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對晏蘇沒感情了?”
“相信我,媽媽,我看到他親宋嘉瑤的那一刻,再深的感情也沒了。”我拉上藍色短褲,開門。這時顧憐玉穿著一件綠色的低胸連衣裙走出來,領口和后背都開得很低。我和媽媽同時搖了搖頭:“不行。”
她撅起嘴,又消失在更衣室里。媽媽拿著她從衣架上挑的一件紫色上衣,這顏色顯得她有些憔悴。我朝她搖了搖頭,她也朝我的短褲搖了搖頭。
“就算她對晏蘇余情未了,給她介紹新男人也不是最優解。”
“唉,好吧,我只是希望你能多花點時間和我們在一起。”
“我現在不就是和你們在一起?”我有點惱火地問。
“寶貝你知道我的意思。我想念我們住一起的時候。”
“我知道。”我換回自己的衣服,而媽媽和顧憐玉還在繼續試衣服。
也許……去一趟也不是壞主意。不是為了見那個叫賈俊彥的,而是為了讓媽媽安心。這么快就又要去應付那些人,簡直需要超出常人的忍耐力。會館里的男人們太過自我,不是好的伴侶,而女孩們則過于迷戀異性,根本沒辦法從她們嘴里套出其他話題。在和晏蘇分手后,我對自己發誓不再相信會館里的任何一個男人——反正他們都一個樣,我也不會錯過什么。
這一點我很確定。但我不能否認媽媽和妹妹說對了一件事——我單身這么久確實有點奇怪。通常情況下,早就會有人跳出來陪伴我了。在晏蘇之前,我更年輕些,那時候光是談個戀愛就很開心。但經歷了背叛之后,人就很難快速回到過去。我想謹慎地、慢慢地邁出下一步,和一個我自己選擇而非媽媽選擇的人建立關系。
兩人從房間里走出來,手上拿著挑好的衣服,我嘆了口氣:“看來我也該找條裙子?”
顧憐玉和媽媽的眼睛瞬間瞪大。
“參加晚宴?”
我緩緩點頭承認:“如果再讓你們念叨下去,我會瘋掉的。”
我是真的沒想到星期六會來得這么快。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我就已經在幫顧憐玉卷頭發了。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我就已經被焦急萬分的媽媽催著上了車,她可不允許遲到哪怕一分鐘。
顧憐玉一坐到后座就開始狂敲手機屏幕,興奮地告訴朋友們她馬上就到。我穿著白綠相間的波點連衣裙,腰間系著綠色的蝴蝶結,在副駕上伸直了腿,坐得很不自在,腳上綠色的亮面高跟鞋正抵在座位前的曲面上。如果不是媽媽幾乎從小就培養我穿高跟鞋,我敢肯定今天讓人難受的就不止裙子了。
“寧佳想知道你來不來,我能告訴她嗎?”顧憐玉從后座探過頭。
我一般不喜歡“預先公布”自己會參加這種活動。身為籌委會成員的女兒,我本來就已經很難低調出席了,能省一點關注是一點。我看向媽媽:“你和別人說了嗎?”
“只告訴了賈俊彥媽媽。”
“也就是說,一半的人都知道我要來了。”我嘀咕著嘆氣,“行吧,告訴她吧。”
顧憐玉的回應是繼續打字。
我望向窗外,聲屏障從我們身邊呼嘯而過,一個出口接著一個出口,直到我們的車右轉抵達了我們的出口。會館離主干道只有十幾公里遠,占地將近400畝,里面有高爾夫球場、舞廳、游泳池以及供那些舍得花三千吃一頓午餐的高爾夫球手光顧酒吧和餐廳。
通往宴會廳的車道兩側布滿了錯落有致的灌木和喬木,優雅地纏繞著白色的燈串。入夜后這些燈串會更加漂亮,但此時太陽西沉,它們的潛力還沒發揮出來。入口處也是燈火輝煌,延伸的門廊覆蓋著車道,環形路旁有一個延伸的照明燈,那里是代客泊車的區域。我們下了車,走向臺階,泊車員把媽媽的車開到了拐角處。
我們踩著紅絲絨地毯,來到室內門廳的玻璃鑲板門前。高跟鞋在大理石地板和臺階上發出清脆的聲音,再登上一層臺階就是宴會廳。門口設了一張桌子,供來賓購買晚宴入場券或簽到入場。我們連名字都不用報就直接進去,整個會館的人都認識我們,直接幫我們勾掉了名字。
宴會廳在半小時后開放,現在只有籌委會的人在布置最后的裝飾品,而餐飲承辦商忙也在擺放餐桌,鋪上精美的桌布。
“汝婷,幸虧你來得及時,承辦商非要先付款再布置菜品,我找不到支票簿——”一位穿著酒紅色套裝的女人蹣跚著快步走來,緊身裙幾乎讓她的腿動彈不得。
媽媽從包里掏出支票簿。“在我這,我昨晚從保險箱里拿出來了,早上要給花藝公司付款。”
“哦,謝謝!”
“沒事。”
那女人拿著支票匆匆離開去處理餐飲事宜,而我們則走向一張桌子,放下包包坐下。然而,還沒等我舒緩一下麻木的腳,媽媽就興奮地挽住了我的胳膊,把我從本來舒適的椅子上拉起來。
“筱燕,你在這啊,我沒想到你這么早就來了。”
天哪,媽媽真是個大騙子。我抬頭看到說話的女人,一頭醒目而烏黑的頭發,修整得完美的細細的眉毛,彎成完美弧線。她眼妝濃重,腮紅鮮明,嘴上抹著和紅裙紅手套一樣顏色的口紅。看得出來,她屬于那種永遠不承認自己素顏比濃妝更好看的女人。
她身旁站著一個和我差不多年紀的男孩,我猜他就是賈俊彥。
“汝婷!我可不想遲到錯過好位置。聽說今晚來的樂隊特別棒?”
“是啊,我們請的——”
我開始神游,她們的寒暄和我無關,我不過是她們對話里的一個道具。我瞥了一眼站在那里的賈俊彥,他似乎有點緊張。淺棕色的頭發梳向前,幾乎遮住了他的眉毛,那對亮棕色的眼睛下面是整潔的眉線。他笑了笑,露出潔白整齊的牙齒,我也回以微笑。他看起來就像是每一個曾踏足這里的男性:迷人,高個,健康的小麥膚色,還自知這一切。
“哦,我差點忘了——”媽媽看向我,手搭在我肩上,“這是我大女兒顧惜月。”
“你好,惜月,早就聽說過你了,今天終于見到真人了。”余筱燕握了握我的手,我復制粘貼了同樣的動作,“這是我兒子,賈俊彥。”她轉頭示意。
“你好。”我禮貌地笑了笑。
“很高興見到你。”他點了點頭。
“賈俊彥是復旦足球隊的隊長哦。”媽媽插話,努力推銷他。
他有些害羞地笑了。
“我挺喜歡足球,實際上我以前經常踢球。”我知道這話只會讓自己在這段尷尬的會面中越陷越深,但不幸的是,我似乎天生帶有繼續話題的基因。
“真的嗎?你踢哪個位置?”他好奇地問。
“主要是中場,有時防守邊路。你呢?”
“中前鋒。”
我點點頭:“其實我一直不太喜歡打前鋒,感覺沒什么重要的。”
“我覺得進球算是很重要了。”
我聳聳肩:“我覺得防住一個球比進一個球更有成就感。”
“哦,原來你是這種想法。”他半開玩笑。
我淡然一笑,沒怎么在意。
“賈俊彥也學過一些交誼舞是吧?我記得筱燕之前說過。”媽媽繼續說,顯然是在拼命迎合我的興趣,試圖把他塑造成“完美男友”。
“你學過什么?”
“國標華爾茲,一點倫巴和探戈。”
“我最喜歡探戈,還有狐步舞。”
“我沒學過狐步舞。”他不自在地挪動了一下,估計對自己跳舞這事兒不怎么自信。
“挺有意思的,下次你想再報課的時候可以試試。”
“也許你可以教我,這樣我就不用報課了?”他笑著說。
我微微閉上眼睛,知道自己挖坑了,但還是故作思索地點了點頭:“再說吧。”
他大概以為自己得手了,我看得出來。
樂隊開始試音,彈奏幾段和弦熱身,終于成功打斷了我們這段不幸的對話,它正朝著一個危險的方向雪崩似的開始。
我靈機一動:“嗯,希望今晚還能再碰到你——”
“我會來找你的。”
我一時想不出什么回應,只好點點頭轉身走向妹妹,她正安逸地坐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