填了一半。”
蘇瑤舔著沾上草莓牛奶的手指,甜味混著金屬腥味,“但還有另一半……藏在陸淮陽消失的那年櫻花季。”
陸辰陽耳釘上的銀弧突然黯淡。
他望向林夏,吉他殘骸仍掛在肩上:“明天去找天文臺舊檔案。陳雨桐十年前教的學生名單里,有陸淮陽的名字。而你的母親,在櫻花未開的日子,帶走了某個秘密。”
林夏攥緊琴譜,殘稿上的螢火蟲軌跡仍在微弱閃爍。
窗外,真實的櫻花樹在月光下靜立,枝頭毫無生機——但花瓣飄落的速度,不知何時悄悄恢復到了每秒5厘米,如同某種倒計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