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禾是被餓醒的。
她睜開眼的第一感覺,就是胃里火燒般的疼痛。
作為農科院連續三年“最佳飯量”保持者,這種饑餓感簡直要了她的命。
“我這是在哪兒?”重禾一臉迷茫。
視線所及之處,是一片灰蒙蒙的天空和龜裂的大地。
天空中彌漫著腐朽的刺鼻氣味,四周零星散落著幾株枯草,一副愛活不活的喪氣樣。
重禾下意識想推眼鏡,手卻摸了個空。
這才發現自己的身體不對勁。原本因常年搞科研而粗糙的雙手,現在白皙纖細得像個高中生。
“見鬼了?”
她猛地坐起身,一陣眩暈襲來。
低頭檢查,身上套著件粗麻布衣,布料粗糙得能當砂紙用。
“我四十五歲的老腰呢?”重禾扶了扶搖,又狠狠掐了一把大腿,疼得她呲牙咧嘴。
不是夢!
更驚悚的是,胸前那兩團明顯縮水了至少兩個罩杯。
“我的36D呢?!”重禾發出一聲哀嚎。
“穿越?重生?還是我帶的幾個博士寫的論文沒改完,閻王爺都看不下去了?”
冷靜!深呼吸!
重禾強迫自己鎮定下來,開始分析當前現狀:
第一,這里不是她熟悉的任何地方。遠處那些黑色的山巖,空氣中若有若無的硫磺味,都表明這里環境極端惡劣。
第二,她可能穿越了。而且很不幸,沒有繼承原主記憶。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她快餓死了!
“先找吃的,再想別的。”重禾拍拍臉頰,掙扎著站起來。
作為農學博士,她本能的開始尋找可食用植物。
但放眼望去,這片山谷除了那些半死不活的雜草,幾乎看不到任何綠色。
突然,她注意到不遠處石縫里幾株焉頭聳腦的植物。
“谷子?”重禾連滾帶爬地撲過去,專業素養讓她一眼認出這是某種谷類作物,雖然狀態差得像是被十個博士生輪流虐待過的實驗樣本。
她小心翼翼的觸碰那枯黃的葉片。
奇妙的事情發生了。
指尖傳來一絲微弱的清涼感,像是有什么東西順著手指流入體內,緩解了些許饑餓和頭痛。
“靈力?”這個詞莫名浮現在腦海。
重禾眨了眨眼,決定先不管這些超自然的東西。
她跪在干裂的地上,不顧被碎石磨破的疼痛,開始檢查這幾株“谷子”的生長狀況。
“根系缺氧,土壤板結,缺乏有機質,典型的極端環境適應性退化。”她喃喃自語,職業病發作,“需要改良土壤結構,增加腐殖含量。”
但眼下要啥沒啥。
重禾咬咬牙,嘗試引導體內那股微弱的“清涼感”,像在操作精密儀器一樣,緩緩注入植物根部。
“生長素,細胞分裂素。”她下意識的念叨著專業術語,仿佛這樣能增加成功率。
十分鐘后,汗水已經浸濕她的后背。
那幾株靈谷終于有了反應。
葉片邊緣褪去一絲枯黃,滲出幾點不可察覺的綠色。
“成功了!”重禾開心的歡呼,隨即一陣眩暈襲來。
靈力耗盡了!
就在這時,不遠處傳來一聲痛苦的呻吟。
重禾警覺的抬頭,看到一個骨瘦嶙峋的少女卷縮在巖石旁,臉色發青,雙手死死的按著腹部。
“喂!你沒事吧?”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拖著虛弱的身體挪過去。
少女抬起頭,眼中充滿警惕和痛苦:“滾...開...妖族...”
“妖你個頭!”重禾翻了個白眼,“我是人!等等,你這是中毒了?”
多年經驗她立刻判斷出癥狀:瞳孔收縮,嘴唇發紫,腹部絞痛,典型的植物堿中毒。
“你剛剛吃了什么?”她嚴厲的問道。
少女痛苦的指向不遠處一叢開著紫色小花的葉草。
重禾爬過去,仔細觀察:羽葉復葉,莖稈中空,折斷后有白色乳汁滲出。
“毒芹!”她倒吸一口涼氣!“你腦子被驢踢了?這玩意也敢吃?”
“餓...”少女虛弱的回答。
重禾嘆了口氣,開始環顧四周尋找解毒植物。
現在植物學只是派上了用場,毒芹中毒需要含有鞣酸的植物中和。
“希望這個世界的植物沒有太過離譜...”她嘀咕著,很快鎖定了幾株可能有效的植物。
折斷莖稈觀察汁液顏色,揉碎葉片聞氣味,想了想,甚至冒險舔了舔其中一種汁液,標準的植物毒性鑒別流程。
“就你了!”她選中一株葉片肥厚的綠色植物,但問題來了:這株解毒草還沒成熟,藥效不夠。
重禾看了看自己顫抖的手指,靈力已經見底了,又看了看躺在一旁痛苦的少女。
“拼了!”她一狠心,咬破舌尖,一滴精血落在植物根部。
這是她在剛才催生靈谷時隱約感悟到的方法。
精血滲入土壤的瞬間,那株植物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起來,葉片變得油亮肥厚。
重禾眼前發黑,差點暈過去,但總算得到了成熟的解毒草。
“吃下去!快!”她摘下葉片塞進少女嘴里。
少女猶豫了一下,還是艱難的咀嚼起來。幾分鐘后,她的臉色開始好轉。
“謝...謝謝”少女聲音沙啞,“我叫鹿,是被羅奉部落驅逐的。”
“我叫重禾。”她有氣無力的回答,“以后不要亂吃植物,剛剛要不我,你早就死了。”
鹿一臉歉意的回答:“我...我知道有毒,但是三天沒打到獵物了。”
“看你年紀也不大,怎么就被驅逐了?干了什么壞事不成?”重禾內心警惕,重新打量起少女。
鹿的眼神閃爍了一下,猶豫的說:“他們說我不配當獵人。但是我認識這片土地上所有能吃的植物。”
“嗯?你?剛剛還中毒要死不活的,現在就敢說自己認識所有植物。”重禾有點想笑。
鹿臉紅的低下頭:“剛剛那是意外。”
“好吧,現在能告訴我這是哪兒嗎?還有,今年是哪年?”
鹿露出一副看傻子的眼神:“死寂谷啊。至于是哪年,還沒聽伏羲天皇說過呢。”
重禾腦子嗡的一聲!伏羲?天皇?她這是穿越到洪荒時代了?!
“那個...鹿啊,”她強裝鎮定,“你知道怎么種地嗎?”
鹿一臉茫然:“種地是什么?”
重禾兩眼一黑,這次不是餓的,是絕望的。
她,一個現代農學博士,穿越到了連農業都還沒發展起來的洪荒初期?!
就在這時,她耳邊傳來一個微弱的聲音:“渴...好渴...”
重禾猛地轉頭,卻發現四周除了鹿空無一人。
“你聽見了嗎?”她緊張的問。
鹿搖搖頭:“聽見什么?”
聲音再度傳來:“水...需要水...”
這次重禾確定了,聲音來自,自己那幾株被催生過的谷物?!
她驚恐的看向那些植物,發現自己的確能感受到它們微弱的“情緒”,對水的渴望,對生的期盼。
“百草語?”又一個陌生的詞匯蹦入腦海。
看來這是她的金手指啊!能聽得懂植物“說話”,得小心藏好別被發現,她可不想被抓去當實驗樣本。
鹿敬畏的看著她:“您...您是木靈修士?”
重禾正想否認,突然渾身一僵!
她感知到不遠處有什么東西在窺視他們。
“我們得走了。”她壓低聲音,“這附近有什么安全的地方嗎?”
鹿點點頭,“有個廢棄的山洞,但您能不能教我那種能讓草藥快速生長的法術?”
重禾看著少女渴望的眼神,突然意識到,在這個蠻荒世界,她的農學知識加上這點微末靈力,或許真能混口飯吃。
不過她沒有立即答應鹿的請求。
她先是警惕的環顧四周,確認附近沒有危險后,才壓低聲音道:“先離開這里再說。”
她動作麻利地將那幾株催熟的毒草連根挖起,小心的用衣角包好,又把之前已注入過靈力的谷物種收進衣袋里。
想了想,又拔了幾叢普通野草混在一起做偽裝。
“能走嗎?”她攙扶起鹿,刻意避開了少女熱切的目光,“帶路吧,腳步放輕些。”
鹿有些失望,但還是指向東面一處巖壁:“那邊有個山洞。”
重禾和點點頭,卻沒有立即動身。
她蹲下身子,將剛才催生靈谷時翻動的土壤重新撫平,又故意在周圍踩出幾處雜亂腳印。
最后,還折段了根枯枝,小心地掃去了兩人停留的痕跡。
“走。”她扶著鹿慢慢前行,每走十幾步就停下來聽聽周圍的動靜。
鹿不解的看她這番操作:“大人,您這是在做什么?”
“沒什么。”重禾沒有解釋,眼睛卻始終警惕的掃視著周圍的枯草叢。
她在野外試驗站工作的時候,每次離開前都要恢復原地樣貌,這是為了防止數據被干擾。
而現在,這成了她掩蓋靈力波動的本能反應。
兩人沉默的走了一段,重禾突然按住鹿的肩膀:“等等。”
她瞇起眼睛看向不遠處一叢灌木。
那里安靜得有些反常,就連風吹過的時候葉片都不曾晃動。
重禾的手指無意思的摩挲著衣角邊包著的毒草,另一邊手悄悄摸上了腰間別的石片,這時她路上撿的,邊緣還算鋒利。
三息之后,灌木叢已然毫無動靜。
“可能是我看錯了。”重禾輕聲說,卻故意帶著鹿繞了個大圈,避開那片區域。
鹿欲言又止,最終只是困惑的跟上她的腳步。
山洞比想象中干燥,入口被幾塊天然落石遮擋,確實是個不錯的藏身處。
重禾卻沒有著急的進去,而是站在洞口仔細觀察巖壁和地面。
“最近有人來過嗎?”她指著地面幾處模糊的印記問道。
鹿搖搖頭:“就我自己,偶爾還有些小獸。”
重禾著才稍微放松,但還是先扔了快石頭進去探路。
確認沒有異常后,她讓鹿在洞口等著,自己舉著石片謹慎地進去轉了一圈。
“進來吧。”她最終招呼鹿,“今晚我們輪流守夜,你先休息。”
鹿終于忍不住問了:“大人,您究竟在防備什么?”
重禾正在用石塊堵住洞口縫隙,聞言手上動作頓了頓。
她想起剛才感知到的那道意味不明的窺視,又想起鹿說的“妖族”二字。
“沒什么。”她平靜的說,把最后一塊石頭卡進縫隙,“只是習慣而已。”
她沒告訴鹿的是,以前在試驗站值夜的時候,她曾經一個人抓住過三個偷試驗稻種的小偷。
謹慎是自己的專業素養之一。
夜幕完全降臨前,重禾用最節省的方式,催熟了幾株解毒草,確保藥效足夠。
她刻意控制著靈力輸出,每次只注入極少量,寧可多花些時間,也不愿意再引起明顯的靈力波動。
“給。”她把草藥遞給鹿,“分三次吃,每次間隔...”
話還沒說完,遠突然傳來一聲尖銳的嘶鳴,像是某種動物痛苦的叫聲。
重禾立刻熄滅了洞口微弱的火光,整個人貼在巖壁上,連呼吸都放輕了。
鹿嚇得僵在原地,卻見重禾對她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后指了指山洞更深處。
鹿明白她的意思,躡手躡腳的挪了進去。
重禾則再黑暗中靜靜的等待,手里緊握著那塊石片。
直到嘶鳴聲徹底消失,又大概過了半個時辰,她才緩緩吐出一口氣,稍微放松了下緊張的情緒。
重禾明白,此處不是安全久留之地,明天一早必須馬上離開。
“明天帶我去看看你們的部落,作為交換,我教你辨認植物。”
鹿的眼睛亮了起來。她掙扎著站起身子壓低聲音:“小心死寂谷深處的金線鼠,它們最近特別活躍。”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專挑落單的人下手。”
重禾點點頭,對這種情況一點也不意外,以前在野外做試驗的時候也有相似的情況出現。
“嗯,我知道了,睡吧。”她低聲對鹿說,“我守前半夜。”
鹿欲言又止地看著她,最終還是躺下了。
黑暗中,重禾靠著冰冷的巖壁,耳朵豎得老高。
她的另外一只手無意思地撫摸著衣袋里面那幾粒偷偷收集的靈谷種子。
在這個陌生的世界,她或許能真的靠種地活下去。
但首先,得確保能見到明天的太陽。
洞外,一雙泛著金光的眼睛在夜色中閃爍了幾下,做種悄然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