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鏡中的星空緩緩旋轉,那個模糊身影越來越清晰。蘇瑤屏住呼吸,看到一位身著星袍的老者踏出鏡面。他須發皆白,面容慈祥,但雙眼卻如同蘊含整個星河,深邃得令人眩暈。
“天璇前輩。“李醉月罕見地正經行禮,“打擾您沉眠了。“
老者目光落在蘇瑤身上,微微一怔:“清瑤?不...是她的轉世。“他聲音如同遠古回響,帶著跨越時空的滄桑,“終于等到你了。“
蘇瑤心頭一震:“前輩認識我的前世?“
“何止認識。“天璇星君苦笑,“七曜情同手足,直到...“他忽然劇烈咳嗽,虛幻的身體明滅不定,“時間不多,我讓你看真相。“
他抬手點向蘇瑤眉心。剎那間,蘇瑤眼前景象驟變——
浩瀚星空下,七道身影并肩而立。她認出清瑤仙子、天樞劍君、開陽冰魄、天璇星君,還有三個陌生面孔。七人面前是一扇青銅巨門,門縫中滲出詭異灰霧。
“今日七曜合力,永封界門!“為首的金袍男子——天權星君高舉權杖。
七人同時出手,七道光芒射向青銅門。就在封印即將完成時,天權突然變招!權杖爆發出漆黑光芒,反向擊中其余六人。清瑤仙子反應最快,一把推開天樞劍君,自己卻被黑光洞穿胸口。
“為什么?“天樞劍君目眥欲裂。
天權冷笑:“門后的力量豈是你們能想象的?與其封印,不如掌控!“
大戰爆發。重傷的清瑤仙子將記憶分裂封入七把鑰匙;天樞劍君為擺脫控制自斬元神;開陽冰魄燃燒神魂凍結界門裂縫...最后時刻,天璇星君以生命為代價將天權重創,但七曜已近乎全軍覆沒。
景象消散,蘇瑤踉蹌后退,淚水不知何時已流了滿面。那不是別人的記憶,是她前世親身經歷的慘劇!
“現在你明白了。“天璇星君虛弱地說,“天權沒死,他蟄伏萬年,如今以星隕閣主身份重現,就是為了集齊鑰匙,獲取清瑤完整的記憶。“
蘇瑤不解:“為什么他需要清瑤仙子的記憶?“
“因為...“天璇星君剛要回答,身形突然扭曲,“不好,他察覺了!“一道黑氣不知從何處襲來,貫穿老者胸口。
李醉月急忙將一股靈力注入銅鏡:“天璇!“
“聽好!“天璇星君掙扎著說,“要救開陽容器和天樞轉世,唯有'七星逆命術'!但每次施法都會吞噬你的記憶!“他快速念出一段晦澀口訣,“界門另一側有時間流速差,你們還有三天準備!“
黑氣再次襲來,天璇星君被徹底擊散。銅鏡“咔嚓“一聲裂開,星空影像消失無蹤。
“該死!“李醉月一拳砸在地上,“天權那老狐貍感應到了!“
蘇瑤呆立原地,腦海中回蕩著那段口訣。更令她恐懼的是,她突然想不起母親的樣子了——這就是記憶吞噬的開端嗎?
“丫頭,你確定要學這邪門法術?“李醉月嚴肅地問。
蘇瑤看向昏迷的楚云瀟和遠方若隱若現的界門虛影:“我還有選擇嗎?“
李醉月沉默片刻,突然大笑:“好!有清瑤當年的魄力!“他解下酒葫蘆拋給蘇瑤,“喝了它,能幫你穩住神魂。“
酒液入喉,如烈火焚身。蘇瑤強忍灼痛,按照口訣運轉通靈圣體。紫光從她七竅溢出,在頭頂形成微型星圖。劇痛如千萬根針同時刺入大腦,她咬破嘴唇硬是沒叫出聲。
“第一次是最痛的。“李醉月在一旁護法,“以后每次施法,都會遺忘一些事情。可能是重要的人,也可能是關鍵的記憶...“
蘇瑤無暇回應。她正“看到“自己的記憶如書本般一頁頁翻過,某些片段正在淡去——八歲生日時父親送的玉佩、入門考核時師尊的贊許、第一次見到楚云瀟時的心跳...這些珍貴的畫面正在消失!
不知過了多久,疼痛終于減輕。蘇瑤虛弱地睜開眼,發現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枚紫色符印,正是七星逆命術的載體。
“成功了?“她沙啞地問。
李醉月點點頭,眼神復雜:“你忘了什么?“
蘇瑤努力回想,突然僵住——她完全記不起自己家鄉的模樣了!那個生活了十五年的小村莊,此刻在記憶中只剩一片模糊。
“看來是童年記憶。“李醉月嘆了口氣,“越重要的忘得越早,這是逆天改命的代價。“
蘇瑤握緊符印:“值得。“
這時,楚云瀟發出一聲呻吟,緩緩睜眼。他的瞳孔恢復了正常顏色,但眼神冰冷陌生。
“楚云瀟?“蘇瑤試探著問。
他坐起身,面無表情地點頭:“黑暗面暫時壓制了。“聲音毫無起伏,“但我能感覺到他在蠢蠢欲動。“
李醉月瞇起眼睛:“小子,你晚上都干什么了?“
楚云瀟——或者說保持理智的那部分楚云瀟——皺眉:“什么意思?“
“別裝傻。“李醉月冷笑,“劍冢的'萬劍凌空'是怎么回事?那些劍痕中的星隕閣聯絡符又是哪來的?“
楚云瀟臉色微變:“我不記得...“
“因為那是黑暗面干的!“李醉月一把揪住他衣領,“他在偷偷聯系天權!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
蘇瑤心頭一緊。如果黑暗劍君與星隕閣主聯手,他們的計劃就全暴露了!
楚云瀟掙開李醉月的手,突然拔劍抵在自己咽喉:“若我成為威脅,不如...“
“住手!“蘇瑤打落他的劍,“這不是解決辦法!“
三人陷入沉默。最終李醉月擺擺手:“算了,當務之急是救出開陽容器。小子,你最好管住自己另一面。“
天色漸暗,他們返回幸存者營地。弟子們見到蘇瑤,紛紛行禮稱“代宗主“,眼中滿是崇敬——她的治愈能力已救回數十條性命。
深夜,蘇瑤在臨時搭建的帳篷中研究七星逆命術。符印在掌心旋轉,每一次轉動都牽動她的神魂。突然,帳外傳來腳步聲。
“誰?“她警覺地問。
楚云瀟掀簾而入,手中端著藥碗:“你靈力透支了。“
蘇瑤驚訝地接過。藥湯熱氣騰騰,散發著淡淡清香。她抬頭想道謝,卻對上楚云瀟復雜的眼神——冰冷中帶著一絲她熟悉的關切。
“白天的事...抱歉。“他生硬地說,“我在嘗試完全掌控劍君記憶,但黑暗面太強。“
蘇瑤小心地問:“你現在是哪部分?“
“都是,也都不是。“楚云瀟指了指自己心口,“我在嘗試融合,而非對抗。就像...同時駕馭兩把劍。“
這個比喻讓蘇瑤想起清瑤記憶中的天樞劍君——他確實擅長雙劍合璧。或許融合才是正確道路?
“關于黑暗面聯系星隕閣主...“
“我知道。“楚云瀟打斷她,“所以才來提醒你——明天的交易是陷阱。“
蘇瑤心頭一跳:“怎么說?“
“天權不會真的交出鑰匙。“楚云瀟聲音壓得更低,“他需要清瑤完整記憶來定位真正的界門核心。而你,就是活體地圖。“
這個信息與天璇星君所言吻合。蘇瑤沉思片刻,突然有了主意:“如果我們反過來利用這點呢?“
她詳細說明計劃。楚云瀟認真聽完,難得露出一絲笑意——雖然轉瞬即逝:“危險,但可行。“他起身告辭,在帳門口頓了頓,“蘇瑤...無論忘記什么,別忘記現在的自己。“
這句話讓蘇瑤莫名眼眶發熱。她突然很想知道,在楚云瀟融合的記憶中,清瑤仙子與天樞劍君到底有什么樣的過往?
次日正午,蘇瑤獨自來到落霞峰。星隕閣主早已等候多時,銀色面具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考慮得如何?“他開門見山。
蘇瑤取出三把通靈之鑰——青色、金色和她自己的紅色:“我需要先確認林小雨安全。“
星隕閣主輕笑,揮手展開一幅畫面:林小雨仍懸浮在紫色水晶中,但冰藍色紋路已蔓延全身。更可怕的是,她的左眼變成了純粹的冰藍色,與右眼的黑色形成詭異對比。
“開陽冰魄正在蘇醒。“星隕閣主解釋,“月圓之夜,儀式就會完成。“
蘇瑤強忍心痛:“我怎么知道這不是幻象?“
“聰明的問題。“星隕閣主贊賞地點頭,“通靈圣體應該能感知靈魂波動。不妨試試?“
蘇瑤運轉通靈圣體,果然捕捉到一絲熟悉的波動——確實是林小雨!但更深處還有另一個冰冷意識正在蘇醒...
“現在,鑰匙給我。“星隕閣主伸出手。
蘇瑤假裝猶豫,最終遞出三把鑰匙:“你的兩把呢?“
星隕閣主從袖中取出玉尺和銀鈴:“給。“
就在交換瞬間,蘇瑤暗中激活七星逆命術!符印在她袖中發光,一道無形波動掃過五把鑰匙。按照天璇所授,這會在鑰匙間建立反向鏈接,一旦七鑰重聚就會自動觸發逆命術。
星隕閣主似乎毫無察覺,滿意地收起鑰匙:“合作愉快。明日此時,帶最后兩塊鑰匙來此,我們一同開啟界門救回令友。“
蘇瑤正要回應,突然通體生寒——星隕閣主的目光穿透面具,直刺她神魂深處!
“差點被你騙了。“他聲音驟冷,“天璇那老東西教了你逆命術?“
蘇瑤大驚失色,轉身就逃。星隕閣主不緊不慢地抬手一按,她頓時如陷泥沼,動彈不得。
“你以為我在乎界門?“星隕閣主緩步走近,“我要的是清瑤的記憶!當年她將最關鍵的部分——界門核心坐標——藏在了自己轉世的神魂中。“
他摘下面具,露出一張俊美如妖的面容,眉心有一顆黑星印記:“七鑰重聚只是喚醒你記憶的鑰匙。而現在...“他伸手抓向蘇瑤天靈蓋,“我自己來取!“
千鈞一發之際,一道血色劍氣破空而來!星隕閣主閃身避讓,李醉月踏空而至,酒葫蘆噴出漫天火雨。
“天權!欺負小輩算什么本事?“
星隕閣主——天權星君冷笑:“李醉月,你還是這么愛多管閑事。“他揮袖打散火雨,“可惜晚了!逆命術的鏈接已成,七鑰重聚之日,就是清瑤記憶蘇醒之時!“
說完,他化作銀光消失。李醉月沒有追擊,而是扶起癱軟的蘇瑤:“沒事吧?“
蘇瑤渾身發抖:“他...他知道我們的計劃...“
“不,他只察覺了逆命術。“李醉月分析,“但沒發現我們在鑰匙上做的其他手腳。“
原來,除了逆命術,李醉月還在鑰匙中藏了一道“醉仙劍氣“,關鍵時刻可干擾儀式。只是現在天權有了防備,這招未必奏效。
“現在怎么辦?“蘇瑤問。
李醉月剛要回答,突然神色一變:“界門有異動!“
遠處,原本靜止的界門虛影突然劇烈旋轉,黑霧翻騰如沸。更驚人的是,一道冰藍光柱從門內射出,所過之處黑霧凍結成無數冰晶!
“這是...開陽冰魄的力量?“李醉月震驚道。
蘇瑤的通靈圣體捕捉到一縷熟悉波動:“是小雨!她在幫我們!“
冰藍光柱持續了約十息,最終被黑霧重新吞噬。但這短暫的空檔已足夠蘇瑤確認一件事——林小雨的意識還在,而且正在反抗開陽冰魄的奪舍!
回營路上,蘇瑤突然頭痛欲裂。一段陌生記憶涌入腦海——
清瑤仙子與天樞劍君在星空下爭執。劍君堅持要毀掉通靈之鑰,清瑤卻主張分散隱藏。爭吵最后,劍君憤然離去,清瑤獨自落淚...
記憶突然中斷。蘇瑤跪地干嘔,額頭冷汗涔涔。這不是她主動回憶的,而是被某種力量喚醒的!
“記憶反噬。“李醉月凝重地說,“天權開始激活你體內的清瑤記憶了。“
蘇瑤突然想到一個問題:“前輩,您說最后兩塊鑰匙,一塊在您這,另一塊...“
“在幽骸手中。“李醉月點頭,“但還有一塊,確切地說,是半塊...“
他解開衣襟,露出心口處一道猙獰傷疤。疤痕下隱約有光芒透出:“當年天樞劍君將搖光劍一分為二,劍尖在我這,劍柄在...“
“楚云瀟的斷劍!“蘇瑤恍然大悟。
難怪兩塊金色鑰匙能完美契合!它們本就是一體兩面!
“現在的問題是,“李醉月系好衣襟,“天權很快就會想通這點。我們必須先一步集齊鑰匙!“
二人匆匆趕回營地,卻被告知楚云瀟獨自去了劍冢。蘇瑤頓感不妙,急忙追去。
劍冢景象令人毛骨悚然——萬千殘劍懸浮空中,形成巨大劍陣。陣中央,楚云瀟單膝跪地,斷劍插在面前,正與懸浮的黑暗劍君虛影對峙!
“你抗拒不了我。“黑暗劍君冷笑,“我們本就是一體。“
楚云瀟嘴角溢血,但眼神堅定:“我是楚云瀟...玄天宗弟子...不是天樞劍君...“
“可笑!“黑暗劍君暴怒,“沒有我,你什么都不是!“他猛地撲向楚云瀟。
蘇瑤想沖上去幫忙,被李醉月攔住:“別過去!這是他的戰斗!“
千鈞一發之際,斷劍突然金光大作!劍柄與劍尖的虛影同時顯現,完美拼接成一柄完整長劍。劍身銘文亮起:“搖光“!
黑暗劍君慘叫后退:“不可能!搖光劍靈已滅!“
楚云瀟握住重聚的搖光劍,氣息節節攀升:“感謝提醒...原來這才是真正的鑰匙...“
他一劍斬出,金光如虹,黑暗劍君虛影瞬間潰散!但勝利的喜悅還未浮現,楚云瀟突然抱頭跪地,發出痛苦嘶吼——更多天樞劍君的記憶正在涌入!
蘇瑤不顧危險沖上前,卻被一道無形屏障彈開。李醉月隨后趕來,臉色凝重:“麻煩了...他正在經歷'劍魂歸位'...“
“什么意思?“
“天樞劍君的記憶完全覺醒。“李醉月解釋,“要么他駕馭記憶,要么被記憶吞噬...沒人能幫忙。“
就在這時,界門方向傳來震天巨響!黑霧沖天而起,在空中形成七個巨大漩渦。每個漩渦中心都浮現一把鑰匙虛影——七鑰共鳴開始了!
“天權等不及了!“李醉月拉起蘇瑤,“我們必須立刻前往界門!“
蘇瑤看向痛苦掙扎的楚云瀟:“那他...“
“生死有命。“李醉月罕見地嚴肅,“救開陽容器要緊!“
蘇瑤最后看了眼楚云瀟,咬牙轉身。就在她離開劍冢的瞬間,似乎聽到一聲微弱的呼喚:
“蘇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