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惜月?”我叫了一聲。
她沒有回答,只是抬頭看著我。
外面一片漆黑。除了那道光。那束照亮她周圍的橙黃色光。她朝我走了一步。
“顧惜月?”我又叫了一聲。
她的嘴唇動了,但我聽不見任何聲音。
“你說什么?”
她的嘴唇再次動了,我幾乎聽不清她嘴里呼出的那句話:“救我。”
“救你?”
她轉過頭看向身后,但還沒完全轉過去,一道銀光就撕裂了黑暗。她倒在地上,我沖上去想要接住她,但她卻徑直從我的懷里鉆了過去。我抬頭看到那只還拿著刀的手,依然指向前方,指著我。我看不清那個拿刀人的臉或身影,但我知道他就在那里。
“為什么?!”
沒有回應。
我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盡管她穿過了我,但她的血還是沾在了我身上。我再次抬頭看著那把刀,尖叫起來。
我猛地從床上坐起,尖叫著。我聽到六一叔叔在走廊上的笨重腳步聲,我趕緊拉過床單蓋住自己的腰,在他破門而入之前。
“陳墨?!陳墨!你還好嗎?發生什么事了?”他問,努力在黑暗中看清我。
我搖頭:“沒事——”
“沒事?你剛才那叫聲能嚇死人——”
“我說了我沒事!”我大喊,只希望他趕緊離開。
他沉默地又站了幾秒鐘,最終退出房間,離開了。我倒回床上,雙手死命拽著頭發,憤怒地踢著床墊。我抓住枕頭,把臉埋進去放聲尖叫。為什么她總是在那里?!她不該因為我而死!我一拳砸在床頭上。我的身體劇烈顫抖,我知道這不是因為夜晚的寒冷。汗珠正從我皮膚上冒出來,足以說明這一點。我看了看手機,想知道時間。
01:24。
該死。比我以為的還早。
當我再次閉上眼睛,卻看到手上沾滿她的血跡時,我知道今晚我是睡不了了。所以我只是睜著眼,聽著雨聲,茫然地盯著墻壁發呆。沒想法總好過滿腦子是她的想法。我就這樣躺到第二天早上,只希望一切快點結束。
周四上課簡直是種折磨。她不停地朝我這邊瞟,像是希望我遞給她一張紙條,或者當著全班的面宣布我的決定。她為什么這么焦慮?她不可能真的對我這種人感興趣吧。一個連她倒地身亡時都沒能扶住她的人。我一想到那個夢就打了個寒顫。夢里的事已經說明了一切。我不能讓她靠近我。如果在夢里我都救不了她,那在現實生活中,我顯然對她也沒什么用。
我知道我必須拒絕她。而且要盡快。我必須鼓起勇氣說出來。這事絕不能動搖。她不能靠近我;很明顯,我是個危險的人,為什么她看不出來?!
終于下課鈴響了,我沖出教室。我原本沒打算讓她得不到答案,但此刻,比起親口拒絕她,逃避似乎更容易。她從教室里跟了出來,走在我后面幾步遠,然后叫了我的名字。
我停下腳步轉身。她很緊張,我能從她的笑容里看出來。“所以,你周五有空嗎?”她輕聲問道。
“顧惜月,我不是你要的那種人。”我一邊嘟囔著,一邊轉身想走。
她追上我,攔住了我的去路,“你在說什么?”她還在微笑。
“我說,我們周五不會見面了,因為你不該和我這樣的人在一起。”我很快意識到,如果我傷害了她,我就更容易拒絕她。
“你憑什么替我決定誰對我好誰對我不好?”她的聲音低沉,幾乎帶著怒意。
“我就是對你不好的那個東西。”
“我沒說‘東西’。”她的聲音依然輕,但眉頭緊鎖。
我繞過她:“但我說了。”
“陳墨——”我繼續往前走,“陳墨!”她的聲音大了一些,但我不能心軟。我必須無視她。我必須給她一個離開我的機會。我必須給自己一個逃離她的機會。這種事絕對不能發生。
“對不起,”我低聲說道。
我一上車就知道會發生什么。我魯莽地打了方向盤,一腳油門,差點撞上其他三輛車,然后從停車場沖了出去,直奔海邊。我看到前方的懸崖,駛入停車場,停好車,用力關上車門。
今天不像周二那樣狂風驟雨,但天空依然陰沉,大海也依然被低壓的云層擾得躁動。我在口袋里握緊拳頭,沿著海水拍打過的緊實沙地朝懸崖走去。我盡可能快地攀上路邊的小徑,一路朝崖邊走去。這里一路都能聽到海浪撞擊巖石的聲音,十分猛烈。又開始下雨了,雖然不如周二那樣大,但雨勢也足夠明顯。
快到盡頭時,突然有人朝我大喊。我試著無視那個聲音。
“嘿!你干什么?!站那兒別動!”我轉過身,心里暗罵一聲。是個警察!
該死,現在我要么趕緊跳下去,要么編個借口來解釋我的所作所為。如果我實話實說,我肯定會被送去精神科。我看了看離我不到三米的崖邊,然后又看了看那警察正從潮濕的岔道向我跑來。我肯定能趕在他到之前跳下去,他又不會瞬移。但不知為什么,我的腳動不了了。或許是因為那種突如其來的決定感太過強烈,又或者,是因為有個目擊者。我不喜歡被人看到的感覺。這一切原本就不該被人看到,也不該有人在乎。我認輸了,轉過身去。
“抱歉,我只是覺得這地方雨天風景很棒。”我朝他喊著,他還在喘著粗氣跑來,制服壓得他步伐沉重。
“哈,是嗎?你父母呢?”走到我身邊時抓住了我的胳膊,仿佛在確認他真的救下了我一樣。
我皺眉:“我已經十九歲了。”
“那又怎樣。你和他們住在一起嗎?”
“我父母都去世了。”
他頓時安靜下來,我有些得意自己能利用這一點讓他閉嘴。我可不需要聽他講什么“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你需要父母引導”,或者什么人們常說的對孩子人生至關重要的東西之類的廢話。
“走吧。”他拉著我往巡邏車那邊走,把我送回了自己的車,直到我離開停車場時他還沒走。我確信他今晚會一直守在這兒,所以我不得不把計劃推遲到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