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袖中毒爐的異動,她踏入了地牢。**她剛踏進地牢,鐵門在身后“哐”地合上,余音撞在石壁上反彈回來。空氣里還浮著昨夜周長老魂影散去后的焦味,像燒過紙錢的灰燼。她沒點燈,指尖一彈,袖中毒爐便滾出一粒暗紅火苗,懸在半空,照得四壁影子亂顫。
她蹲下身,從墻角摳出一塊殘骨——是周長老魂魄凝成的最后一截指節。咬破舌尖,一口血噴上去,骨頭頓時發出嘶響,騰起一縷扭曲的影。那影子張嘴,聲音像是從井底撈上來的:“……玉佩對上了,她信了。蘇璃說,血繡樓里有人會動手,不必她親來。”
她聽完,抬手一捏,影子炸成黑煙。
果然是她。果然是內鬼。
她起身,斗篷掃過潮濕的地面,沒再回頭。既然有人等她出錯,那她就練《血繡決》,練到功法反噬,看誰先沉不住氣。
密室門一關,她立刻盤膝坐下,從袖中抽出一卷銀線。線是北閣送來的,說是新染的“霜蠶絲”,專供少樓主閉關用。她沒多想,引血為引,開始運轉心法。
第一轉尚穩,血氣順經脈游走,左眼角那道舊痕微微發燙,但沒異動。第二轉時,她指尖剛捻住線頭,忽然一股寒意順著銀線倒竄上來,直沖心口!
她猛地睜眼,喉嚨一甜,一口黑血噴在繡架上。
帕面“啪”地裂開一道細紋,像被無形的手撕過。她顫抖著去摸那銀線,輕輕一扯,線芯里竟閃出幾縷灰白絲絮——細得幾乎看不見,卻帶著鐵銹味。她用銀簪挑出來,湊近毒爐火光,那絲在火下微微扭動,竟像活蟲。
縛靈絲。
這灰白絲絮讓她想起柳如煙每次見她時那如餓狼般的眼神,心中暗自思忖:北閣送來的線有問題,而柳如煙的態度又如此可疑,莫不是這背后是她在搗鬼?
她冷笑出聲,聲音啞得不像自己。原來不是功法失控,是有人往她的命門里塞刀子。
她強撐著坐正,從毒爐里挖出一坨“斷識膏”,按在心口。膏體入肉即化,一股麻木感瞬間壓住心脈絞痛。她喘了幾口氣,把那根摻了縛靈絲的銀線纏在簪尖,閉眼追溯——線是北閣出的,發線人是柳如煙。
她早該想到。那女人每次見她,眼神都像在啃她的骨頭。
她把毒膏又抹了一層,起身時腿一軟,扶住墻才沒倒。斗篷滑落半邊,左臂潰爛處滲出的血滴在地,被地板縫隙吸了進去。
她沒管,只把染血的帕子塞進袖中,轉身朝北閣走。
北閣燈火通明,繡坊里十幾個弟子正低頭穿針,針尖滴血,織的是新一批“鎮魂帕”。柳如煙坐在主位,一身鮫綃裙垂地,**裙擺上暗紅色的血痂隨著她的呼吸起伏,像是要活過來一般。**聽見腳步聲,她抬眼一笑:“少樓主怎么來了?這會兒不是該閉關?”
“閉不下去。”她聲音冷,“血線一引,七竅流血,差點把命搭進去。”
柳如煙眉梢一跳,立刻起身:“可是功法反噬?你臉色確實不好,要不要我……”
“不必。”她打斷,走過去,把那根帶縛靈絲的銀線輕輕搭在繡架上,“你說這是霜蠶絲?我倒不知道,霜蠶還會吃人血長。”
柳如煙瞳孔微縮,右眼瞬間變作魚眼,渾濁泛白。但她很快垂下眼,嘆道:“這線是昨夜才送來的,我也沒查。若是被人動了手腳……少樓主懷疑我?”
“我不懷疑。”她冷笑,從袖中抽出那塊染血的帕子,往繡架上一覆,“我是來驗的。”
帕子剛落,突然一顫,像嗅到腥的蛇。她指尖一動,帕面緩緩張開,竟吸附住柳如煙無名指上一滴血珠——她不動聲色劃破了她的手。
血珠入帕,帕子猛地一縮,帶出一縷黑氣,像從柳如煙指尖抽出了什么。她收回帕子,看也不看,轉身就走。
“少樓主!”柳如煙在身后叫住她,“你信不過我,總該信老樓主吧?他待你如親女,怎會容你被人算計?”
她腳步沒停,只丟下一句:“他若真當我親女,就不會讓我活到現在才看清誰想我死。”
回到密室,她立刻取柳如煙那滴血,準備煉化。可剛引功法,心口驟然一緊,那根縛靈絲竟在她經脈里暴動,像無數細針扎進骨頭。她悶哼一聲,跪倒在地,又咳出一口黑血。
黑血落地,她忽然瞥見里面纏著一縷銀絲,細如魚骨,帶腥氣。
她盯著那絲,腦中閃過柳如煙裙擺的血痂、右眼的異變、還有她說話時,發絲總在無風自動——這女人,根本不是人。
她咬牙,強行運轉《血繡決》,想把縛靈絲逼出體外。可功法一動,反噬更烈,黑血噴在帕上,“璃”字扭曲變形,像在哭。
就在她意識將潰時,**一股熟悉的氣息突然籠罩而來。背后忽有一掌拍來,直擊命門。**她本能想躲,可那掌力溫和,一入體,便化作一股暖流,瞬間壓住體內亂竄的毒絲。她癱坐在地,回頭一看,是老樓主。
老樓主臉色鐵青,目光如炬:“好大的膽子,敢動我血繡樓的人!”
他目光掃過她袖中毒爐,又落在她斗篷夾層——那里,不知何時卡著半片珊瑚狀血痂,正微微發燙。
“柳如煙的東西。”他冷聲說,“她敢動我血繡樓的人,是嫌命太長。”
說完,他轉身就走,風卷起衣袍,一道殘箋從袖中滑落,墨跡未干,寫著“情蠱不滅,心魔自生”。
她沒撿,只撐著墻站起來,跟著他往北閣去。
北閣已亂作一團。柳如煙站在繡架前,手里抓著一把銀線,臉上還掛著笑:“少樓主,你真要為一根線,毀了咱們的情分?”
老樓主沒答話,抬手一掌。
掌風過處,柳如煙心口直接穿出一個血洞。她低頭看看,笑了:“我等這一天……很久了。”
她倒下時,長發突然暴長,化作一張巨網,朝最近的弟子纏去。那人尖叫都來不及,腳踝已被發絲勒進肉里,血順著線往下滴。
眾人驚退,目光卻不由自主看向蘇錦——她是少樓主,這事,她得管。
她緩步上前,從袖中抽出噬魂帕,輕輕一抖。帕子如活物般卷出,血線與發網相觸,發出“滋啦”聲,焦黑斷裂。
她抬眸,掃視全場,聲音不高,卻壓下所有雜音:“內亂?我正愁沒理由清理門戶。”
沒人敢應。
她轉身要走,斗篷拂過柳如煙尸體。一滴血從她心口滑出,正好落在帕面上。帕中“璃”字微微一跳,像是吃了什么好東西。
她沒察覺,只把帕子收進懷里,手按在毒爐上。爐底并蒂蓮紋還在發燙,像有什么東西,正從里面慢慢成形。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尖潰爛,血不斷滲出,滴在爐蓋上,發出“滴答”聲。
和心跳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