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
午后的陽光透過巨大的落地窗,在“云上”咖啡館光潔的原木桌面上投下溫暖的光斑。
空氣中浮動著咖啡豆烘焙的醇香和輕柔的爵士樂。
衣著光鮮的男女低聲談笑,侍者端著托盤無聲穿梭。
一切都顯得那么平靜、悠閑、正常。
周曉曉穿著一身淺藍(lán)色的棉布連衣裙,安靜地坐在靠窗的位置。
她的臉色依舊帶著一絲病態(tài)的蒼白,眼底有淡淡的青色陰影,但精神看起來好了許多。
她小口啜飲著一杯溫?zé)岬呐D?,目光有些失焦地望著窗外川流不息的車河?/p>
心口那枚血玉簪烙印,如同沉睡的活物,傳遞著穩(wěn)定而溫順的搏動感。
異能被牢牢禁錮著,草莓牛奶的甜香也收斂到了極致,只有她自己能隱約聞到一絲。
這平靜,是那場慘烈風(fēng)暴換來的,帶著一種扭曲的安全感。
“曉曉,等很久了吧?剛下手術(shù),路上有點(diǎn)堵?!?/p>
一個溫潤的聲音帶著歉意響起。
周曉曉回過神,看到蕭莫然正拉開對面的椅子坐下。
他穿著熨帖的淺灰色襯衫,金絲眼鏡后的眼睛帶著溫和的笑意,只是眉宇間依舊有一絲揮之不去的疲憊。
“蕭蕭!你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怎么感覺你變了?”
周曉曉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眼中充滿了疑惑。
“這樣,不好嗎?放心,我再怎么變,也還是曉曉的蕭蕭。”
蕭莫然不在意地擺擺手,笑容溫和依舊,只是鏡片后的目光在掠過周曉曉略顯蒼白的臉和脖頸時,幾不可察地微微凝滯了一下。
那里,被衣領(lǐng)半遮半掩的地方,似乎有一道極其細(xì)微的、暗紅色的、類似齒痕的印記?
他的心頭微微一沉,面上卻不動聲色,關(guān)切地問,
“你呢?這幾天感覺怎么樣?臉色還是不太好。這幾天都發(fā)生了什么?我很擔(dān)心你。”
周曉曉的心猛地一縮,來了,無法回避的問題。
她下意識地抬手,指尖無意識地拂過頸間那道被衣領(lǐng)遮擋的、陳默留下的印記,心口的簪子烙印微微悸動了一下。
“我……我也不知道。”
她垂下眼睫,避開蕭莫然探究的目光,聲音帶著刻意偽裝的茫然和虛弱,
“我在一個朋友家,昏睡了兩天?!?/p>
她手指緊張地絞著裙擺。
“朋友?”
蕭莫然的聲音依舊溫和,但那份溫和下,多了一絲不容忽視的穿透力。
他拿起桌上的檸檬水,輕輕抿了一口,鏡片后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掃描儀,捕捉著周曉曉臉上每一個細(xì)微的表情變化。
“是……那位陳先生嗎?”
周曉曉的身體瞬間僵硬!如同被踩到尾巴的貓!
她猛地抬起頭,眼中是無法掩飾的驚惶和一絲被戳穿的狼狽!陳默!他怎么會知道?!
“我……我……”
她張著嘴,喉嚨像是被堵住,大腦一片空白。
就在這時,一股極其熟悉的、冰冷的、如同實(shí)質(zhì)般的壓迫感,毫無征兆地、如同冰冷的潮水般從背后席卷而來!
周曉曉渾身一僵,瞬間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
她僵硬地、極其緩慢地轉(zhuǎn)過頭。
隔著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在咖啡館斜對面街道的陰影里,停著一輛線條冷硬、通體漆黑的勞斯萊斯幻影。
深色的車窗如同無光的深淵,隔絕了外界的窺探。
但周曉曉知道,那車窗之后,一定有一雙冰冷銳利的眼眸,正如同鎖定獵物的鷹隼,牢牢地穿透玻璃,鎖定在她身上!
是陳默的車!他……他在看著?!
巨大的恐懼瞬間攫住了周曉曉!比任何異能失控都要讓她心驚膽戰(zhàn)!
她甚至能想象出陳默此刻冰冷審視的目光,以及他手臂上那些被暫時壓制、卻依舊存在的黑色詛咒紋路!
頸間那道被他咬出的印記,仿佛瞬間變得滾燙起來!
心口的簪子烙印也傳來一陣清晰的、帶著警告意味的悸動!
“曉曉?”
蕭莫然的聲音帶著疑惑和關(guān)切響起。
他敏銳地察覺到了周曉曉瞬間變化的臉色和驚恐的眼神,順著她的目光看向窗外,自然也看到了那輛如同陰影般蟄伏在街角的豪車。
他的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眼底閃過一絲冰冷的銳利。
“沒……沒什么!”
周曉曉猛地回過頭,臉色慘白如紙,聲音帶著無法抑制的顫抖。
她端起牛奶杯,試圖用溫?zé)岬囊后w壓下心頭的恐懼,手指卻抖得厲害,杯壁碰撞著托盤,發(fā)出細(xì)微的“咔噠”聲。
“蕭蕭,我……我有點(diǎn)不舒服,想先回去了……”
她幾乎是語無倫次地站起來,只想立刻逃離這個地方,逃離那道冰冷的視線!
“曉曉!”
蕭莫然立刻起身,繞過桌子,手輕輕扶住她微微搖晃的身體。
他的動作很紳士,想安撫周曉曉,
“別怕,我送你回去。”
他的聲音低沉而堅(jiān)定,目光再次掃向窗外那輛黑車,帶著毫不掩飾的審視和一絲冰冷的警告。
“不!不用了!”
周曉曉如同受驚的兔子,猛地掙脫蕭莫然的手,慌亂地抓起自己的帆布包,
“我自己可以!很近的!真的!”
她不敢再看窗外,更不敢看蕭莫然帶著疑慮和關(guān)切的眼睛,
低著頭,腳步踉蹌地沖出了咖啡館的大門,迅速消失在午后溫暖卻讓她感到刺骨寒冷的人流中。
蕭莫然站在原地,看著周曉曉倉惶逃離的背影,再看向窗外那輛如同幽靈般靜靜停駐的黑色幻影。
他鏡片后的目光徹底冷了下來,溫潤如玉的臉上覆上了一層寒霜。
蕭莫然一股混雜著擔(dān)憂、憤怒和被排斥在外的巨大無力感,如同冰冷的藤蔓,悄然纏繞上他的心臟。
他拿出手機(jī),飛快地編輯了一條加密信息發(fā)送出去:
“目標(biāo):黑色勞斯萊斯幻影,車牌XXX。查清車主最近幾天與周曉曉的所有關(guān)聯(lián)?!?/p>
發(fā)完信息,蕭莫然深吸一口氣,壓下眼底翻涌的情緒,重新戴上溫和的面具。
他拿起搭在椅背上的西裝外套,轉(zhuǎn)身離開了咖啡館。
陽光落在他挺拔的背影上,卻驅(qū)不散那份沉凝的冷意。
街角陰影里,那輛黑色的勞斯萊斯幻影依舊如同沉默的兇獸。
車內(nèi),光線幽暗。
陳默靠在后座,穿著剪裁完美的深灰色西裝,臉色依舊帶著一絲失血后的蒼白,但那股迫人的冰冷氣場已經(jīng)恢復(fù)如常。
他微微側(cè)著頭,深邃的眼眸透過深色的單向玻璃,看著窗外街道上那個溫潤男人離去的背影,
眼神銳利如刀,帶著毫不掩飾的冰冷審視和一絲……被冒犯的慍怒。
“影。”
他低沉的聲音在寂靜的車廂內(nèi)響起,如同冰面裂開。
“主子?!?/p>
副駕駛位上,傳來影同樣低沉、卻依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虛弱的回應(yīng)。
他穿著合體的黑色西裝,掩蓋了手臂的傷勢,但左眼眼角下方那個暗紅色的血點(diǎn),在幽暗的光線下,卻顯得格外刺目。
他的目光同樣鎖定著窗外蕭莫然消失的方向,眼神冰冷而專注。
“查他?!?/p>
陳默的聲音沒有任何波瀾,只有絕對的命令,
“從出生到現(xiàn)在,所有資料。特別是……他和周曉曉的事。”
“是?!?/p>
影的回答簡潔有力。
陳默的目光緩緩收回,落在自己放在膝上的、骨節(jié)分明的手上。
那只手的手腕處,西裝袖口下,隱約可見一道極其細(xì)微的黑色紋路凸起,如同蟄伏的毒蛇。
他修長的手指極其緩慢地、帶著一種掌控全局的從容,輕輕摩挲了一下無名指的指節(jié)。
心口,似乎還殘留著一絲微弱的、帶著暖意的悸動,與那濃郁草莓甜香的余韻纏繞在一起。
那是周曉曉強(qiáng)行灌注給他的力量留下的痕跡。
他的眼神深處,那冰冷的審視之下,一絲極其隱晦的、被那暖意和甜香勾起的波瀾,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漾開一圈微不可查的漣漪。
獵物已經(jīng)歸籠。
但覬覦的目光,卻從未消失。平靜的表象之下,甜香彌漫的漩渦里,新的暗流,已然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