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服樣品趕制出來那天,蘇晚特意去了打版房。
緞面在燈光下泛著細膩的光澤,碎鉆像星子一樣藏在紗質裙擺里,走動時會閃過細碎的光。打版師傅笑著說:“蘇小姐,這設計真是絕了,剛柔搭得剛剛好,顧總看了肯定滿意。”
蘇晚摸著裙擺的面料,心里甜滋滋的,像揣了顆糖。這是她第一次得到這樣的認可,還是在顧氏這樣的大平臺上。
她抱著樣品回到頂層,顧晏辰正在開一個跨國會議,英語說得流利又沉穩。蘇晚沒敢打擾,把禮服掛在里間的衣架上,悄悄退了出去。
會議開了整整一下午,直到傍晚才結束。顧晏辰走出里間時,臉色不太好,額角甚至沁出了薄汗。
“顧總,您沒事吧?”蘇晚遞過去一杯溫水。
他接過,喝了一口,才緩過神來:“沒事,時差沒倒過來。”
他的目光落在衣架上的禮服上,走過去翻看了幾下,指尖拂過腰間的絲絨結:“比圖紙上效果好。”
蘇晚的臉有點紅:“還是打版師傅手藝好。”
“下周的試裝會,你也去。”顧晏辰放下禮服,“盯著點細節,別出岔子。”
“好。”
那天晚上,蘇晚在書房改設計細節,忽然聽到隔壁房間傳來壓抑的咳嗽聲。她猶豫了一下,還是起身走了過去。
顧晏辰的房門沒關嚴,留著一條縫。她透過縫隙看進去,只見他蜷縮在床上,臉色蒼白,手捂著胃,額頭上全是冷汗,顯然是胃病犯了。
他床頭柜上放著她那天給的藥瓶,卻沒打開。
蘇晚心里一緊,推門走了進去:“顧總,你是不是不舒服?吃藥了嗎?”
顧晏辰睜開眼,看到是她,皺了皺眉:“誰讓你進來的?出去。”
“你都這樣了還硬撐著?”蘇晚沒管他的話,拿起藥瓶倒出兩粒藥,又去廚房倒了杯溫水,遞到他面前,“快吃了。”
他別過臉,語氣生硬:“不用你管。”
“我是你的助理,照顧你也是工作的一部分。”蘇晚把水杯往他面前遞了遞,“你要是病倒了,耽誤了工作,損失的還是顧氏,不是嗎?”
她故意把話說得功利,怕他又用“交易”那套來推開她。
顧晏辰沉默了幾秒,最終還是接過水杯和藥,仰頭咽了下去。
“躺好別動,我去給你弄點熱粥。”蘇晚說完,轉身往廚房走。
張媽已經睡了,她輕手輕腳地打開冰箱,還好里面有早上剩下的白粥。她倒進鍋里加熱,又切了點姜絲放進去,想著能暖胃。
等她端著粥回來時,顧晏辰已經坐起身靠在床頭,臉色好了些。
“趁熱喝。”她把碗遞給他。
他接過,舀了一勺慢慢喝著。姜絲的辣味很淡,更多的是粥的軟糯,和張媽做的味道不同,卻帶著一種說不出的暖意。
“你怎么知道我胃不好?”他忽然問。
“猜的。”蘇晚沒說實話,“你經常忙得忘了吃飯,不胃病才怪。”
顧晏辰看了她一眼,沒再追問,低頭繼續喝粥。
房間里很安靜,只有勺子碰到碗的輕響。月光透過窗戶灑進來,落在顧晏辰的側臉,柔和了他平時冷硬的線條。蘇晚忽然覺得,這個總是高高在上的男人,此刻也像個需要人照顧的孩子。
“謝謝你。”他喝完最后一口粥,把碗放在床頭柜上,聲音很輕。
“不客氣。”蘇晚拿起碗,“你好好休息,我先出去了。”
她走到門口時,身后傳來他的聲音:“蘇晚。”
“嗯?”
“別告訴別人。”
蘇晚愣了一下,隨即明白他是不想讓別人知道他生病的事。她點點頭:“我知道了。”
回到自己的房間,蘇晚的心還在怦怦直跳。剛才顧晏辰道謝的樣子,和平時判若兩人。她忽然覺得,這個冰冷的契約關系里,好像悄悄滋生了些別的東西。
試裝會那天,模特穿上禮服走臺時,全場都安靜了。
挺括的緞面上身襯得模特身姿挺拔,香檳色的紗質裙擺隨著步伐搖曳,碎鉆在燈光下閃爍,像把整個星空都披在了身上。
“太驚艷了!”評審團里有人忍不住贊嘆,“既有顧氏的沉穩,又有年輕人的靈動,蘇小姐真是好才華!”
蘇晚的臉有點紅,下意識地看向站在角落里的顧晏辰。他正看著臺上,嘴角噙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對上她的目光時,微微點了點頭。
林薇薇站在一旁,臉色難看到了極點,卻又發作不得,只能死死地攥著拳頭。
試裝會結束后,顧晏辰叫住了蘇晚:“晚上有空嗎?”
“啊?有……”
“帶你去個地方。”
他沒說去哪里,直接把她塞進了車里。車子沒有往別墅的方向開,而是駛向了市中心的老街區。
最終停在一家不起眼的小面館前。
“下車。”
蘇晚跟著他走進面館,里面很小,只有幾張桌子,卻收拾得很干凈。老板是對老夫妻,看到顧晏辰,熱情地打招呼:“小顧,好久沒來了!”
“張叔,兩碗牛肉面,多放辣。”
“好嘞!”
蘇晚愣住,她從沒見過顧晏辰對誰這么隨和,更沒見過他吃這種路邊攤。
“你怎么知道我愛吃辣?”她好奇地問。
“上次看你吃飯,筷子總往辣椒罐里伸。”顧晏辰坐在對面,語氣平淡,仿佛這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蘇晚的心里忽然涌上一股暖流。他竟然注意到了這種細節。
牛肉面很快端上來,紅油翻滾,香氣撲鼻。蘇晚拿起筷子,小心翼翼地嘗了一口,辣得舌尖發麻,卻很過癮。
顧晏辰吃得不多,大部分時間都在看著她吃,眼神里帶著一種她看不懂的柔和。
“這家店,我小時候經常來。”他忽然開口,“我爸媽忙,沒時間管我,爺爺就經常帶我來吃牛肉面。”
蘇晚愣住,這是他第一次提起自己的家人。
“后來爺爺走了,我就很少來了。”他的聲音低了些,“總覺得沒以前的味道了。”
蘇晚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只能默默地給他遞了張紙巾。
他接過,擦了擦嘴角,忽然笑了:“跟你說這些干什么。”
那笑容很淡,卻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在蘇晚的心里漾開了一圈圈漣漪。
她忽然覺得,自己好像離這個冰冷的男人,又近了一步。
而這一步,似乎早已超出了“契約”的界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