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書房內孝淳帝正看著面前的人,他鬢發如雪卻梳得一絲不茍,額間幾道深紋藏著歲月與風,腰桿挺得筆直,一身舊朝服洗得發白,卻掩不住那份清正沉穩的氣度。孝淳帝突然問他:“元梧啊,咱們認識多少年了”,坐在孝淳帝面前的正是戶部尚書周韞,他聽到孝淳帝熟悉的語氣,一下子被拉回到先帝還在的時候,那時孝淳帝還只是皇子,他也不是戶部尚書?,F在這人成了天下之主,他也升官至戶部尚書,但二人也不在像以前那樣,中間似乎隔著許多無法逾越的鴻溝。
周韞恭敬地回道:“好像已經二十幾年了。”“你我到底是生分了”孝淳帝低沉的聲音響起。周韞不再說話,他從一開始就知道再好的情誼一旦涉及到那個位置,最后都會蕩然無存。
……
姬商這幾天一直待在公主府,皇后也沒請她入宮,十分清閑。不過她還沒想好怎么跟皇后說不想選駙馬的事,她本來想和姜禮聊聊但她后來想了想就算不是姜禮,她父皇母后肯定還會幫她物色其他人,所以她必須從源頭也就是讓他們放棄給她選駙馬下手。她坐在窗前思考,懷瑾這時從門外進來向姬商稟告:“公主,皇后娘娘派人請你進宮。”姬商心想不會又是找駙馬的事吧,她問懷瑾:“母后可說找我有什么事?”“說是太子殿下想您了”,懷瑾一邊幫姬商梳妝一邊回道,姬商心想不是選駙馬的事就行。
姬商來到坤寧宮就看見皇后和太子正在聊天,姬言看到過來的姬商直接沖了過去將少女抱住,氣呼呼的:“皇姐都好久沒來看我了,我這幾日好想皇姐。”姬商看到懷里十一二歲的少年,稚氣未脫,蹦蹦跳跳的散發出無窮的生命力。她聽到他的抱怨笑了笑:“這幾日有事,皇姐日后定經常來看你,倒是你都這么大了還跟小孩子一樣?!奔а云擦似沧?,拉著姬商坐下:“我才不是小孩,皇姐才是”姬商反駁:“我哪里是小孩了”,“皇姐經常跟母后撒嬌,不是小孩是什么?”姬言一本正經地定義小孩這個詞,姬商沒想到撒個嬌就被說小孩,她一臉委屈的看向皇后:“母后,你看他”,皇后看二人拌嘴的樣子笑道:“你們兩個在母后這都是小孩”。二人聽到皇后這么說都笑了笑也不再爭論了,姬商看向姬言問:“你課業完成了怎么樣?”姬言就等著姬商問他這個,一臉自豪:“全都完成了,太傅還夸我了”,姬商看著面前求夸獎的弟弟摸了摸他頭:“不錯,要繼續努力”,姬言聽到姬商的夸獎,愉悅之色盡數浮在臉上,他從小到大最崇拜的就是姬商,他覺得他的皇姐什么都會,所以一直以她為目標。“嗯,我會努力變得和皇姐一樣厲害”,姬言向姬商說道。姬商點了點頭:“加油,皇姐相信你”。姐弟二人相談甚歡,整個坤寧宮充滿了歡聲笑語,也為著寒冷的冬日帶來了一絲溫暖。
姬言正說著什么,就是突然有人急匆匆進來:“參見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公主殿下。”皇后看來人的樣子便訓斥:“慌慌張張的成何體統,有何要事?”,那人被皇后娘娘訓斥了直接跪下解釋:“是剛剛陛下在上朝時禮部尚書李大人告發戶部尚書周大人,說……”,戶部尚書周韞曾是姬商的老師,姬商對他十分敬重,眼下聽到有人要告發她老師便急忙問跪在地上的人:“說什么?”,那人看見姬商冷漠的樣子,心里下了一哆嗦,也不再吞吞吐吐直接道:“說是戶部之說以拿不出銀子,是因為周大人貪污……”
“胡說八道些什么,老師他怎么可能貪污?”,姬商最清楚周韞的為人,周韞一生孤寡老人一個,無妻無子,為人清正,經常接濟一些窮苦百姓。那人也不知道這其中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是將大殿內發生的事向姬商說道:“本來許多大人也是不信的,還說李大人是因為對周大人懷恨在心,故意污蔑,但李大人拿出了周大人賄賂官員的證據,而且陛下派人去周家搜,在周家院子的地下真的挖到了幾箱白銀。”此話一出,在坐的三人都沉默了,姬商想怎么會這樣,她問:“父皇是怎么說的”,“那李大人懇求陛下殺了周大人為那些還因吃不飽飯,穿不暖衣死去的百姓。但大理寺的姜少卿說此事有蹊蹺,于是陛下將這件事叫給他查辦,不過礙于悠悠眾口,陛下還是將周大人下獄了。”,姬商聽完松了口氣還有挽留的余地,心想父皇和老師是多年好友,清楚老師的為人不會讓那奸吏冤枉了老師。
皇后讓那人退下后,姬言說:“我覺得此事必有蹊蹺,那李大人究竟哪來的證據”,姬商也覺得不對勁,那李大人在她看來雖和老師不和也只是因為禮部用錢的事,他在禮部尚書這位置這么多年也是恪盡職守,是個好官,所以說他不會陷害老師,所以這幕后之人還藏的挺深想借刀殺人。姬言看姬商久久不說話問她:“要不我們去跟父皇說周大人是無辜的?!?/p>
“不,眼下在證據已經夠充分的條件下,父皇沒有立刻給老師定罪,還讓姜禮去徹查此事已經是最大讓步,再去求情只怕會適得其反?!奔叹芙^了姬言的提議,想到父皇將此事交給了姜禮便道:“眼下只有讓姜禮查出幕后究竟是誰在栽贓陷害。”說罷便看向姬言和皇后告別:“母后,言兒,周大人是我老師我不能袖手旁觀,我想查清幕后陷害之人,這幾日便不再進宮看你們了”,皇后看向姬商,心想她的女兒還是這般重情重義,可是不知道生在這冰冷的皇家是好是壞啊。就算心里不想姬商為此事操心,但也知道自己不能左右她的抉擇,于是只是叮囑她:“萬事小心”,姬商這才離開了皇宮。
……
姜禮坐在書案前回憶今天大殿上發生的事,李遠臉上有怒色像是沒想到周韞竟然真的做的出貪污的事,那狀告的樣子也不像是預謀許久,倒像是突然知道這事。孝淳帝一臉平靜,好歹周韞和他也是多年好友,不過帝王喜怒都不會浮現于臉上也正常。最奇怪的就是周韞了,他神色平靜好似早就料到了會有此出。
姜禮正思考的入神,一個小廝向他稟報:“公子,昭禾公主有要事找你,小的本想讓她在正堂等您,但她說找你有急事便親自過來”,姜禮已經好久沒見到過姬商了,眼下聽到她來找自己,心里突然緊張起來。
他推開書房的門看見一襲月白暗紋青衣的姬商立于院中,袖口與裙擺繡著幾枝疏淡蘭草,走動時衣袂輕揚,似有暗香隨微風漫開。烏發松松挽成垂掛髻,只一支素銀纏枝簪斜插發間,簪頭幾粒碎珠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晃動,鬢邊垂落兩縷青絲,與青衣的素雅相映,更襯得她眉眼清淺,氣質如空谷幽蘭般靜淡疏離。
姬商走到他跟前對他說:“姜禮,我想請你幫我查一件案子?!?/p>
女子清潤如晨露滴落般的聲音在他耳畔響起,他想這大概是姬商第一次叫他“姜禮”而不是“姜少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