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萬花樓呆了一夜,天光一亮,李幻音匆匆起身洗漱帶人回去了。
“父親!我又回來了!”李幻音踏進門,就開口喊道。一轉頭,就看見了沈書榕一行人。
“書榕小姐?”李幻音怎么想也沒想到沈書榕會來到了這里,且還是悄無聲息的。沈書榕順著李念國的視線看去,先起身:“突然來訪,妹妹莫怪。”
沈書榕比她大兩歲,這么叫也是應該的。李幻音走下了臺階,偏頭對純蘭用腹語悄悄說道:“讓花娘不用找人了。”
李幻音走了過去,坐了下來,看向沈書榕改口:“書榕姐姐來了也不提前知會一聲,我這也沒備什么禮物的。”
沈書榕坐下為她倒水:“多謝妹妹心意,本就是我無禮提前來訪,妹妹勿要介意。”
李幻音總覺得她哪里怪怪的,可是又說不上來。而且聲音也沒有往日那般清冷,更多了些許說不上來的奇怪。
李念國:“書榕的遭遇我們都知道,眼下京城沒有落腳的地方,就先在此住下吧,后日一同進宮參加賞花宴,也能見見王親貴族。”
兩人齊點頭。
“父親說的對,書榕姐姐就在這住下,正好我愁著沒人和我睡呢。”
李念國瞧著她這幅樣子,訓斥:“你這孩子,沒大沒小。”
李幻音一副不在意的模樣,挽住她的手臂靠在她的肩膀上。
沈書榕輕聲笑笑:“只是我的行李還在客棧,如此貿然住進來,只怕會帶來口舌,我先住上客棧幾日,待有理由便再回來。”
這會的語氣又變了,李幻音有些懷疑,到底是什么感覺呢?
目送著沈書榕離開,李幻音沒有再想,回到了自己的閨房搗鼓一些玩意。
府外,沈書榕帶著他們出來,一旁的人問,“小姐為何不在李府住下?”
沈書榕捂住肚子:“近些時日吃壞了肚子,很是疼痛,方才也只是一直故作輕松的樣子罷了。”
原來是這樣,下人不好再問,跟著她就離開了。
“小姐。”純蘭將梳妝臺上的東西擺好,“后日的賞花宴能不能也帶上奴婢呀?”
李幻音看著手上的話本,眼睛都沒抬,話先說出口,“不行,一般的宴會都有鴻門宴,帶你去怕你受到危險。”
純蘭有些遺憾地撇嘴。
“小姐說得對。”純蘭收拾好坐在小榻上,“可是明日誰伺候小姐呢?”
李幻音合上書本:“在皇宮,自然有伺候人的了。”
很快到了三日后,皇帝舉辦了賞花宴,邀請各官員小姐公子前去。
李幻音依照所說的位置坐下,看著眼前的美食美酒實在是沒胃口。
辰時用得太飽,眼下她實在是吃不下。
只能喝喝小酒,時不時還抬眼瞧著美人的舞姿。
“李小姐在京城,可謂是出了名的惡,怎么如今倒還有面子來了圣上的宴會?”妥妥的陰陽怪氣,李幻音放下酒,抬眼看著對面的男人回懟:“那自然是圣上看重我了,若不看重的話怎會來此?不像何公子,整日游手好閑到連自己的產業都顧費了。”
何費啞口無言,獨自生窩囊氣。
他確實如李幻音所說游手好閑,有家有妻有兒都不回去,甚至留戀煙花之地,美其名曰為:男子做這些事很是正常。
可笑,哪里正常了?他八抬大轎娶了正妻,幾年來從未納過小妾,別人都會以為他愛戴妻子,實際上卻是婚內通奸。
這可是觸犯了律法,李幻音沒有告他都開恩了,眼下還想著找她麻煩。
她向來都是氣不過的,何非如此不留情面讓她當眾出丑,就別怪她揭發惡行了。
宴會正式開始,皇帝姍姍來遲,舞樂停了下來。
“李幻音!”一道聲音響起,眾人的視線齊齊看去。
那位便是圣上的妹妹——朝華長公主。
明明喊的是她的名字,為什么李幻音有一種被針對的感覺,難道是方才她應激了。
她起身:“臣女見過長公主殿下。”蕭官雪上前扶住她,也不在意別人的眼光。
這舉動,宴會上的人都看到長公主是那么的受寵愛,都這樣了圣上都沒訓斥幾句。
倒是李幻音得到了青睞。
“起來吧。”蕭宮雪扶起她,“今日可得與我好好玩玩。”
蕭宮雪原本的位置是在右上位,但她讓人將位置搬到了李幻音旁邊。
李幻音內心百般拒絕,這樣她可真成了眼中釘肉中刺去了。
“皇帝哥哥,這樣做你會怪我嗎?”
蕭瀾煜看向她,眼神平靜如水:“自然可以。”
寵妹妹寵到如此地步,真是讓在座的各位無一不嘩然。
“各位來此,吃好喝好。”只有淡淡的幾句話,弄得好像不是他邀請的一樣。
還是李念國起身開口解圍:“趁著這次宴會,各位一定要好好為圣上分憂。”
這次的宴會李幻音玩得不怎么盡興倒是快要出宮時被長公主叫了回去。
“我說殿下,臣女真的是分身乏術。”李幻音言辭懇切,神情愛莫能助。
蕭宮雪有一心上人,乃是朝廷命官南榮緒。仔細談來,這位官員也有心上人,只是遺憾的是心上人嫁人了。
蕭宮雪為了能讓南榮緒回頭看她一眼,把什么好寶貝都拿出來給他,可最后得到的是他成親的消息。
還是和他心上人成親的消息。
蕭宮雪找到她,知道李幻音和南榮緒交好,所以讓她去勸他納側室,納的還是她。
為了心悅的人,長公主能夠到這地步可真是個笨蛋。
“您是千金之軀,怎能做他人側室?”李幻音雙手撐在她的肩上,“殿下若是放不下他,便找幾個美男來寬慰自己,久而久之,殿下就什么都忘了。”
俗話說得好,強扭的瓜不甜。更何況南榮緒正妻受盡婆家折磨,還在大街上被趕出門,蕭宮雪弄這一出會讓兩個人都恨她。
雖然她沒濫用皇權,但堂堂長公主是絕不能為側室。
“可是我....”蕭宮雪還想再說什么,想到了一個重要的事情,“不對,你又沒體會過這種感受,怎了解得如此清楚?”
李幻音:“話本上寫的。上面什么都寫了,寫男人吃盡女方家底最后還將女方害死。更甚者還好殺妻子,始亂終棄的。條條框框都都是男子不值得女子為他們做,要更關心愛護的還是自己。”
蕭宮雪沉默。
“這可是我心悅了三個月的人,實在是放不下。”
李幻音還以為有多久呢,男人也不只有他如此心悅。
“這個好說,若是殿下能夠隨意出宮,臣女定待帶殿下游遍京城。”
她使勁點頭。
離開了皇宮,李幻音獨自走在街上,正出神著就聽見遠方傳來馬蹄聲和呼喊聲。
她立馬讓出了一條路,看著一群人騎馬慢慢行駛。
首先在前方的是她在元州地界救下的公子。
聽到旁邊人說他連中三元,把別人都比下去了,李幻音真心為他感到祝賀。
安長舒一步行走一步拱手道謝,直到親眼看見了李幻音,他淡淡微笑點頭。
李幻音也回應。
再次遇見,他竟然這么厲害,那之后也要當官了,希望他一路順風吧。
李幻音回府了。
一回府就拉著純蘭先回到閨房,“今日府上有沒有人來過?”
純蘭搖頭:“沒有。小姐問這個做什么?”
她長嘆一聲:“其實有點擔心錦金現在怎么樣了?”
純蘭還以為小姐怎么了,原來是問這個,“小姐放心,他還有月余才能下床,到時候再去一次元州見他。”
純蘭說的話倒是對的。
“我們坐下來聊聊那南榮緒吧。”
純蘭依令坐下,“小姐提南榮公子作甚?”
“沒什么,就只是好奇罷了。”今日聽到長公主說,她是真的好奇這南榮緒
純蘭也沒了解多少,只把自己知道的說出來:“南榮公子是個不受寵的庶子,唯一和他親近的只有何公子的前妻齊憐惜親近他。”
“后來呢?”她問。
純蘭抿唇,“后來小姐您也知道了,何家把齊小姐趕了出去,最后還被何公子當街休妻。”
這對女子來說,無疑是壓垮她的救命稻草。
何家是世家大族,有權力對一個九品官員指手畫腳甚至隱瞞于世,更別提一個女兒了。
“要奴婢說,不怪齊小姐,不怪南榮公子,要怪就怪何家強娶。”
李幻音不解:“你的意思是?”
純蘭想了下:“他們二人是互相心悅,只可惜造化弄人,不過好在南榮公子一路爬上位高權重的位置娶了齊小姐,甚至還替齊小姐出氣。”
大快人心!可惜李幻音都沒有親自見到這幅場面,不然別提多有趣了。
何家一家人都狡詐。簡直沒什么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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狀元府邸。
安長舒看著牌匾沉思,“這是新建的狀元府邸?”
旁邊的人不懷好意回答道:“圣上親批的,工部可不敢懈怠。”
看來圣上對他還是很看重的。
改日得官職,他定得好好感謝圣上。
“今日喜得狀元,要慶祝一番。”旁邊的人沒有喜色,只有厭惡,“你請得起嗎?”
剛說完這句話,頭上就被人打了。
柳卿蹙眉:“敢對狀元郎不敬,不怕他找你報復?膽子可真大,圣上的人也敢如此對待,真不要命?”
那人被懟得一句話說不出來,只能瞪著他們,隨后不服氣地走了。
“慧德就是脾氣太好了,容易遭人欺負。”安長舒只是笑笑,并未回答。
“你來了,就慶祝一下吧。”
柳卿自落榜以后,沒少被家人責罵,只有安長舒替他說話,待三年科考時他必定再次中。
柳卿也是這樣認為的,所以和他成為了好朋友。
雖然和他認識的時間很短,但他明顯能感受到安長舒把他當作親朋友來對待。
“安兄。”他們一齊走進狀元府,“你何時能夠接令堂回京。”
安長舒也不知道,眼下他還沒有站穩腳跟,如果貿然去接,會給母親帶來麻煩。
“等過些時日。”柳錦點點頭,也不好再言。
傍晚的時候,安長舒瞧見了半夜翻墻的女子,因夜色太黑,他未看得清臉,在好奇心的驅使下他走了過去。
“敢問小姐半夜翻墻為何故?”安長舒借著一點光亮勉強能夠看得清她的臉。
女子神色窘迫,只留下一句爬錯了就匆匆離開。
安長舒覺得奇怪,但也并未多追責。
畢竟半夜翻墻,已經擾亂秩序,按照律法可是要打二十板子的,念在不知者無罪,安長舒沒有計較于她。
不熟悉的人就敢這樣,還真當脾氣好的人好欺負了。
他躺在榻上,怎么翻也還是睡不著。無奈便起來走到小河邊看著荷花。
不知為何,他想著想著就出神了,思緒回到了了白日里遇見的恩人,這份恩他還不知道該怎么還呢。
安長舒搖搖頭不再多想,他起身腦袋突然一暈,扶住了旁邊得石頭才勉強好轉。
他這身子不能一夜不眠,不然就會昏迷不醒,說來他的體質也是個謎,任大夫看了都看不出個所以然了。
安長舒關上門,屋內一絲風都沒有漏進來。
他閉上了眼睛,強迫自己睡著。
夜色很美,雖沒有月亮,但看著天上的星星也不錯。李幻音披上大氅,坐在廊下看著星星。
也不知道母親禮佛,什么時候才能回來,她一回來是不是還得罰她了?
父親都罰過他了,那母親應該不會了吧?
所有的疑問沒有得到回答,李幻音實在是睡不著覺。她在元州的日子,可比現在過得好多了,沒有出言不遜,也沒有自持高傲,更沒有勾心斗角者。
她很懷念有祖父母在的日子,甚至還有些后悔為什么要回來得這么早?
她那個時候不能再讓李錦金受到傷害,不然以他們如何威脅,李幻音都有辦法救出來兩個丫鬟。
那幾個盜匪能夠做到這些,想必是早有預謀。也不知道他們在京城怎么樣了,沈書榕會不會有危險?
李幻音不敢細細想下去,只得獨自承受著夜晚難受的情緒。
太多話說不出口了。
一直這樣坐著,還換了些姿勢,李幻音一夜坐到天亮。
直到雞叫,她才站起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