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的時間,在周曉曉提心吊膽的煎熬中,如同蝸牛般爬過。
最終,在父親周振華近乎命令式的強硬要求、繼母王美娟看似溫和實則暗含壓力的“規(guī)勸”、以及繼妹周薇那毫不掩飾的幸災(zāi)樂禍眼神下,周曉曉還是屈服了。
她無法承受忤逆父親的后果,更無法想象徹底失去接近陸景軒的機會。
內(nèi)心深處,一絲僥幸的微弱火苗仍未熄滅——
也許,那個可怕的男人只是虛張聲勢?也許,他根本不屑于出現(xiàn)在陸家這樣的場合?也許,他根本不在意她這個小人物的存在?
周曉曉挽著陸景軒的手臂,踏入了陸家那堪比宮殿、燈火輝煌的宴會廳。水晶吊燈的光芒璀璨得近乎炫目,衣香鬢影間,皆是城中名流、商界巨擘。
陸景軒一身剪裁完美的深色西裝,襯得他愈發(fā)挺拔溫潤,他體貼地照顧著略顯局促的周曉曉,低聲為她介紹著在場的重量級人物。
周曉曉挽著陸景軒,看著他在人群中游刃有余,原來這個男人還有這樣的一面,或許他就是自己的那把保護傘,周曉曉心里暖暖的。
“景軒哥哥!”
一個穿著當(dāng)季高定禮裙、妝容精致的年輕女孩端著香檳杯走了過來,她是陸景軒的堂妹陸詩琪。
陸詩琪的目光像探照燈一樣掃過周曉曉,帶著毫不掩飾的審視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輕蔑。
“這位就是周小姐吧?真是聞名不如見面。”
陸詩琪唇角勾起一抹恰到好處的弧度,聲音清脆,卻像裹著蜜糖的針,
“聽說周小姐是學(xué)畫畫的?真是風(fēng)雅。不像我們,整天只知道和報表、合同打交道,俗氣得緊。”
她的話看似自嘲,實則將周曉曉和周家與陸家的“務(wù)實”劃開了清晰的界限。
陸景軒微微蹙眉,正要開口,旁邊一位端著酒杯、氣質(zhì)雍容的中年貴婦——陸景軒的一位姑媽——也適時地加入了話題,她保養(yǎng)得宜的臉上掛著疏離的微笑,
“畫畫好啊,陶冶情操。不過周小姐,你父親周董最近可真是忙,你們周家那個新項目聽說推進得不太順利?
資金鏈這東西啊,繃得太緊,可容易斷。這年頭,小門小戶想一步登天,難咯。”
她輕輕晃動著杯中的琥珀色液體,語氣平淡,卻字字如刀,精準地刺向周曉曉最敏感的神經(jīng)。
“小門小戶”四個字,像淬了毒的冰錐,狠狠扎進周曉曉的心臟。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周圍幾道似有若無的目光投射過來,帶著好奇、探究,以及那種上流社會看待“闖入者”時特有的、居高臨下的冷漠。
陸景軒的臉色沉了下來,握住周曉曉的手緊了緊,聲音帶著明顯的不悅:
“姑媽,詩琪,曉曉是我的客人。”
他試圖維護,但那份維護在陸家人根深蒂固的審視和輕慢面前,顯得有些單薄。
這兩個還只是陸家的小人物,大BOSS都還沒出手呢,估計就是幕后之人,先借她倆的手探探路,后面的硬骨頭還在等著呢。
周曉曉強忍著心里的不快,這幾天發(fā)生的事情太多了,但是也讓周曉曉內(nèi)心變強大了,不會再像之前那樣,動不動就掉小珍珠。
她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說道,
“伯母說的是,父親他……確實在努力。”
她感覺自己的尊嚴被剝光了放在聚光燈下供人評頭論足。
周薇在不遠處和一個富家公子談笑風(fēng)生,眼神掃過她時,毫不掩飾地閃過一絲嘲弄。
窒息感如同潮水般涌來。
她需要空氣,需要逃離這令人窒息的中心。
“景軒,我……我有點悶,想去露臺透透氣。”
她低聲對陸景軒說,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
陸景軒擔(dān)憂地看著她蒼白的臉,
“我陪你?”
“不用!”
周曉曉幾乎是立刻拒絕,聲音有些尖銳,隨即又意識到失態(tài),連忙放軟了語氣,
“我自己去就好,很快回來。”
她需要一個絕對安靜的空間來平復(fù)這翻江倒海的情緒。
陸景軒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點了點頭,溫柔地叮囑,
“別太久,外面涼。”
周曉曉幾乎是逃難似的穿過衣香鬢影的人群,高跟鞋敲擊著光潔的大理石地面,發(fā)出急促而孤單的聲響。
她躲到了無人在意的角落,通往露臺的走廊燈光幽暗,與宴會廳的輝煌形成鮮明對比。
晚風(fēng)帶著涼意吹拂著她滾燙的臉頰,讓她稍微清醒了一些。
她靠在冰冷的雕花欄桿上,望著遠處城市的點點燈火,感覺自己是如此渺小和孤立無援。
就在這時,一種難以言喻的、冰冷的壓迫感毫無征兆地從身后襲來。
那感覺熟悉得讓她瞬間汗毛倒豎!
她猛地回頭——陰影里,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影不知何時已悄然立在那里,如同蟄伏于暗夜的猛獸。
昂貴的黑色西裝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唯有眼尾那顆小小的淚痣,在廊燈微弱的光線下,折射出一點妖異而冷酷的光澤。
陳默!
他來了!他真的來了!就在陸家的地盤上!
巨大的恐懼瞬間攫住了周曉曉的咽喉,讓她幾乎無法呼吸。
她像被施了定身咒,僵在原地,血液仿佛在這一刻凍結(jié)。
他是什么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的?從自己進陸家大門的時候?陸景軒挽著自己的時候?自己被陸家人嘲諷的時候?
陳默緩緩踱步而出,姿態(tài)閑適,如同在巡視自己的領(lǐng)地。
他深邃的目光鎖定了她,看著她有點狼狽的表情,那目光里沒有絲毫意外,只有冰冷的了然和一絲貓捉老鼠般的玩味。
“周小姐,”
他低沉磁性的嗓音在寂靜的露臺入口響起,帶著金屬般的冷硬質(zhì)感,打破了虛假的平靜,
“陸家的家宴,果然熱鬧。只是……這身禮服,似乎配不上你此刻的……狼狽?”
“你……你怎么會在這里?!”
周曉曉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下意識地后退一步,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欄桿上,退無可退。
“我想去哪里,似乎不需要向任何人報備。”
陳默又向前逼近一步,強大的氣場將她完全籠罩。
他身上清冽的雪松混合著淡淡煙草的氣息,此刻卻如同毒藥般令人窒息。
“倒是你,周曉曉,執(zhí)意踏入這個漩渦中心……勇氣可嘉,還是愚蠢透頂?”
陳默微微傾身,冰冷的呼吸幾乎拂過她的耳廓。
極度的恐懼之下,求生的本能壓倒了一切。
周曉曉腦中一片空白,只有一個念頭:逃!立刻逃離這個惡魔!
她猛地伸手,想推開眼前這個巨大的威脅,逃離這令人窒息的壓迫。
然而,情急之下,她的動作完全失去了準頭。
她慌亂中揮舞的手,非但沒有推開陳默,反而因為用力過猛,指尖不小心勾到了他西裝內(nèi)側(cè)口袋的邊緣!
“唔!”
一聲短促的悶哼。陳默似乎也沒料到她會突然動手,身體被這意外的一勾帶得微微前傾。
而周曉曉在巨大的慣性作用下,本就重心不穩(wěn)的身體更是猛地向前撲倒!
時間仿佛在那一刻凝固。
溫?zé)岬摹е葡愕娜彳浻|感,猝不及防地印在了陳默微涼的薄唇上!
周曉曉的瞳孔驟然放大到極致,大腦徹底宕機!
她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對方唇上傳來的、與自己截然不同的冰冷和堅硬觸感。
這不是夢!這是冰冷的、令人絕望的現(xiàn)實!
“啊——!”
一聲短促而驚恐到極致的尖叫終于沖破喉嚨,卻又被她自己死死捂住,她把眼睛閉上,不敢與陳默對視,她像被烙鐵燙到一樣,想用盡全身力氣推開陳默。
但是手推出去,沒有碰到任何東西,她又凌空摸索了幾下,啥都也沒有?
周曉曉睜開眼睛,眼前只有自己,她又環(huán)顧了一下四周,自己居然站在了陸家大門口?!
又啟動了自己身上的異能?!
“曉曉…”
周曉曉還沒反應(yīng)過來,身后蕭莫然把她叫住,
“陸景軒不是早就去接你了嗎?他怎么把你自己一個丟在門外啊?太沒有紳士風(fēng)度了吧。”
蕭莫然挽著周曉曉的胳膊,
“沒事,還有我,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說著就拉著周曉曉往陸家大門走去。
在大門守候的陸家管家,看到周曉曉,一臉疑惑,她不是跟陸少爺進去了嗎?怎么又跟蕭少爺一齊了?!
周曉曉看到陸家管家像看到鬼一樣看著自己,心里想,別說你,我自己也覺得自己很詭異。
那邊獨剩一人的陳默也被這突如其來的“意外”沖擊得微微晃了一下,
站穩(wěn)后,他抬手,指腹緩緩擦過自己的下唇,眼神瞬間變得幽暗無比,如同醞釀著風(fēng)暴的深海。那眼神是一種更加深沉的、令人不寒而栗的探究。
他盯著周曉曉消失的方向,仿佛要將她生吞活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