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層包間很安靜。水晶燈穩穩懸著，吊墜把光切成細碎的塊；桌布拉得筆直，杯墊與盤沿對齊成線。白薔薇收在中央，花莖用透明絲帶束住，葉片沒有一片越界。銀器邊緣亮得像細線，服務生推椅的動作幾乎沒有聲。落座順序很自然地被引導過：白蕁在偏中，傅司宸居左一位，我在對面靠外，進退方便。

系統在視野邊緣彈出一行小字：

【友誼破冰午宴】

又跟了一句：【先寒暄，簡單介紹流程。】

例湯先上。服務生報菜名的尾音輕收，像把每個字都抹平。對面同學率先開口：“白同學，第一天，感覺如何？”

白蕁握勺的手指緊了緊，很快恢復到標準姿態：“謝謝關心，我會盡快跟上。”

系統在耳邊點了一句：【簡要說一下流程和節奏。】

我把湯勺放回托碟，語氣平穩：“我們這邊新同學前兩周會做課程評估，先把節奏對齊，再談社交。流程順，別的都好說。”

這一句像薄玻璃隔在中間，禮貌、干凈，不戳人。刀叉輕響一下，很快回位。

傅司宸把杯墊轉正，與餐盤邊緣對齊；白蕁把餐巾折整，坐姿更規矩。沈寂低頭飲水，指節在杯沿輕叩一下，輕得幾乎沒聲。

斜前方有位小姐笑意不重不輕：“從公立轉來，考試壓力應該不小吧？”

系統：【把入學渠道說清楚，免得誤會。】

我順著它：“本校入學只認兩類憑證：理事會家族名錄的薦名／擔保，或公開備案的基金／家族信托名額。你能來，說明名錄在冊、審查已過。”

白蕁愣了半秒，點頭：“謝謝。”

服務生把主盤收走，冷前菜在白瓷上輕輕一落。話題順勢落到“課程和日程”上。有人問：“云瀾的社團挺多的，你有想法嗎？”

白蕁想了想：“還不了解。”

系統：【補充提醒：建議引導‘先評估、再選擇’。】

我點點頭：“前兩周別急著報滿表格。先看評估結果，再挑合適的，不然時間會被拖散。”

對面有人順勢笑了笑：“她說的是真話，我們自己都踩過坑。”

另一位同學接道：“尤其下午的實驗課和晚自習，時間撞了就麻煩。”

系統在邊欄補了一句：【三分鐘后簡短致意，互換聯系方式。】

禮儀委員把一疊淺金色的聯絡卡放到桌角，卡面壓著校徽暗紋，留了學號與內部聯系的空位。幾位同學各自寫了兩行，把卡片輕輕往外推。

白蕁拿起筆，動作遲疑。我壓低聲音：“只寫學號和校內信賬號就好，私號先別給。”

她“嗯”了一聲，寫得很工整，最后把卡片翻過來再確認了一遍。

系統在側邊打了個勾：【聯系方式互換完畢。】

我抿了一口水。現在看，一切平穩，按劇本進行。

右側位置有人開出一題邊界更靠近“圈層”的問話：“白同學住校還是走讀？”

白蕁：“住校。”

她回答很標準，尾音略緊。我沒順著話茬，只把規矩說清：“住校生工作日有宵禁，十點半。前兩周盡量別在宿舍熬夜聊天，第二天早自習會受影響。”

桌邊的笑聲收了收，話題自然回到課程。

系統沒有再出聲。

第二道主食上桌。餐盤換位的金屬聲很輕，像有人提醒：繼續。

我看向白蕁：“如果不熟悉老師授課風格，可以先問班委要往年卷子，節奏更容易對上。”

她認真地“嗯”了一聲，像抓到了可以落腳的地方。

斜前方另一位同學忽然來了句“半試探”的話：“不過我們這邊……習慣先看‘家里’能給到哪些資源。”

桌面空氣輕微一緊。

系統冷靜提示：【建議重申‘流程優先’。】

我平平接住：“資源確實重要，但學校的基本流程是公開而一致的。把流程走穩，資源就只是‘速度差異’，不是‘通行證’。”

那位同學笑意一頓，很快點頭：“有道理。”

白蕁把餐巾往里壓了壓，肩背微直。我看她一眼：“慢慢來。”

班委沿桌依次分發一套小“歡迎包”（校章書簽與聯絡卡），每人一份。到白蕁時，對方語氣溫和：“歡迎禮，每個同學都一樣。”

白蕁雙手接過，輕聲道謝。傅司宸隨手把自己的那一枚收入外套內側卡槽，沒有多看；沈寂把書簽夾在席卡后，動作安靜。

甜點上。銀勺碰到瓷器，清脆一下，像給前半程畫了個句點。系統提醒：【致意。】

禮儀委員舉杯，語氣平穩：“歡迎加入我們班。”

我也舉杯，輕聲道：“歡迎。”

白蕁輕輕碰杯，聲音很小：“謝謝，勞煩大家了。”

禮節走到這兒，系統丟來今日安排：【校務處新生導覽（統一流程）。本周由我們班輪值帶隊，帶隊人：禮儀委員。】

我在心里輕輕一笑：這流程安排得夠勤。傅司宸把刀叉并在盤中央，擦拭手指，起身時只說了兩個字：“別遲到。”不是對誰，只是他的行事方式。周圍的椅背依次入位，杯墊疊回到盤側，幾位同學起身讓出過道，禮儀委員低聲點了一下名單。沈寂也站起，椅背入位的聲音很輕。他沒有看任何人，只把席卡壓平，像把注意力放在別處的某一條線。

我起身收尾：“按校務處的導覽流程，集合點在教學樓正門。午后兩點，教學樓門口見——別跑錯樓。”

白蕁點頭：“好。”

午宴收場，銀器回匣、薔薇不動、桌布平整。整場沒有失禮，也沒有撕扯。系統的總結很公事公辦：【事件完成，評語“良好”。下一項：導覽。】

我低聲回它：“收到。午宴結束，下一段導覽。”

走出包間，走廊的光稍暗一些。古董掛鐘指在一點五十二——離兩點導覽還有八分鐘。

我看了看白蕁，她把聯絡卡和書簽收好，步子小而穩。

我心里想：先帶她把校園走一遍，別把節奏拉快。按流程來就好。

系統像聽到了似的：導覽時保持高冷、刻板。

“放心。”我在心里回它，“刻板我很拿手。”

我邁下樓梯。午后導覽的路線上，教學樓、圖書館、學生處，一個個在腦海的示意圖上依次亮起，最后連成一條清楚的路線。

今天，也只是按流程走完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