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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仙君長跪問蒼天

第5章血染月白

離開小鎮(zhèn)后,前路愈發(fā)荒僻。層巒疊嶂,古木參天,人跡罕至。林晚依舊每日清晨依循謝無妄所授之法,閉目凝神,嘗試感知天地間那微不可察的韻律。幾日下來,雖然依舊無法“看”清靈氣,但周遭環(huán)境的細微變化——風掠過不同葉片的差異、遠處溪流的潺潺方向、甚至地底蟲豸的微弱蠕動——在她模糊的感知中,卻逐漸勾勒出更加清晰的輪廓。這份進步帶來的雀躍,讓她連日跋涉的疲憊都減輕了幾分。

謝無妄對此并未置評,只是在她偶爾因感知到新奇之處而面露喜色時,那清冷的目光會若有若無地在她臉上停留一瞬。

這一日,他們沿著一條被茂密荊棘覆蓋的古老棧道前行。棧道年久失修,木板腐朽斷裂,下方是深不見底的幽谷,罡風呼嘯,吹得人衣袂獵獵作響。林晚走得格外小心,每一步都踏在謝無妄踩過的地方。

突然,謝無妄腳步一頓。

林晚的心也跟著一緊,立刻停下,下意識地屏住呼吸,將感知力提升到極致。模糊的視野中,前方的棧道似乎并無異常,但她的“感覺”卻捕捉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陰冷和……粘稠的惡意,如同無形的蛛網(wǎng),彌漫在潮濕的空氣中。

“有東西。”謝無妄的聲音比山風更冷。

話音剛落,棧道下方深不見底的幽暗之中,驟然亮起數(shù)十點猩紅的光芒!如同地獄睜開的眼睛,密密麻麻,飛速向上逼近!伴隨著令人頭皮發(fā)麻的、如同砂紙摩擦巖石的嘶鳴聲!

是妖蝠!而且是數(shù)量驚人的一群!

這些妖蝠體型遠超尋常蝙蝠,翼展近尺,通體漆黑如墨,唯有雙目赤紅如血。它們尖嘯著,如同黑色的潮水般從谷底洶涌撲來,所過之處,腥風刺鼻,帶著強烈的腐蝕性氣息,連腐朽的棧道木板都被蝕出縷縷青煙!

“啊!”林晚驚呼出聲,如此數(shù)量,如此近的距離,讓她瞬間被死亡的陰影籠罩!她本能地想后退,腳下腐朽的木板卻發(fā)出一聲不堪重負的呻吟!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一道清冽的劍鳴響徹山谷!

謝無妄終于拔劍了!

古樸長劍在他手中化作一道匹練般的寒光,瞬間橫掃而出!凌厲無匹的劍氣如同實質(zhì)的彎月,帶著撕裂空氣的銳嘯,悍然斬入那洶涌的黑色蝠潮之中!

“噗嗤!噗嗤!噗嗤!”

利刃切割肉體的悶響連成一片!沖在最前面的數(shù)十只妖蝠如同撞上了無形的絞肉機,瞬間被狂暴的劍氣撕成漫天血雨碎肉!腥臭的污血和殘肢如同暴雨般灑落!

然而,妖蝠的數(shù)量實在太多了!被斬殺的只是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更多的妖蝠悍不畏死地繞過劍氣鋒芒,從四面八方、甚至貼著棧道下方,朝著兩人猛撲過來!它們的目標異常明確——林晚這個看起來更弱小、更容易得手的“獵物”!

數(shù)只妖蝠突破了謝無妄劍氣籠罩的范圍,猩紅的眼睛死死鎖定林晚,張開布滿細密獠牙的口器,帶著腥風,直撲她的面門和脖頸!

林晚嚇得魂飛魄散,模糊的視野中只看到一片猙獰撲來的黑影!她想躲,身體卻僵硬得無法動彈!死亡的腥臭氣息幾乎噴到臉上!

就在她以為自己必死無疑的瞬間,身前的月白色身影動了!

謝無妄并未回劍格擋那些撲向林晚的妖蝠,他的劍依舊在前方絞殺著蝠潮主力。但他空著的左手,卻以一種超越視覺極限的速度,閃電般探出,精準無比地扣住了林晚的手腕!

一股無法抗拒的力量傳來,林晚整個人被一股柔勁猛地向后一帶,踉蹌著跌入一個清冷而堅實的懷抱!與此同時,謝無妄握劍的右腕極其細微地一振!

數(shù)道凝練如針、肉眼幾乎無法捕捉的細微劍氣,自他身周無聲迸發(fā)!

“嗤嗤嗤!”

精準無比地貫穿了那幾只撲到林晚眼前咫尺的妖蝠頭顱!

污血幾乎濺到林晚的臉上,又被一股無形的氣勁拂開。她驚魂未定地靠在謝無妄懷中,鼻尖縈繞著他身上清冽如雪松般的氣息,隔著薄薄的衣料,甚至能感受到他胸膛傳來的沉穩(wěn)心跳和微微繃緊的肌肉線條。這突如其來的、近乎擁抱的庇護,讓她大腦一片空白,心臟狂跳得幾乎要炸開,臉頰瞬間滾燙。

謝無妄似乎并未在意這短暫的肢體接觸,他的全部心神都鎖定在蝠潮之上。長劍在他手中化作一片密不透風的光幕,劍氣縱橫,每一次揮灑都帶起大蓬血雨。他帶著林晚,在狹窄危險的棧道上且戰(zhàn)且退,步伐沉穩(wěn),竟無絲毫慌亂。污血碎肉如同雨點般落下,卻無一滴能沾染到他月白的衣袍,更遑論被他護在身后的林晚。

林晚被他牢牢護在身側(cè),幾乎是被帶著移動。她仰頭,只能看到他線條冷硬的下頜和緊抿的薄唇,模糊的視線中,那抹月白在漫天污穢的黑紅中,顯得如此耀眼,如此……令人安心。恐懼漸漸被一種奇異的、帶著眩暈感的悸動取代。他身上傳來的力量和那沉穩(wěn)的心跳,成了這煉獄般場景中唯一的支柱。

蝠潮雖眾,但在絕對的力量面前,終究只是飛蛾撲火。片刻之后,最后幾只妖蝠也被凌厲的劍氣絞殺殆盡。棧道上、崖壁上,到處是妖蝠的殘肢污血,腥臭之氣令人作嘔。

謝無妄手腕一抖,長劍發(fā)出一聲清越的嗡鳴,劍身光潔如初,不染纖塵,緩緩歸鞘。他這才松開扣著林晚手腕的手,動作自然得仿佛只是拂去一粒塵埃。

林晚腳下一軟,差點站立不穩(wěn),連忙扶住旁邊冰冷的崖壁,手腕處似乎還殘留著他手指微涼的觸感,臉頰的熱度久久不退。她不敢看他,低聲道:“多……多謝仙長救命之恩。”

謝無妄沒有回應(yīng),目光掃過一片狼藉的棧道,眉頭微蹙。這里的妖氣,似乎過于濃烈了,不像尋常妖蝠巢穴。他正欲探查,異變再生!

棧道下方,那片被妖蝠污血浸染、顯得格外幽暗的巖壁陰影中,毫無征兆地,一道快如鬼魅的暗影猛地竄出!那并非妖蝠,而是一頭形似餓狼、卻通體覆蓋著暗紫色鱗甲的妖獸!它體型不大,速度卻快得驚人,目標直指剛剛放松警惕的林晚!更可怕的是,它一只前爪上,繚繞著詭異的深紫色毒芒!

這毒爪狼妖顯然潛伏已久,就等著這稍縱即逝的機會!

林晚的感知在剛才的激戰(zhàn)中已提到極致,此刻那濃烈的殺氣和腥風襲來,她汗毛倒豎,幾乎是本能地尖叫一聲,身體猛地向旁邊撲倒!

她的反應(yīng)不可謂不快,但那毒爪狼妖的速度更快!鋒銳的、帶著劇毒的利爪,幾乎是擦著她的后心掠過!嗤啦一聲,她背后沉重的書包肩帶被瞬間撕裂,書包也被利爪劃開一道大口子!

“砰!”林晚重重摔在棧道上,后背火辣辣地疼,書包里的東西散落一地——幾本書、空水壺、碎裂的手機、還有那半包餅干,滾落在污血之中。

毒爪狼妖一擊落空,兇性更熾,赤紅的眼睛死死鎖定倒地的林晚,后腿發(fā)力,再次猛撲!這一次,它張開了布滿毒涎的巨口,直咬林晚的咽喉!

“孽畜!”一聲冰冷的怒斥響起。

謝無妄的反應(yīng)快到極致!在林晚撲倒的瞬間,他已察覺不對。眼見毒爪狼妖再次撲向毫無反抗之力的林晚,他眼中寒芒暴漲,甚至來不及拔劍!他并指如劍,指尖瞬間凝聚起一道凝練到極致的、帶著刺骨寒意的劍氣,就要凌空點向那狼妖!

然而,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間,異變陡生!

那毒爪狼妖撲向林晚的動作竟是虛招!它似乎早已料到謝無妄會救援,在謝無妄劍氣將發(fā)未發(fā)的剎那,它那蘊含著劇毒、一直蓄勢待發(fā)的前爪,竟以不可思議的角度和速度,猛地回身,狠狠抓向謝無妄因救援而暴露出的、毫無防備的腰腹空門!

這一下變招陰毒刁鉆到了極致,時機把握妙到巔毫!顯然,這頭狼妖的靈智遠超普通妖獸,它真正的目標,從一開始就是謝無妄!

謝無妄瞳孔驟然收縮!他指尖的劍氣已然凝聚,若按原軌跡射出,必能擊殺狼妖,但自己腰腹要害也必然被這蘊含劇毒的利爪洞穿!電光火石間,他強行逆轉(zhuǎn)靈力,硬生生將指向狼妖的劍氣軌跡偏移,護向自身腰腹!

“噗嗤!”

“刺啦!”

兩道聲音幾乎同時響起!

謝無妄指尖偏移的劍氣雖未能完全擊殺狼妖,卻也精準地削斷了它那只揮出的毒爪!斷爪帶著深紫色的毒血飛濺!

但與此同時,狼妖那蓄滿力量的龐大身軀,也狠狠撞在了謝無妄因強行逆轉(zhuǎn)靈力而微微凝滯的身體上!巨大的沖擊力讓他悶哼一聲,腳下腐朽的棧道再也承受不住,“咔嚓”一聲斷裂!

謝無妄身形一晃,竟被撞得向棧道外側(cè)滑去!下方,就是深不見底的萬丈幽谷!

“仙長——!!”林晚的尖叫聲撕心裂肺!她眼睜睜看著那抹月白的身影滑向深淵邊緣,心臟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謝無妄猛地將手中尚未歸鞘的長劍狠狠刺入棧道邊緣的巖石之中!火星四濺!劍身彎曲成一個驚心動魄的弧度,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呻吟,硬生生止住了他下墜的勢頭!

而那只被削斷毒爪、重傷的狼妖,則發(fā)出一聲凄厲的慘嚎,被反震之力震得倒飛出去,墜入了深不見底的幽谷之中,慘嚎聲迅速被黑暗吞沒。

棧道上,一片死寂。

林晚連滾爬爬地沖到斷裂的邊緣,模糊的視線死死盯著下方。只見謝無妄單手緊握著插入巖壁的劍柄,整個人懸吊在萬丈深淵之上!月白的衣袍在凜冽的罡風中獵獵飛舞,如同懸崖邊一株隨時會被折斷的孤松。

“仙長!仙長你怎么樣!”林晚的聲音帶著哭腔,顫抖得不成樣子。

謝無妄沒有回應(yīng)。他深吸一口氣,另一只手在巖壁上借力一點,腰腹發(fā)力,身形如同沒有重量的鴻鵠般翩然躍起,穩(wěn)穩(wěn)地落回棧道斷裂處尚存的邊緣。動作依舊流暢,但林晚卻敏銳地捕捉到了他落地時那一瞬間的微不可察的凝滯,以及他微微蹙起的眉頭。

更讓她心驚肉跳的是,在他月白道袍的左側(cè)腰腹處,赫然有三道寸許長的裂口!雖然不見深痕,但布料邊緣卻呈現(xiàn)出一種詭異的深紫色,并且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周圍蔓延!

是毒!那狼妖爪上的劇毒!即使他避開了要害,那毒爪帶起的勁風或者飛濺的毒血,依舊侵蝕了他的衣袍,甚至可能傷及了肌膚!

“你受傷了!”林晚的聲音帶著驚恐,撲上前想要查看。

謝無妄抬手,阻止了她的靠近。他的臉色比平時更顯蒼白,但眼神依舊冷冽如冰。他低頭看了一眼腰腹間那抹刺眼的深紫,指尖凝聚起一點純凈的靈力,試圖驅(qū)散毒素。

然而,那深紫色的毒痕如同附骨之疽,靈力沖刷之下,竟只是稍稍延緩了蔓延的速度,并未能將其徹底清除!反而那毒素似乎被靈力刺激,變得更加活躍,一股陰寒刺骨、帶著強烈麻痹和侵蝕性的痛楚,順著他腰腹的經(jīng)脈,絲絲縷縷地向上蔓延!

謝無妄悶哼一聲,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身體幾不可察地晃了一下。強行逆轉(zhuǎn)靈力的反噬,加上這詭異霸道的妖毒,讓他此刻的狀態(tài)前所未有的糟糕。

林晚的心沉到了谷底。她從未見過他如此模樣!在她心中如同神明般強大的仙長,竟然……受傷了?還是為了救她!

巨大的自責和恐慌瞬間淹沒了她。“是……是我不好!是我拖累了仙長!”眼淚不受控制地涌了出來。

謝無妄閉了閉眼,似乎在強行壓制毒素和反噬帶來的痛苦。再睜開時,眸底已恢復(fù)了一片冰封的沉靜,只是那沉靜之下,翻涌著更深的寒意。

“無妨。”他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卻依舊試圖維持平靜,“此毒詭異,需覓地逼出。此地不宜久留,走。”

他強提一口氣,拔出深深嵌入巖石的長劍,看也不看那斷裂的棧道和深谷,轉(zhuǎn)身朝著來路方向,邁步前行。只是那步伐,失去了往日的從容沉穩(wěn),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虛浮。

林晚連忙胡亂抹去眼淚,顧不上去撿散落一地、沾染污血的書包物品,只匆匆抓起離得最近、被撕開一個大口子的書包,跌跌撞撞地追了上去。

她緊緊跟在謝無妄身后,望著他依舊挺拔卻透著一絲疲憊的背影,望著那月白衣袍上刺眼的深紫色毒痕,心中充滿了前所未有的恐慌、自責和一種尖銳的疼痛。

他受傷了,是因為她。

那抹清冷的月白,染上了污穢和劇毒。

而這一切,都是因為她這個累贅。

夕陽的余暉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投在崎嶇的山路上。前路未知,而仙君染毒,凡女驚魂。一種沉重的陰霾,悄然籠罩。

季言鈺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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