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后似是想起什么,那道童一拍腦袋:“謝師姐且在此稍等片刻,師傅臨行前留了個木匣子,托我交付與您。”
他忙不迭跑進屋中,不多時抱出一個紅漆長木匣,遞了過去——
“當年三清觀沒落后師傅去拾掇,收拾出此物什便一直保管著,還說謝師姐若來了,便將這東西物歸原主。”
前世她被小瘋子看覷得緊,除卻宴會大門都邁不出去,更別提來道觀聽高人講座了。
謝安瀾心里疑惑,接過木匣緩緩打開,看清內(nèi)里物件,忍不住呼吸一滯。
木匣內(nèi)安安靜靜置放著一把收入劍鞘的長劍,劍柄紋有飛天青鳥的紋樣。
當年隨師傅修行,師傅將一身本事傾囊相授,更傳她道門劍法以保自身。
及笄那年,師傅還親自為她打造過一把三寸軟劍,可貼身攜帶。
后來師傅故去,三清觀只剩下她一人,她忙于維持生計,這柄劍便供在祠堂,被小瘋子搶下山時也便忘了取。
細說起來,她已經(jīng)有很多年沒回過三清觀了……
“替我謝過老道長,若來日我得黃白之物,定為云頂觀廣添香火。”將佩劍取出來系在腰間,謝安瀾沖幾位道童鄭重一拜。
“使不得使不得,此物本便為師姐所有,如今不過是物歸原主,師姐不必破財。”道童們嚇了一跳,忙不迭伸手攙扶她。
幾人又閑聊一陣,謝安瀾婉拒他們請吃齋飯的念頭,轉頭離開了云頂觀,下山至半途,忽然步子一頓,而后復又起。
到了山腳下,謝安瀾這才慢吞吞停住腳步,轉頭看向上面那青石臺階旁邊的一塊巖石:“還要跟我到幾時?”
那巖石旁邊露出來的衣角狠狠一顫,一個人緩緩走出來。
是剛剛跟著慕容薇的貼身侍女。
“跟了我一路,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敢侮辱我家郡主,還搶我家郡主的如意郎婿,今日我便替郡主好生來教訓你這個鄉(xiāng)野來的粗鄙婦人!”
那侍女哂笑一聲,拍了拍手,一群侍從提著棍子從巖石后走出,兇神惡煞地舉起棍子朝著謝安瀾打來。
正好,許久未曾活絡筋骨了。
謝安瀾扯下腰間佩劍,劍未出鞘,便就著這模樣同他們纏斗起來。
這些侍從不是練家子,會的都是些花拳繡腿,十分不經(jīng)打,不過是片刻功夫,便被謝安瀾一個個打趴在地上。
將佩劍重新系回腰間,謝安瀾抬頭瞥了一眼那侍女,侍女早已嚇得兩腿發(fā)軟,跌坐在石階上——
“你你你,你不可殺我!我乃隆安郡主的家生奴,郡主未曾發(fā)話,旁人不可隨意打殺!”
侍女說著說著聲音慢慢小了下去,原是謝安瀾收了劍便扭頭下山了,只留一地侍從捂著傷處哼哼唧唧。
忽然,她感到身下一陣濕潤,還隱約聞到了一股子腥味,下意識低頭看去,頓時漲紅了臉。
怎的這么不爭氣,竟被謝安瀾那一眼給嚇得失禁了。
四下看了看,確認沒什么人后,她迅速站起來,動作別扭地走向山上。
云頂觀內(nèi)。
慕容薇小心翼翼從道士手中取過自己求來的平安符,嘴角弧度高高揚起。
若能投其所好,攀附王公貴胄,縱然嫁不得沈策,她也能為自己尋覓一個如意郎婿,到時候帶著郎婿回燕北,羨慕不死那群鄉(xiāng)下土婦。
“女公子,女公子!”
聽出自家侍女的聲音,慕容薇將平安符小心翼翼收進香囊,轉頭看去:“幼白啊,你何事如此驚慌?那謝安瀾可給她一頓教訓了?”
幼白,也便是那侍女提著裙擺慌慌張張跑上來,匆忙喘了兩口氣,這才道:“那,那謝安瀾……她……”
“她如何?”
“她會些功夫,跟咱們出來的侍從全被她撂倒在地上了。”
慕容薇瞬間沉了臉,往地上狠狠啐了一口唾沫:“定是那幫人成日好吃懶做不好好習武,竟被謝安瀾那鄉(xiāng)野賤婦給欺負了!回頭我便告訴大母去,讓大母做主!還愣著做什么,喊人把轎子抬來下山回府啊!”
她晚上還要赴宴呢,今天能不能結交幾個權貴就看這枚重金求來的平安符了。
……
回到平康侯府已經(jīng)是申時了。
甫一下馬車,便看見沈開站在門口伸直了脖子東張西望,瞥見謝安瀾來,頓時眼睛一亮,仿若迎來了救星似的:“少女君你可算回來了!”
“怎么了?府中出事了?”感受到府邸一片低氣壓,謝安瀾下意識問。
“非也非也。是少主公不知怎的生了氣,到現(xiàn)在連晚膳也不曾用。”沈開頓了頓,壓低聲音道,“少主公已經(jīng)好幾日未曾好好用膳了,我們都擔心他身子,少女君您去勸勸吧。”
畢竟誰不曉得呀,少主公最聽少女君的話了。
謝安瀾皺眉。
這小瘋子又鬧哪一出。
……罷了,順著他來吧。
思忖片刻她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她轉身走向了廚房,半個時辰后提著一個食盒走向了主院。
晚間微涼,庭中少年扯了面上抹額,煩躁地坐在石凳上喝著酒,聽見腳步聲頭也不回地將手里的酒壇子扔出去——
“老子不是說了誰也不見!滾!都滾!”
酒壇子不偏不倚砸到謝安瀾腳邊,砰一聲碎了一地,酒水飛濺到裙擺上,瞬時打濕了她那一角。
“連我也要滾?”謝安瀾垂眸看了一眼,立在院門口問。
少年的背影狠狠一僵,下意識轉頭,見是她來,身上冷意散了個一干二凈,旋即又轉回去背對著她,聲音啞得厲害:“你還知道回來。”
“……我不回來還能去哪里。”謝安瀾抽了抽嘴角,提著食盒走到他旁邊,把食盒放在他面前打開,
“先吃飯吧。”
“不餓,拿走。”他偏過頭去。
“那我拿給阿開吧,剛剛摘韭菜時他見我做韭菜盒子饞得很。”
沈策頓時看向她:“你做的?”
“嗯。”
他立刻把食盒里的東西逐一拿出來,隨即看到了……
韭菜盒子,韭菜疙瘩湯,韭菜黍面餅,韭菜饃饃……
“韭菜……全宴啊?”
沈策傻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