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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神君終于肯嫁啦

第三章落子有悔

子葭見怪不怪,大搖大擺地直入離火殿,手里折扇“唰”地展開,金箔包邊的扇骨泛著冷光,扇面上鸞鳥尾羽用金線勾勒,穿花而過時帶起的粉紫煙霞像是活了一般,那花里胡哨的樣子惹眼得很。

“浮墨神君可算舍得從那涸淵爬出來了,”戲謔的聲音先一步在空曠的殿宇里蕩開:“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該浮三大白才是,我帶了昆侖玉漿——哦,忘了你在凡間愛喝那凡人給的桂花酒了,換成桂花酒如何?”

浮墨懶得理他,錦鞋踩出輕緩的聲響,走到窗邊的美人榻躺下。榻上鋪著云蠶絲織就的軟墊,繡著暗紋的離火圖騰在光影里若隱若現,她半倚著軟墊,舒坦得闔上雙眸,頸間銀鏈垂落,尾端綴著的火玉墜子隨著動作輕輕晃動。午后陽光透過輕紗在雕花窗欞上織出細碎的金網,又漫進殿內,為這靜謐的一角鍍上一層溫柔的金輝。

子葭收了折扇,扇尖在掌心敲了敲,也跟著坐到美人榻沿。方才還掛在嘴角的玩世不恭一點點斂去,那雙總含著笑意的桃花眼沉了沉,目光在浮墨身上逡巡一周,眼尖地捕捉到她脖頸處、還有手腕上掩在衣袍下的淡粉色疤痕。

他就這么靜靜地看著,殿外的風穿過回廊,卷起幾片落英撞在窗上,又輕飄飄落下。他低低開口,聲音里添了幾分沉郁:“還疼么?”

浮墨眼睫顫了顫,纖細而濃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淺淺的陰影,只淡淡“嗯”了一聲,聽不出情緒。

子葭往前湊了湊,仔細盯著她的臉,不錯過一絲一毫的表情:“這次歷劫,你對人界的那個宗門少主……不太一樣。”他說到這里便停下來,指尖無意識摩挲著扇骨上的紋路,專注地看著浮墨,像是在等一個答案。

浮墨終于掀開眼皮,眸光平靜無波,不起半分漣漪:“有什么不一樣?大意了罷了。”

“大意?”子葭像是被刺痛,猛地提高了聲音,尾音里帶著點難以置信的尖銳,又很快硬生生壓下去,余下咬牙切齒的意味:“你管掉進涸淵叫大意?那小子拙劣的把戲簡直漏洞百出!”他深吸一口氣,指節抵著美人榻的木沿,“你到底還記不記得,褪去神格的時候,你不再是不死不滅的?那涸淵里的怨煞之氣,哪怕是全盛時期的我們都要謹慎三分!”

浮墨轉過頭看向窗外,陽光在她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連帶著頰邊的絨毛都看得分明,本就細膩的臉龐愈發稚嫩細潤,宛如春日里沾了晨露的花瓣,明明眉目如畫,卻偏生帶著拒人千里的疏離:“涸淵里的東西不大安分,我既已到了涸崖,便下去看看,總歸那東西是要解決的。”

“那也不必非得是你!”子葭攥緊了拳,手背青筋隱隱跳動:“給我傳個信很難嗎?堂堂南方之尊若是隕落在歷劫途中,我……”他頓了頓,把后半句咽了回去,化作一聲重重的嘆息,帶著無奈,也帶著后怕——總不能說,得知她墜淵的消息時,他幾乎掀翻了半個水宮吧。他從一旁拉過來云被給浮墨蓋好:“罷了,說這些你也聽不進去,睡吧。”

美人榻很寬,兩人一坐一臥,浮墨重新闔上眼,呼吸漸漸勻長。午后的靜謐里,只余下子葭略顯粗重的呼吸聲,和窗外偶爾傳來的幾聲鳥鳴。

……

祁聽川足尖點地的力道幾乎要將腳下的碎石碾成齏粉,前方便是人界與魔界交界的迷瘴林,灰紫色的瘴氣翻涌如活物,他連眼皮都未曾抬一下,魔氣自周身翻涌而出,自發凝成一道無形屏障,身影如一道墨色閃電劈開那些能蝕骨銷肉的瘴氣。

穿過迷瘴林便是毒霧河,墨綠色的河水上騰起裊裊毒煙,水面漂浮著半截白骨,隱約可見水底蜷著幾具被腐蝕得只剩輪廓的尸骸。祁聽川足尖在河面一點,竟踏著那層薄薄的毒霧掠水而過,衣擺掃過水面時,濺起的水珠落在岸邊石上,瞬間蝕出幾個細密的小孔。

河對岸兩個魔界守衛正歪著頭打盹,當看清那道疾掠而來的身影時,瞌睡蟲瞬間跑了個干凈,“噌”地站直躬身行禮:“參見大公子!”

祁聽川無暇回應,飛快掠過守衛,只留下一陣帶著血腥味的疾風。他強行撕開涸淵結界時被罡氣反噬所傷,此刻每一次急促的呼吸都像是有把鈍刀在肺腑間攪動,額角的汗珠順著下頜滑落,可腳下的速度半分未減。

玄清宗上下無人知曉,那個被眾人喚作“少主”的少年,并非玄清宗祁宗主真正的兒子。他真正的名字,從來都不是“祁聽川”,去掉那個借來的姓,“聽川”才是他的本名——聽川,聽川,聽的是忘川河千年不歇的嗚咽,是魔界十萬魔眾在幽暗里的喘息,是父親作為魔尊對興盛魔界的執念。

他借了玄清宗少主的殼子,戴著這層假面屈身于人界宗門,只為了父親交托的一項重要任務——找到打開封印魔軍的密鑰,讓魔界掙脫萬年禁錮,重臨三界之巔。

為了這個任務,他的刀從來夠快,心從來夠硬。他踩著算計與鮮血往前走,從不會為誰停留。在他眼里,所有的溫情都是利刃,所有的信任都該被碾碎——直到浮墨像一縷不合時宜的光,走進了他精心編織的黑暗里。

為了接近浮墨,他扮演了一個天真無邪的少年,用最溫柔的語調說著最殘忍的謊,最終反手將她推入萬劫不復的棋局。

浮墨墜入涸淵的那一刻,他甚至沒有回頭。直到后來有一天,他不知為何就走到了岸邊浮墨的那間賣鮫綃的小店,看著空無一人的屋子,某種遲來的、尖銳的疼痛才猛地攥緊了他的心臟。

原來那些被他刻意忽略的悸動,早已在無數個不經意的瞬間,織成了無法掙脫的網。他以為自己是掌控全局的棋手,卻沒料到,他早已愛上了這枚棋子。

那時,聽川第一次嘗到了名為“悔恨”的滋味,比魔氣反噬更痛,比萬年孤寂更冷。他終于明白,他輸了,輸得徹徹底底。

紅余余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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