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行時間來到一天二十三小時。
周圍昏暗又安靜,火焰倒映在松柏黑色的眼睛里,火光跳躍著,搖晃著,折紙盯著自己的雙手出神,小鳥縮在我的頭發里睡覺。
松柏和我算不上好友,甚至并不熟悉,我不想和他聊天,了解其他人的苦難并不有趣,對研究也沒有什么幫助,我的一顆心已經全部給了囚鳥,沒有什么東西剩下,就算剩下了我也懶得去憐憫別人。
松柏和我聊起他的苦難,這件事是無意義的,我閉上眼睛假寐,他仍然喋喋不休。
于是我把本子給了他。
我說:“想說什么自己寫,別鬧?!?/p>
他寫了什么?哦,我趁他不注意燒了——這種負能量的東西最好丟掉,以免影響我的心情,本來我就很難過——沒有誰是誰的壞情緒垃圾桶,說起來他應該感謝我愿意給他一個傾訴的方式。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表現得太友善了,松柏睡去之后我開始逗弄我的小鳥,對著火看它閃閃發光的羽毛,然后折紙醒過來,她竟然也走過來,和我并排坐著。
她剛醒,睡眼惺忪,眼神迷離,對于喜歡的人這種樣子叫做可愛,對于不喜歡的人這種樣子就叫邋遢了。
折紙和我聊起她的信仰。
那種不切實際的東西我沒記,翻來覆去就是“很好,你也來信仰吧”,很無趣——我不是無神論者,我只是覺得這樣的神對我毫無幫助。
看著折紙混濁的眼睛,我想起囚鳥,她的眼睛是干凈的、堅定的、和其他人都不一樣,沒人比得上她。
我有點想囚鳥了,我想吻她。
我又想起古人類的一種植物,叫做槲寄生,據說在槲寄生下接吻的戀人永生永世不會分離。
現在這種植物已經滅絕了。
我突然笑了起來,我們擁有了那么長的壽命,就不可能永遠和戀人在一起,難道槲寄生也知曉了?于是從世界的舞臺上黯然離場?
“你在聽嗎?”折紙的絮絮叨叨停了下來。
“我不記得現在是什么賣慘大會,”我收斂笑容,不耐煩地說,“我愿意聽著你賣慘就已經很給你面子了,不要不識好歹?!?/p>
下行到某一深度時,大概是十天十一小時時,計時器突然倒轉,或者說它在亂跳,你永遠不知道下一秒它會跳躍成什么數字,我嘗試計數,因為逐漸窒息而放棄了。
時間漫長且難熬,就像有人用力捏我的肺,心臟也停止跳動,血液也凝結成冰,我疑心我們已經死了,因為我確實有那么幾分鐘感覺心臟停止了跳動。
松柏手里捧著火焰,火焰也是沒有溫度的,凝固的、冰冷的,但是最終我們抵達了這個地方,還能寫下這些文字——可能是我多慮了,我們確實是幸運兒。
地下的基地像迷宮一樣錯綜復雜,紫水晶隊長是怎么弄出這么大一塊地方的?我有些想笑。
為我們最靠近電梯的基地安上燈管,收拾好帶下來的行李,我們開始了對未知的地底的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