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錄片名稱:《宗谷號——航行在被遺忘的航線上》
特邀配音:靖合
【開場】
在古希臘哲學的思辨長河中,“忒修斯之船”悖論提出了一個關于“身份”與“本質”的、發人深省的問題:
如果一艘船的所有部件都被替換,它,究竟還是不是原來的那艘船?
而一百年前,一艘從東京灣駛出的鋼鐵之軀,用它貫穿“戰爭與和平”的一生給出了我們答案。
它曾是蘇聯訂購清單上的“Volochaevets”,也曾是太平洋戰場上的“幸運艦”,它是南極冰原上的探路者,也是漂浮在歷史長河中、銘刻時代印記的精神圖騰。
它就是——宗谷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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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0年代?日本神戶港】
故事始于1938年的日本神戶。在川南工業的船塢里,鋼鐵巨獸初具雛形。
它本是為蘇聯打造的破冰貨輪“Volochaevets”,注定要挑戰北極的堅冰。然而,國際政治的寒流比北極更甚。隨著日蘇關系惡化,這艘未及遠航的船,便被日本海軍收入麾下。
227.5萬日元,買下了一個傳奇的開端。
1939年,“Volochaevets”被賦予了新的名字——“宗谷號”。和名字一起被賦予的,還有全新的使命。宗谷號由破冰貨輪改為特務艦,被安排執行太平洋島嶼的測繪與物資運輸任務。
那一年,炮塔代替了貨倉,聲吶代替了測量儀。
自此,它告別商業貨輪的平順航道,駛入了太平洋戰爭的洶涌漩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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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3年?拉包爾海域】
死神以魚雷的形式襲來。
刺耳的金屬撕裂聲、海水倒灌的咆哮,一切、似乎已為這艘船奏響了挽歌。
然而,曾經一個為抵御北極堅冰設計的細節——堅固的雙層船底——在此刻,卻成為了它命運的盾牌。
由于雙層結構的阻擋,它并未被引爆。
宗谷號,奇跡生還。
“幸運艦”的傳奇也在此后不脛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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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2–1945年?太平洋戰場】
在整個太平洋戰場,宗谷號多次死里逃生。
1942年,它在特魯克環礁空襲中毫發無傷穿越彈雨;1944年,它在擱淺后自行脫困,重新起航。
船員們堅信宗谷號“被命運眷顧”,但真正守護它的,卻是二十年前精良的設計與船員們百折不撓的堅毅。
同時,戰爭也在不斷地重塑它:
測量設備被拆除、改裝為煤炭運輸船、船體多次修復......
盡管如此,其核心動力系統與船殼框架仍得以保留。
“宗谷號”之名,也由此延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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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5年?南極】
戰爭結束后,這艘舊艦迎來了它生命的第三幕。
宗谷號被日本海上保安廳接收,1955年,日本政府斥資5億日元——相當于當年國家預算的0.5%——將其徹底改造為南極觀測船。
它新增了破冰系統、科研設施、直升機甲板,也因此,它成為了日本極地科研的先驅者。
從1956年到1962年,宗谷號六度南極執行任務。它曾被浮冰圍困、也曾經歷過螺旋槳斷裂,險象環生,甚至有船員聲稱他們在船上目擊了神秘的“南極哥斯拉”。
在此期間,船體高達90%的木結構被更換,但公眾從未質疑它的身份。它依然是“宗谷號”——因為它承載的,不僅是航行記錄,更是日本民族在廢墟中站起、探索未知的集體記憶與不屈的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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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8年?東京品川】
1978年,航程終結。宗谷號駛入了最后的港灣——東京品川。
此后,它作為船舶科學館的鎮館之寶向公眾開放。
它的內部設備已被全部拆除,船體也經過了防腐處理,已不再具備航行能力。
然而,它的生命,卻從未終結。
它以“南極開拓者”的姿態,超越了物質束縛,成為日本人民精神與文化的象征。
在這里,亞里士多德的“四因說”仿佛得到了鮮活的印證。
宗谷號的身份由其形式、目的和國民情感紐帶共同定義,而物質的更替反而退居其次。
正如“忒修斯之船”所啟示的——
身份的本質,并非存在于不變的部件之中。
它是一種動態的、流動的意義網絡——由功能、記憶、情感與象征共同編織而成。當整個民族都認定這是宗谷號時,哲學上的悖論,便在現實中有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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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谷號的史詩,超越了鋼鐵與海洋的界限。
它告訴我們:
當一艘船的故事、它所象征的精神,被一個社會深刻地接納和傳承,即使它的每一寸甲板都被更新,它依然是那艘獨一無二的船。
這不僅是一艘船的史詩,更是一個時代的回響。
就像文化與傳統,在一次次更新中傳承靈魂——
宗谷號,以它不朽的身影,成為日本人民心中永恒的精神燈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