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凌正趴在床邊給瑾萱講學校里的趣事,講到自己跳皮筋贏了三袋燕麥巧克力時,病房門被輕輕推開。藍川站在門口,眼睛紅得像兔子,鼻尖也泛著水光,手里捏著塊皺巴巴的手帕,看見病床上的瑾萱,眼淚“啪嗒”掉在了地板上。
“瑾萱……”他吸了吸鼻子,聲音哽咽得不成樣子,“義父說你發(fā)燒了……還輸液了……”
銀凌愣了愣,從板凳上跳起來:“你怎么哭了?小萱萱沒事的!”他想拍拍藍川的肩膀,又怕把人拍哭,手在半空中停了停,改成了撓自己的頭發(fā)。
藍川沒理他,走到床邊,小心翼翼地看著瑾萱手背上的針頭,眼淚掉得更兇了:“疼不疼啊?我上次發(fā)燒輸液,疼得晚上睡不著……”他從口袋里掏出顆用錫紙包著的糖,塞到瑾萱沒輸液的手里,“這個給你,含著就不疼了,是橘子味的。”
瑾萱看著他通紅的眼睛,輕輕捏了捏他的手:“我不疼,謝謝你呀。”
影在旁邊看著,指尖在小本子上敲了敲——藍川這孩子向來安靜,極少這樣失態(tài),想來是真把瑾萱放在心上了。他剛想開口說些什么,走廊里突然傳來南宮守義母親的聲音,隔著門都能聽出幾分無奈:“守義,聽話,你爸已經讓廚房備了你愛吃的毛肚,再鬧脾氣,媽媽要生氣了。”
病房里的三個人都安靜下來。銀凌皺著眉嘀咕:“南宮哥怎么了?”
藍川吸了吸鼻子,小聲說:“義父說……南宮哥今天早上呼吸特別困難,眼睛也看不見了,還聽不見聲音……他爸不讓他來,怕他激動……”
瑾萱的睫毛顫了顫,看向影:“南宮守義沒事吧?”
影的目光沉了沉,想起早上南宮守義被父親強行帶走時的樣子——少年靠在墻上,臉色白得像紙,嘴唇抿成條直線,明明難受得站不穩(wěn),眼神卻倔得像頭小牛。“他爸媽會照顧好他的。”影輕聲說,語氣里卻帶著不易察覺的凝重。
而此刻的南宮家,餐廳里飄著濃郁的火鍋香。南宮守義坐在餐桌旁,面前擺著他以前最愛的九宮格鍋底,毛肚、黃喉、鴨腸碼得整整齊齊,父親正往鍋里下著肉,母親在旁邊給他剝蝦,可他連筷子都沒動。
“守義,吃點吧。”母親把剝好的蝦放進他碗里,聲音溫柔得像水,“醫(yī)生說你得補充營養(yǎng),不然身體扛不住。”
南宮守義把碗往旁邊推了推,喉結動了動,聲音沙啞得厲害:“我想去找他們。”
父親放下筷子,眉頭皺了皺:“你的情況不穩(wěn)定,剛才還說耳朵聽不清,去了也是添亂。”他頓了頓,語氣軟下來,“等你好點,爸親自帶你去,行不行?”
“我不餓。”南宮守義站起身,椅子腿在地板上劃出刺耳的聲響,“我想回房間。”
母親想拉住他,被父親按住了手。兩人看著少年落寞的背影消失在樓梯口,都輕輕嘆了口氣。他們知道兒子心里的執(zhí)拗——當年他自愿成為實驗體時,眼神就和現在一樣,帶著誰也看不懂的堅定,仿佛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
病房里,藍川還在給瑾萱講南宮守義早上的樣子,說著說著又紅了眼睛:“他肯定很難受……以前他從不哭的,今天我看見他偷偷抹眼淚了……”
銀凌聽得攥緊了拳頭:“等我回去就去找他!我把我的雞腿分他一半!”
瑾萱輕輕搖了搖頭,看向窗外——陽光正好,操場上的草坪綠得發(fā)亮,像極了南宮守義最喜歡的那片訓練場。她突然開口:“藍川,你能不能幫我?guī)Ь湓捊o南宮守義?”
藍川立刻點頭:“你說!”
“告訴他,等我好了,我們一起去看他種的向日葵。”瑾萱的聲音很輕,卻帶著種讓人安心的力量,“還有,讓他好好吃飯。”
藍川用力點頭,把話牢牢記在心里,眼淚終于止住了。銀凌看著他認真的樣子,突然覺得,原來難過的時候,除了哭,還可以為對方做點什么。
影收起小本子,看著病房里的三個孩子,眼底的凝重漸漸化開。或許實驗體的命運充滿未知,但此刻這些純粹的牽掛,已經成了對抗冰冷數據的最好武器。
而南宮家的餐廳里,火鍋還在咕嘟咕嘟地冒著泡,毛肚煮得恰到好處。南宮守義的母親把一碗剛盛好的蝦滑放在樓梯口,輕聲說:“守義,涼了就不好吃了。”
樓梯轉角,少年靠著墻,聽見母親的聲音,終于輕輕“嗯”了一聲。窗外的陽光落在他蒼白的臉上,竟透出幾分難得的柔和。南宮守義被母親半勸半拉地坐回餐桌時,九宮格鍋底正咕嘟咕嘟地冒著紅油泡,花椒和辣椒的香氣混著骨湯的醇厚,像只勾人的小手,撓得人鼻尖發(fā)癢。
“你看這番茄鍋,媽特意讓廚房多熬了兩個小時,酸甜得正好。”母親用公筷夾了塊浸滿湯汁的肥牛卷,放進他面前的白瓷碗里,“嘗嘗?你以前最愛用這湯泡飯了。”
南宮守義沒動筷子,目光落在清湯鍋里——父親正把剛燙好的嫩牛肉片撈出來,粉紅色的肉片上還掛著晶瑩的湯汁,裹著點蔥花,看著就鮮嫩得入口即化。
“守義,這雪花肥牛是你爸今早去牧場訂的,霜降紋多漂亮。”父親把牛肉片推到他碗邊,語氣放得極軟,“就吃一片,嗯?”
紅油鍋里的響聲越來越熱鬧,午餐肉在湯里翻了個身,邊緣煎得微微發(fā)焦,吸飽了麻辣湯汁;蝦滑在番茄鍋里浮浮沉沉,嫩粉色的丸子上沾著金黃的番茄粒;還有那胖乎乎的魚豆腐,在骨湯里煮得圓滾滾的,輕輕一咬就會爆出鮮美的汁水。
母親剝好的蝦仁堆在盤子里,個個飽滿透亮,放進清湯鍋里涮十秒就卷成了小月牙,蘸點香油蒜泥,鮮得能把舌頭吞下去。她見南宮守義盯著蝦滑出神,趕緊舀了一勺放進他碗里:“剛煮好的,嫩得很,你小時候一次能吃半碗。”
蝦滑在碗里輕輕晃動,帶著番茄的酸甜香。南宮守義的喉結動了動,終于拿起筷子,夾起那塊蝦滑——牙齒剛碰到,就感覺到細膩的肉質在嘴里散開,鮮美的湯汁混著番茄的酸甜,漫過舌尖時,連帶著心里那點執(zhí)拗都軟了幾分。
“再嘗嘗這個。”父親把一片燙好的雪花肥牛放進他碗里,“不用蘸料,本身就帶奶香。”
南宮守義咬了一小口,牛肉的嫩和油脂的香在嘴里化開,果然帶著淡淡的奶味,一點都不膩。他沒說話,卻默默把剩下的半片也吃了下去。
母親眼睛一亮,趕緊往他碗里添了些蔬菜:“菠菜燙熟了特別嫩,還有你愛吃的玉米筍,在骨湯里煮得甜甜的。”
玉米筍在骨湯里泡得發(fā)黃,咬起來脆生生的,帶著清甜;菠菜燙得碧綠,裹著點骨湯的鮮,清爽又解膩。南宮守義一口牛肉一口蔬菜,不知不覺間,碗里的東西竟見了底。
“慢點吃,鍋里還有呢。”父親笑著往紅油鍋里下了些午餐肉,“你媽特意讓廚房把午餐肉切得厚,說這樣吃著過癮。”
厚切的午餐肉在紅油里煮得膨脹起來,撈出來時油光锃亮,咬一口,外皮帶著點韌勁,里面卻軟嫩多汁,麻辣的味道在嘴里炸開,卻又被骨湯的鮮和番茄的甜中和得恰到好處,讓人忍不住想再吃一塊。
窗外的陽光透過玻璃照在餐桌上,火鍋的熱氣模糊了每個人的輪廓。南宮守義看著父母忙碌的身影,看著鍋里翻滾的食材,突然覺得,或許偶爾放下那些沉重的念頭,嘗嘗眼前的熱乎飯,也不是什么壞事。
他拿起筷子,主動夾了塊玉米筍放進嘴里,清甜的味道漫開來時,嘴角悄悄勾起了一點幾乎看不見的弧度。
原來再執(zhí)拗的心,也抵不過一鍋咕嘟冒泡的溫暖啊。火鍋吃到一半,廚房的門被輕輕推開。藍川站在門口,鼻尖沾著點外面的寒氣,眼睛還是紅紅的,手里捏著個空了的錫紙?zhí)羌垺雭硎前呀o瑾萱的糖一路攥著,直到送完信才舍得松開。
“義母。”他小聲喊了句,目光掃過餐桌,落在南宮守義身上時,腳步頓了頓。
南宮母親立刻招手:“快過來,剛想讓管家去接你呢。”她起身往廚房走,“我讓阿姨再加副碗筷,你義父說你在病房守了半天,肯定餓壞了。”
藍川走到桌邊,規(guī)規(guī)矩矩地坐下,看見南宮守義碗里剩下的半塊玉米筍,小聲問:“南宮哥,你不舒服嗎?”
南宮守義沒說話,只是往紅油鍋里下了片午餐肉。父親在旁邊打圓場:“他剛吃了不少,就是沒說話的習慣。”說著把剛燙好的蝦仁往藍川碗里推,“快吃,這蝦仁新鮮得很,你小時候總搶著跟守義比賽剝殼。”
藍川拿起筷子,夾起蝦仁咬了一小口,鮮美的汁水在嘴里散開時,眼睛亮了亮。他確實餓了,從早上到現在只啃了半塊面包,此刻聞到火鍋的香味,肚子早就咕咕叫了。
“嘗嘗這個番茄蝦滑。”南宮母親端著新碗筷回來,往藍川碗里舀了一大勺,“知道你愛吃酸的,特意多煮了會兒,讓蝦滑吸足了番茄汁。”
嫩粉色的蝦滑裹著金黃的番茄粒,看著就讓人胃口大開。藍川叉起一塊放進嘴里,酸甜的湯汁混著蝦滑的鮮嫩,瞬間驅散了一路的疲憊,連帶著眼眶的紅都淡了些。
“義母,瑾萱說……等她好了,要去看南宮哥種的向日葵。”藍川咽下嘴里的食物,想起臨行前瑾萱的囑咐,認真地看向南宮守義,“她還讓你好好吃飯。”
南宮守義夾著午餐肉的手頓了頓,那塊在紅油里浸得發(fā)亮的午餐肉,被他輕輕放進了藍川碗里。
藍川愣了愣,抬頭看他時,正好撞見南宮守義轉開的目光,耳根卻悄悄泛了點紅。他趕緊把午餐肉塞進嘴里,麻辣的味道在舌尖炸開,卻沒覺得嗆,反而暖烘烘的,從喉嚨一直熱到心里。
“守義小時候也愛吃這個。”父親笑著往鍋里下了些肥牛,“那時候總跟藍川搶最后一片午餐肉,搶不過就往藍川碗里塞菠菜,說‘吃了能長高’。”
藍川被說得有點不好意思,低頭扒拉著碗里的米飯,番茄湯泡過的米飯酸甜可口,配著鮮嫩的牛肉,不知不覺就吃了小半碗。
南宮母親看著兩個孩子安靜吃飯的樣子,眼里漾著溫柔的笑意。她知道這兩個孩子性子不同,南宮守義悶,藍川靜,卻偏偏從小就親,守義雖然嘴上不說,心里卻總護著藍川——上次藍川被高年級的欺負,還是守義拖著病體去替他討回公道的。
“鍋里還有魚豆腐,你們倆分著吃。”她往骨湯鍋里下了些胖乎乎的魚豆腐,“煮透了會爆汁,小心燙嘴。”
魚豆腐浮起來的時候,南宮守義先夾了一塊,吹了吹,放進藍川碗里。藍川也沒客氣,夾起自己碗里的番茄蝦滑,放進南宮守義碗里作為交換。
父親和母親對視一眼,都悄悄笑了。這兩個孩子,總是這樣,不說什么漂亮話,卻把關心藏在夾來夾去的菜里,藏在低頭吃飯的默契里。
窗外的陽光漸漸斜了,火鍋還在咕嘟咕嘟地冒著泡,紅油翻滾著,番茄湯蒸騰著,把一家人的影子映在窗玻璃上,像幅暖融融的畫。藍川吃得鼻尖冒汗,南宮守義的碗里也重新堆起了食物,父親在旁邊說著生意上的趣事,母親時不時給兩個孩子添菜,連空氣里都飄著甜絲絲的味道。
藍川突然想起義父說的話——“守義這孩子,心里裝著事,卻總把別人看得比自己重”。此刻看著南宮守義默默往他碗里夾菠菜的樣子,藍川突然覺得,或許實驗體的命運再難,只要身邊有這些牽掛的人,有這鍋熱乎的火鍋,就總能找到繼續(xù)往前走的勇氣。
他拿起筷子,把最后一塊番茄蝦滑,輕輕放進了南宮守義碗里。火鍋的熱氣漸漸淡了些,南宮守義突然放下筷子,往藍川身邊挪了挪凳子。木質椅腿在地板上擦出輕微的聲響,剛好被鍋里咕嘟的氣泡聲蓋住,父親正低頭給母親夾菜,絲毫沒注意到兩個孩子的小動作。
“那片向日葵……”南宮守義的聲音壓得很低,像怕被蒸汽卷走似的,“是我偷偷種的。”
藍川握著筷子的手頓了頓,轉頭看他。午后的陽光透過窗欞落在南宮守義側臉上,給他蒼白的皮膚鍍了層淺金,平時總抿得緊緊的嘴唇,此刻竟帶著點不易察覺的松弛。
“去年在實驗樓后面發(fā)現塊空地,”他繼續(xù)說,目光落在窗外,像是在看很遠的地方,“那時候剛做完第三次注射,眼睛總看不清東西,就想種點不用費心的。”
藍川沒說話,只是靜靜地聽著。他知道南宮守義的性子,平時連句多余的話都懶得說,更別提講這些藏在心里的事。
“向日葵好活,”南宮守義的指尖無意識地劃過碗沿,聲音輕得像嘆息,“澆點水就能長,就算我哪天看不見了,它們也能自己朝著太陽轉。”
鍋里的魚豆腐輕輕晃了晃,藍川突然想起今早看見的景象——南宮守義扶著墻站在走廊里,眉頭皺得緊緊的,一只手在眼前徒勞地揮著,像在抓什么看不見的東西。那時候他才明白,所謂的“短暫失明”,或許比想象中更頻繁,更磨人。
“瑾萱說要來看,”南宮守義的嘴角忽然勾起點極淡的笑意,“等她好了,花期應該正好。”
“嗯。”藍川重重地點頭,突然想起什么,從口袋里掏出顆糖——是剛才瑾萱塞給他的,橘子味的,“這個給你,含著能舒服點。我上次眼睛疼的時候,義母就給我吃這個。”
南宮守義看了看那顆糖,又看了看藍川泛紅的眼角,沒接,卻伸手揉了揉他的頭發(fā),動作像小時候無數次做過的那樣。
“你剛才在病房,是不是哭了?”他問,語氣里帶著點不易察覺的揶揄。
藍川的臉“騰”地紅了,趕緊低下頭扒拉米飯:“才沒有……是風迷了眼。”
南宮守義沒戳穿他,只是往他碗里夾了塊肥牛,浸在番茄湯里的那種。“快吃,”他說,“吃完帶你去看看那些向日葵,現在應該冒出花苞了。”
藍川猛地抬頭,眼睛亮得像落了星子:“真的?”
“嗯。”南宮守義應了聲,拿起筷子夾了口菠菜,慢慢嚼著。陽光落在他睫毛上,投下小小的陰影,竟讓人覺得,那些關于失明、關于疼痛的陰霾,好像被這暖融融的午后曬得淡了些。
父親和母親還在低聲說著話,火鍋里的湯輕輕冒著泡,紅油在水面上畫出溫柔的圈。藍川看著南宮守義安靜吃飯的樣子,突然覺得,原來那些說不出口的苦,那些藏在倔強背后的脆弱,只要有個人愿意聽,就會變得沒那么難扛。
他偷偷把那顆橘子糖放在南宮守義手邊,用碗沿輕輕擋住,像藏起個小小的秘密。窗外的風拂過樹梢,帶來遠處訓練場的喧鬧,也帶來了點不知名的花香,混著火鍋的余溫,在空氣里釀成了甜。火鍋的最后一點湯也煮得濃稠了,父親放下筷子打了個滿足的飽嗝,母親正和阿姨們一起收拾碗筷,瓷碗碰撞的清脆聲響在客廳里散開。南宮守義靠在椅背上,臉色比剛才好看了些,只是眼底還有點倦意。
“我扶你回房間吧。”藍川站起身,小心翼翼地扶著他的胳膊。南宮守義沒拒絕,順著他的力道慢慢站起來,腳步還有點虛浮——大概是剛才坐著太久,又或許是身體還沒緩過來。
走廊里靜悄悄的,陽光透過雕花欄桿落在地上,畫出斑駁的光影。藍川扶著他一步步往前走,手不自覺地用了點力,像怕他摔著似的。
“你走路總低著頭。”南宮守義突然開口,聲音比剛才在餐桌旁清晰了些,“小心撞到墻。”
藍川“哦”了一聲,趕緊抬起頭,卻不小心對上他的目光,又慌忙低下頭,耳朵紅了紅:“我怕沒扶穩(wěn)你。”
南宮守義輕笑了聲,那笑聲很輕,像羽毛拂過心尖:“我還沒那么弱。”他頓了頓,視線落在藍川泛紅的眼角,語氣沉了沉,“還有,別總愛哭。”
藍川的腳步頓了頓。
“眼淚掉多了,對眼睛不好。”南宮守義的聲音很平靜,卻帶著種不容置疑的認真,“你不是總說想當醫(yī)生嗎?眼睛要是壞了,怎么給人看病。”
藍川沒說話,只是扶著他的手又緊了緊。走到房間門口時,他才小聲嘟囔:“我也不想哭……就是忍不住。”
南宮守義被他扶到床邊坐下,抬手揉了揉他的頭發(fā),動作比剛才在餐桌旁更輕了些:“以后想哭的時候,就去看看向日葵。”他望著窗外,陽光正好落在遠處的花田方向,“它們朝著太陽的時候,連影子都站得筆直。”
藍川抬起頭,看見南宮守義的嘴角噙著點淺淡的笑意,像是想到了那些即將綻放的花苞。他突然覺得,眼眶里的熱意好像退了些,心里也亮堂了不少。
“那我明天去給它們澆水。”藍川說,聲音里帶著點自己都沒察覺的雀躍。
南宮守義點點頭,往后靠在床頭,閉上眼睛時長長的睫毛顫了顫:“去吧。我睡會兒。”
藍川幫他蓋好薄被,又悄悄把那顆橘子糖放在床頭柜上,就像在餐桌旁做的那樣。他站在床邊看了會兒,見南宮守義呼吸漸漸平穩(wěn),才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
走廊里的陽光還在,只是角度變了些,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藍川摸了摸自己的眼角,好像真的不那么想流淚了。他想,等明天去給向日葵澆水時,一定要記得告訴它們,有個很倔的人,在等它們開花呢。
風從窗外吹進來,帶著點向日葵的青澀氣息,輕輕拂過走廊,也拂過少年悄悄揚起的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