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老面館回來后，蘇晚總覺得空氣里多了些不一樣的東西。

顧晏辰依舊話少，依舊帶著生人勿近的氣場，但蘇晚總能捕捉到一些細微的變化——他會在她熬夜改圖時，讓張媽多留一盞燈；會在她被文件里的專業術語難住時，不動聲色地丟過來一本注解手冊；甚至有次她隨口說喜歡辦公室窗外的玉蘭花，第二天那盆花就被挪到了她的辦公桌旁。

這些變化像投入溫水里的糖，慢慢融化，甜得悄無聲息。

但林薇薇的刁難并沒有停止。

周年慶的宣傳海報定稿那天，蘇晚發現自己設計的禮服效果圖被換成了林薇薇的版本，右下角還赫然署著林薇薇的名字。

“這是怎么回事？”她拿著海報沖進總監辦公室，聲音都在發顫。

總監避開她的目光，含糊其辭：“蘇晚啊，林小姐的設計更符合大眾審美，評審團最終選了她的……”

“不可能！”蘇晚拿出評審團簽字的確認單，“試裝會明明通過了我的設計，這里還有大家的簽字！”

“這……”總監面露難色，“是顧老爺子的意思。他說林小姐是林家的人，讓她負責主秀，更有利于兩家合作。”

顧老爺子？

蘇晚的心沉了下去。她聽說過這位顧家的掌權人，手段強硬，最看重家族利益，對顧晏辰的控制欲也極強。

她攥著海報，轉身沖出辦公室，直奔頂層。

顧晏辰正在接電話，看到她紅著眼眶闖進來，眉頭立刻皺起，對著電話那頭說了句“先這樣”就掛斷了。

“怎么了？”

蘇晚把海報拍在他桌上，聲音帶著哭腔：“為什么換成了林薇薇的？試裝會明明通過了我的設計！”

顧晏辰拿起海報看了一眼，臉色瞬間沉了下來，周身的氣壓低得嚇人。

“誰干的？”

“總監說是顧老爺子的意思！”

他的手指用力捏著海報，指節泛白：“我知道了。”

“你知道有什么用？”蘇晚忍不住提高了聲音，“我的設計就這么不值錢嗎？還是說，在你們眼里，只有林薇薇這種家世的人才配得上顧氏？”

這些天積攢的委屈和不甘，在這一刻徹底爆發出來。她討厭這種被輕視的感覺，更討厭自己明明有能力，卻因為沒有背景而被隨意踐踏。

顧晏辰看著她泛紅的眼眶，心里像被什么東西刺了一下。他想解釋，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顧家的復雜，老爺子的強勢，這些不是三言兩語能說清的。

“相信我。”他最終只說了這三個字，語氣卻異常堅定，“三天后，主秀的T臺上，會是你的設計。”

蘇晚愣住，看著他眼里不容置疑的認真，心里的火氣忽然就降了下去。她不知道他要怎么做，但莫名地相信他。

“好。”她吸了吸鼻子，轉身想走，卻被他叫住。

“等等。”顧晏辰從抽屜里拿出一個小小的禮盒，遞給她，“給你的。”

蘇晚疑惑地打開，里面是一條項鏈，吊墜是一片銀色的玉蘭花瓣，邊緣打磨得很光滑，在燈光下泛著柔和的光。

“你……”

“上次看你盯著玉蘭花看了很久。”他別過臉，耳根有些發紅，“算是……提前慶祝你的設計成功。”

蘇晚的心跳漏了一拍，指尖輕輕撫過那片花瓣，心里又酸又軟。她抬起頭，想說聲謝謝，卻對上他深邃的目光。

那目光里有她看不懂的情緒，像醞釀著風暴的海，帶著一種致命的吸引力。

兩人對視了幾秒，蘇晚先紅了臉，慌忙低下頭：“謝謝顧總，我先出去了。”

她幾乎是逃著離開的辦公室，心臟在胸腔里跳得飛快。

這條項鏈，絕不是“上司對下屬”的賞賜那么簡單。

顧晏辰看著她慌亂的背影，拿起桌上的內線電話：“把林薇薇叫到我辦公室來。”

十分鐘后，林薇薇喜氣洋洋地走進來，以為是來談海報細節的：“晏辰哥，你找我……”

話沒說完，就被顧晏辰扔過來的海報砸中了臉。

“誰讓你換的設計？”他的聲音冷得像冰，眼神里的厭惡毫不掩飾。

林薇薇嚇了一跳，撿起海報，臉色發白：“晏辰哥，我……我只是覺得我的設計更合適……”

“合適？”顧晏辰冷笑一聲，“用著蘇晚的靈感，改了幾個線頭，就成了你的設計？林薇薇，你什么時候變得這么下作？”

“我沒有！”林薇薇急得哭了起來，“是爺爺說……說蘇晚只是個沒背景的丫頭，不配擔此重任……”

“我的公司，輪不到他指手畫腳。”顧晏辰打斷她，“現在，立刻把海報換回來，否則，林氏和顧氏的所有合作，到此為止。”

林薇薇不敢置信地看著他：“晏辰哥，你為了那個丫頭，要跟林家翻臉？”

“她是我的人。”顧晏辰的語氣帶著警告，“動她，就是打我的臉。”

林薇薇的眼淚掉得更兇了，卻不敢再說什么。她知道顧晏辰說到做到，只能咬著牙點頭：“我知道了。”

看著林薇薇失魂落魄地離開，顧晏辰靠在椅背上，揉了揉眉心。

他知道，這次和老爺子正面沖突，不會那么容易收場。但他不后悔。

他甚至有些慶幸，這件事讓他看清了自己的心意——他不想看到蘇晚受委屈，不想看到她眼里的光熄滅。

這種感覺，早已超出了“契約”的范疇。

晚上回到別墅，蘇晚正在客廳看電視，手里拿著那條玉蘭項鏈，反復摩挲著。聽到他回來，慌忙把項鏈藏進了口袋。

顧晏辰看在眼里，嘴角幾不可察地勾了一下。

“張媽做了糖醋排骨，你的最愛。”他故意說。

蘇晚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是在說自己。他連她喜歡吃什么都記住了。

飯桌上，兩人沒怎么說話，卻有種莫名的默契。蘇晚給他夾了塊排骨，他給她盛了碗湯，動作自然得像相處了多年的夫妻。

吃完飯，蘇晚去洗碗，顧晏辰站在廚房門口看著她。燈光落在她的側臉上，絨毛清晰可見，嘴角還沾著點醬汁，像只偷吃東西的小貓。

他忽然走過去，伸出手，用指腹輕輕擦過她的嘴角。

蘇晚的身體瞬間僵住，水灑了一地。

他的指尖帶著溫熱的觸感，像電流一樣竄遍全身，讓她渾身發麻。

顧晏辰也愣住了，他只是下意識地想幫她擦掉，卻沒料到會是這樣的感覺。她的皮膚很軟，像上好的絲綢，讓他的心跳也亂了節拍。

空氣仿佛凝固了，只剩下兩人急促的呼吸聲。

他看著她的眼睛，那里面映著他的影子，帶著驚慌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期待。

他的喉結動了動，慢慢低下頭，越來越近……

就在兩人的鼻尖快要碰到一起時，蘇晚猛地回過神，推開他，慌亂地跑出了廚房：“我……我去洗澡了！”

顧晏辰站在原地，指尖還殘留著她皮膚的溫度，心里像被什么東西填滿了，又酸又脹。

他低笑一聲，聲音里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溫柔。

看來，他的防線，也快要守不住了。

而這場始于交易的糾纏，早已在不知不覺中，變了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