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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廿四夢

第十二章

陳月把那卷《春江花月夜》攤在案上時,桂巷的風正卷著最后幾片桂花,打在窗紙上沙沙響。畫軸上的墨痕被臺燈照得發透,“江畔何人初見月”那行字的邊角,有處極淡的折痕——那是民國二十六年深秋,陳默用手指反復摩挲過的地方。

他們都叫我江硯。硯臺的硯。

可我記得自己最初的名字,刻在陳家老宅那方沉月硯的底款上:江沉月。

第一次聽見“江硯”這兩個字,是在第五個輪回。那年陳家的姑娘剛滿二十,抱著這卷畫軸蹲在桂樹下哭,說她爺爺臨終前只讓她記住一句詩:“不知江月待何人。”我蹲在她身邊,撿起草里的桂花,鬼使神差地說:“我叫江硯,或許……是來應這句詩的。”

那時我已經記不清是第幾次回到二十歲了。

民國二十六年的火,燒掉了藏經閣,卻燒不掉這卷畫。陳默把畫塞進我懷里時,火舌已經舔到他的袖口,他笑著說:“沉月,你看這畫里的江月,幾千年來就沒變過,咱們的事,或許也一樣。”他說這話時,指腹正按在“人生代代無窮已,江月年年望相似”上,指甲掐得宣紙發皺。

那時我不懂。不懂他為什么非要把這卷畫留給我,不懂他說的“一樣”是什么意思。直到他消失在火光里,直到第一個二十四年過去,我在鏡子里看到自己仍是二十歲的模樣,看到陳家新出生的女嬰眉眼像極了陳默,才明白——這畫不是畫,是道鎖。

鎖著我的時間,鎖著陳家世代的命。

第一個輪回,陳家的姑娘叫陳安。二十四歲那年,她在畫軸里找到半封殘信,是陳默寫給我的,說“江月照人,亦傷人”。她拿著信沖進桂樹影里,再也沒出來。那天夜里,畫里的江月突然圓了,圓得像要滴出血來。

第二個輪回,陳家的姑娘叫陳念。她不信鬼神,只把畫當普通古物,卻總在月圓時夢見一個穿長衫的男人,在畫里對她說“月落時,來尋我”。她在二十四歲生日前夜,偷偷把畫軸帶出門,從此杳無音信。畫里的江月,缺了一角。

第三個輪回,第四個輪回……我開始學乖。

我改名叫江硯,裝作是研究古典文獻的學者,在每個陳家姑娘二十四歲前找到她。我故意說這畫是贗品,說陳默的信是偽造的,甚至在畫軸的夾層里塞些假線索,讓她們覺得“真相”不過是場騙局。我以為只要她們厭了、倦了,就能跳出這畫里的預言。

可沒用。

她們總會在某個瞬間,被畫里的句子勾住。像陳安對著“不知江月待何人”發呆,像陳念一遍遍念“江月年年望相似”,像這一世的陳月,昨夜突然指著畫里的孤月說:“你看它懸在那兒,好像等了很久很久。”

那一刻,我看著她眼里的光,突然想起民國二十六年的陳默。他舉著燈籠照畫時,眼里也是這樣的光,又亮又燙,燙得人心里發慌。

我開始怕了。

怕她像前幾世的姑娘一樣,被畫里的江月纏上;怕她在二十四歲生日那天,變成畫里新的墨痕。所以我故意留些破綻,讓她查到假的玉琮,讓她以為沉月硯里藏著真相——那些都是我設的障眼法,只想把她的注意力從這卷畫上引開。

可她偏不。

今早她從儲藏室出來,手里攥著畫軸的一角,指腹磨著“皎皎空中孤月輪”,突然問:“江硯,你是不是見過我很多次?”

我握著茶杯的手猛地一顫,茶漬濺在案上,像極了陳默當年滴在畫上的血。

“你看這畫,”她沒等我回答,自顧自地說,“爺爺說,每一代陳家的人,都能在畫里看到不一樣的東西。我看到的,是個穿月白布衫的人,總在桂樹下等……”

她沒說下去,但我知道她看到了什么。

那是我。是每個輪回里,守在桂巷的我。是穿著月白布衫,等她發現畫里的秘密,又怕她發現的我。

窗外的月光突然斜斜地照進來,落在畫軸的“不知江月待何人”上。我看著陳月的側臉,突然想告訴她——

這畫里的江月,不是不知待何人。

它待的,是每一代陳家的姑娘。是陳安,是陳念,是眼前的陳月。是那些眉眼間帶著陳默影子,又比他更執著、更鮮活的人。

而我守著這畫,守著桂巷,守著一個又一個二十四年,不是因為被畫鎖住,是因為畫里的江月告訴我:“江月年年望相似,所待之人,亦相似。”

相似到,每一世的她,都會在二十四歲這年,捧著畫軸問我:“你是誰?”

相似到,每一世的我,都想告訴她:“我是江沉月,是等了你近百年的人。”

可我不能說。

說了,她就會像陳默那樣,被畫里的“相似”纏上,再也走不出這輪回。

陳月把畫軸卷起來時,指尖又在“江月年年望相似”上停了停。我看著她把畫放進木盒,突然想起陳默最后那句話:“沉月,別讓她們像我一樣,被這畫困住。”

所以我只能是江硯。只能是那個設下陷阱,說些謊話,想把她推離這畫的人。

哪怕她會恨我。哪怕每個輪回的最后,我都要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桂樹影里,心里清楚——下一個二十四年,我還會在這里,守著這卷畫,等一個和她相似的人。

就像畫里說的,“不知江月待何人”。

其實江月一直知道。

它等的,從來都是陳家那雙眼,那雙眼看過來時,像初升的月亮,亮得能把輪回里的黑暗,都照得透透的。

而我,不過是江月投在地上的影子,世世年年,守著這束光罷了。

陳月轉身時,我把那碗涼透的桂花粥倒進了院里的桂樹根下。粥里的桂花沉在土里,像我沒說出口的話——

這一世,能不能讓“江月待何人”,有個不一樣的結局?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離她二十四歲生日,還有三天。畫里的江月,已經開始亮了。

閑來小酒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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