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沿著高窗落下,水晶燈把一片冷亮攤在大理石地面。教室里的氣味像新拆的書頁與拋光蠟混在一起,干凈而昂貴。
我坐在靠窗第二排,書翻在三分之一處,耳機塞著卻沒放歌,只當護身符。系統在腦子里輕輕彈出一行字:
【通報:主角白蕁已進入教學樓。】
我把這一行字劃進“無感”,手指還在頁邊。
門被敲了兩下。班主任踩著高跟鞋進來,笑意端正,身后跟著一個扎低馬尾的女孩。校服對她而言略大半號,袖口折得整整齊齊,領結也系得規整。她的目光內斂,站姿規矩。
“同學們,我們班來了位轉校生。”班主任的聲音不疾不徐,“來,做個自我介紹吧。”
女孩在講臺前稍微一鞠躬:“大家好,我是白蕁,從西城公立高中轉來。以后……請多關照。”
系統緊跟著彈出模板:
【臺詞模板①:請提醒‘本校自我介紹通常先報家族’。】
我看著那行字,又看了看臺上的人,把書合上,抬眼,聲音不高不低:“歡迎。”
我停了一拍,像隨口補充:“這邊課程安排比較緊,前期會有些忙。”
系統在腦子里頓了一下:【臺詞偏離。】
前排的筆尖停了一下,幾道目光短暫對上,又各自低頭翻頁。
走廊的掛鐘與講臺屏幕的時間差了兩秒,隨即像被人推了一把對齊。老師清了清嗓,繼續在黑板上寫字。白蕁把書往里收了收,坐姿悄悄收束。
我把耳機按回去:行吧,各忙各的。
班主任翻了翻名單:“教室里還有兩個空位,一個在傅司宸旁邊,一個在沈寂旁邊,你自己挑。”
空氣里像被輕輕擰了一下,目光從四面八方收攏。
傅司宸靠窗最后一排,黑發淺瞳,制服外套駁頭壓得很平,紐扣扣到倒數第二顆。書頁在他指下翻過時沒有多余的聲音,像一條準繩。他沒有抬頭。
沈寂在門邊一角,黑發,耳機線垂著,目光落在桌面,像在聽一首節拍很穩的曲子。
白蕁抿了抿唇,朝靠窗那一側走去:“我可以坐這里嗎?”
傅司宸的目光從字里輕輕抬起,停在她側臉的一瞬又收回,“隨你。”
系統像抓到節點一樣快速提示:
【執行“位置提醒”臺詞:你坐哪都行,就是別坐錯位置。】
我把書簽壓平,起身,看向講臺那邊:“老師,轉座位建議先看課程負擔和授課節奏,匹配起來,對大家都好。”語氣平平,“當然,也可能是我多慮。”
黑板上的粉塵被陽光一截一截抓住。短促的靜默之后,筆尖重新劃過紙面。
老師點名繼續。名字與“到”的聲線像被統一過,干凈無波。白蕁的回答比別人的“到”慢半拍,笑容隨后補上。
我在心里給這半拍做了個記號,沒多想。
課上,系統沒再催臺詞,大概在后臺修邏輯。窗外的噴泉朝左起水紋,我披著的頭發卻向右輕輕一擺。風從哪兒來,暫時不重要。
十分鐘課間到了。教室里的聲響一點點浮起來:椅腳摩擦、紙袋的窸窣、壓低的笑聲。離我三排很快圍出一個小圈,話題自然落在轉學生身上,幾句寒暄后就拐向評估和課程。
“她是從公立過來的?”
“評估怎么過的?”
“噓——”
系統貼近一點:
【觸發‘輕度社交壓迫’事件。請以身份規則為抓手,營造氛圍。】
我把它丟進待辦。
白蕁抱著書經過我桌邊,動作慢,像是在找一個合適的步點。她看過來時,禮貌與緊張疊在一起。
我將耳機摘下一邊,點了點頭:“餐廳在左側,提前十分鐘去不排隊。一號電梯別站,容易卡。”
她顯然沒準備這個選項,愣了半秒,“謝謝。”
“嗯。”我把耳機按回去,像順口提醒,“這里排座位講匹配。”
“匹配?”
“誰和誰同桌,主要看課程負擔、節奏合不合。”我看了她一眼,“你這樣,落哪兒都不突兀。”
她點頭,手指在頁角停了停。
背后一列的呼吸輕了一格。沒有評論,只有紙頁聲重新鋪平。
我從窗外收回視線。沈寂這時把耳機線往里一扣,手指在桌面無聲地落了一下,像確認了一個節拍。傅司宸把頁角壓平,書向中間挪了兩毫米——不是示好,只是擺正。
系統像是恢復了半條命:
【午間預告:‘友誼破冰午宴’,二層包間。】
“你們連‘破冰’都辦午宴?”我在心里問。
【是。】
“行,有排面。”
上課鈴響。走廊的掛鐘比講臺屏幕慢兩秒,隨后又一齊跳到整點。老師收起粉筆,夾著資料出門,留下一句“自習”。
教室里的聲音重新涌起,又很快被禮貌與規則收束。有人收拾書,有人站起身。目光在白蕁落座的那一角輕輕擦過,然后移開。
系統把“行程單”攤開:
【午宴座位表加載中……】
中間有一塊灰色盲區閃了一下,隨即被替換成普通的橢圓桌示意圖。它像什么都沒發生。
我看了一眼,沒拆穿。綜藝感挺足。
同學回頭看我一眼,做了個“走嗎”的口型。
我點頭,撫平袖口的折痕。今天只當背景。
我背起包,走到過道口時,沈寂收了收目光,短短一秒對上;那個眼神沒有多余的情緒,像是把什么東西對了焦,又在下一瞬撤去。
剛想開口,傅司宸合上書,從我身側走過。袖口被光磨出一條細亮,步伐穩得像節拍器。他沒有看人,只淡聲道:“安靜點。”
我:“……”
一個負責把背景噪音關掉,一個嫌嘈雜——貴校的降噪方案確實先進。
他走遠,白蕁下意識坐直,指尖在書頁邊停了一下。
系統像被這一幕加了電:
【注意值+5。請在午宴場合適度加碼。】
我心里應了一聲:“放心,加在邏輯上。”
走廊盡頭的古董掛鐘比我手表慢了一分半,緊接著又“啪”地回正。我笑了笑,沒戳穿誰在幕后調時間。
我繞開一號電梯,走樓梯。臺階的石紋被鞋跟劃出輕響。二層的門推開時,水晶燈輕輕一晃,墻上金色玫瑰的畫面反光像活了一瞬,又安靜下去。
系統把最后一行字放得很輕:
【請在午宴中完成“氣氛工作”。】
“明白。”我低聲,“給你氛圍。”
我抬腳邁進去,空氣里是新拋光銀器的冷光、肉眼看不見的規矩,以及一場可能不太穩定的“破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