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餃子香里的急報——古鎮追兇記
董建紅把最后一張餃子皮捏出花邊時,蒸汽正從銅鍋里冒出來,裹著韭菜雞蛋餡的香味,在廚房暖黃的燈光里打了個旋。楊永革靠在門框上,手里還攥著本剛核完的租賬,鼻尖被熱氣熏得發亮:“我說縣令千金,你這餃子褶捏得比我收租的賬本還齊整,是打算讓租客用餃子抵房租?”
“少貧嘴,”董建紅笑著用鍋鏟敲了敲鍋沿,“我爹下午派人捎信,說今晚過來吃飯,特意多包了些。你那些租客要是真想吃,讓他們把欠的房梁維修費結了——別總拿‘古鎮石板路不平,震松了榫卯’當借口。”
楊永革剛想反駁,院門外突然傳來“撲通”一聲,接著是撕心裂肺的哭喊,像塊冰扔進滾水里,瞬間澆滅了滿廚房的暖。兩人對視一眼,快步往外走——只見王老太癱在青石板上,手里攥著塊染了泥的花布,花白的頭發被風吹得亂蓬蓬的,哭聲里混著“英英”“我的英英”的碎語。
一、拍花子的陰影:消失的十五歲少女
“王老太,您這是咋了?”楊永革趕緊上前扶她,指腹觸到老人的手,冰得像塊寒鐵。王老太的眼睛紅腫得只剩條縫,指著巷口的方向,聲音抖得不成調:“英英……我家英英……剛才還在門口跳皮筋,我轉身給她拿糖葫蘆的功夫,人就沒了!地上就剩這個……”
她舉起手里的花布,是塊繡著小蝴蝶的衣角,董建紅認得——是昨天給王英英新做的襖子,十五歲的姑娘正是愛俏的年紀,出門前還纏著董建紅看繡得好不好。“周圍有沒有啥生人?”董建紅蹲下身,盡量讓聲音穩些,“您再想想,有沒有聽見啥動靜?”
“有……有個穿灰布衫的男人,”王老太突然抓住董建紅的手腕,指甲幾乎嵌進肉里,“剛才在巷口轉悠,我還罵他看啥看,他……他手里好像拿個小盒子,聞著香香的……英英是不是被……被拍花子的拐走了?”
“拍花子”三個字像道驚雷,在院子里炸得人頭皮發麻。楊永革想起小時候聽奶奶說的——那些人販子會用摻了迷藥的香粉、糕點誘騙孩子,迷暈了就裝進麻袋帶走,賣到偏遠地方,十有八九找不回來。他看了眼巷口昏黃的燈籠,光線下的石板路空空蕩蕩,連個腳印都被風吹得淡了。
“您別急,”楊永革扶著王老太往屋里走,掌心全是汗,“英英這孩子機靈,說不定是躲起來跟您開玩笑。建紅,你先給王老太倒碗熱水,我去叫上租客們,先在巷子里找找。”
董建紅卻按住他的胳膊,眼神亮得像淬了火:“找是要找,但不能瞎找。拍花子的要帶孩子走,肯定得往鎮外跑,現在去報官,讓捕快封了鎮口才是正經。我爹是縣令,這事兒他管得著!”
二、縣令千金的決斷:快馬封鎮
董建紅轉身就往內院跑,裙角掃過門檻的聲音脆生生的。楊永革聽見她翻箱倒柜找令牌的動靜,接著是喚家仆備馬的急聲:“把我爹給的鎏金令牌拿來!告訴門房,直接去縣衙擊鼓,就說董建紅有要事求見,事關人命!”
王老太癱在椅子上,眼淚把前襟洇出片深色:“能行嗎?英英要是出了啥事兒,我也不想活了……那孩子爹娘走得早,就跟我這老婆子相依為命……”
“您放心,”楊永革給她遞過帕子,視線落在墻角堆著的租客名冊上——上面記著每個租客的來歷、手藝,甚至還有誰會些拳腳功夫,“咱巷子里的張鐵匠年輕時在鏢局待過,李木匠會看腳印,我現在就去叫他們,分頭找線索。您再仔細想想,那灰布衫男人有沒有啥特別的,比如瘸腿、臉上有疤?”
王老太突然一拍大腿:“對了!他耳后有顆大黑痣!我剛才罵他的時候,燈籠光照著看見的!”
這時董建紅已經換了身利落的騎裝,手里舉著塊刻著“令”字的鎏金牌,鬢角的碎發被風吹得貼在臉上:“楊永革,我去縣衙報官,讓捕快騎馬封鎮口,你帶著人在巷子里搜,重點看有沒有迷藥盒子、車輪印子——記住,別跟人硬拼,等我帶捕快來!”
“你路上小心!”楊永革看著她翻身上馬,馬蹄聲“嗒嗒”敲著石板路,很快消失在巷尾。他轉身拿起墻角的銅鑼,這是平時召集租客修房子用的,此刻敲起來,“哐哐”的聲震得房檐的麻雀都飛了起來。
租客們很快聚在院里,張鐵匠扛著鐵砧子就來了,說“誰敢動咱巷子里的娃,我一砧子砸扁他”;李木匠揣著墨斗,說“三步一個腳印,我能看出他往哪跑”;連平時總賒賬的賣糖人老劉都來了,手里攥著把剪刀,“我這剪刀削鐵如泥”。
楊永革看著這群平時總為房租、噪音拌嘴的人,此刻眼里都燃著一樣的火,突然覺得這古鎮的院子,比城里的鋼筋水泥暖多了。“王老太說那販子耳后有痣,手里有香盒子,”他指著巷口,“張鐵匠帶倆人去東鎮口,李木匠去西巷尾,老劉跟我去后墻根,注意看有沒有翻墻的痕跡!”
三、蛛絲馬跡:餃子香里的線索
后墻根的月光被老槐樹擋得只剩些碎銀,楊永革和老劉舉著燈籠,照得地上的青苔泛著綠光。老劉突然“咦”了一聲,指著墻根的草叢:“楊掌柜你看,這是不是糖紙?”
是張被揉皺的糖紙,上面還沾著點芝麻,正是王老太給英英買的那種糖葫蘆糖紙。楊永革蹲下身,發現糖紙旁有個淺淺的腳印,前掌深后掌淺,像是拖著什么重物走過。“李木匠說這種腳印是‘負重行’,”他心里一緊,“英英可能被他拖到后墻了。”
老劉突然抽了抽鼻子:“啥味兒?有點像……你家餃子餡的味兒?”
楊永革也聞到了——是韭菜雞蛋的香味,混著點淡淡的脂粉氣,從墻頭上飄過來。他攀上墻頭往下看,墻外的荒草里有片壓倒的痕跡,旁邊扔著個空了的小瓷盒,盒底還沾著點綠色的膏體,聞著有股奇異的甜香。
“這是迷藥盒子!”楊永革翻身跳下去,在荒草里摸索,指尖觸到個冰涼的東西——是只銀鐲子,上面刻著個“英”字,是去年英英生辰時,巷子里的人湊錢給她打的。
“這娃肯定在這掙扎過!”老劉的聲音發顫,“你看這草,都被踢斷了!”
楊永革舉著燈籠往前照,荒草里的腳印一直往鎮外的官道延伸,偶爾能看到幾滴深色的痕跡,像是血跡,又像是……糖葫蘆的糖漬。“順著腳印追!”他攥緊銀鐲子,指節發白,“建紅應該快帶捕快來了,咱們先跟上,別讓線索斷了!”
兩人剛跑出沒幾步,就聽見身后傳來馬蹄聲,董建紅的聲音穿透夜色:“楊永革!等等!捕快來了!”
只見火把連成串,像條火龍從巷口涌過來,為首的捕頭翻身下馬,對著董建紅拱手:“大小姐,東西南北四個鎮口都封了,來往馬車全扣下了,您看往哪追?”
董建紅指著地上的腳印:“往官道追!那販子耳后有痣,帶個十五歲的姑娘,穿粉襖子,你們分頭包抄,用弓箭示警,別傷著孩子!”
捕頭應了聲,揮揮手,捕快們分成兩隊,像離弦的箭一樣竄了出去。楊永革把銀鐲子遞給董建紅:“英英留下的,她肯定沒走遠。”
董建紅的指尖撫過“英”字,突然抬頭看向官道旁的岔路:“那岔路通黑松林,平時沒人走,他肯定往那鉆!張鐵匠,你帶倆人抄近路,從后山繞過去堵他!”
四、黑松林里的對峙:人心比迷藥更有力量
黑松林里的風帶著松針的寒氣,吹得火把“噼啪”響。楊永革跟著捕快往里走,耳朵里全是自己的心跳聲,還有遠處隱約傳來的孩子哭聲——像英英的聲音,又像風聲。
“在那!”李木匠突然指著前面的巨石,只見個穿灰布衫的男人正背對著他們,懷里抱著個捆得結結實實的麻袋,麻袋里果然有掙扎的動靜。那男人耳后那顆黑痣,在火光下看得清清楚楚。
“放下孩子!”楊永革大喝一聲,往前沖了兩步,卻被捕頭拉住。捕頭使了個眼色,幾名捕快悄悄繞到巨石后,弓弦拉得“嗡嗡”響。
男人猛地轉過身,手里舉著把匕首,抵在麻袋口:“別過來!再走一步,我就……”話沒說完,麻袋里突然傳來“咚”的一聲,像是英英用頭撞了他一下,男人吃痛,匕首松了松。
“英英,別怕!我們來救你了!”董建紅往前走了半步,聲音穩得不像個姑娘家,“你爹是當年鎮守邊關的王將軍,你以為官府會不管你?現在放了她,我還能求我爹饒你一命!”
男人的臉瞬間白了——他只知道這是個普通民女,沒想到還有這來頭。就在他愣神的功夫,張鐵匠突然從樹后竄出來,一鐵砧子砸在他手腕上,匕首“當啷”落地。捕快們一擁而上,反手把他捆了個結實。
楊永革沖過去解開麻袋,英英果然在里面,眼睛紅紅的,嘴里塞著布,看見他就“嗚嗚”地哭。董建紅掏出隨身攜帶的解藥(她爹怕她遇襲,總讓她帶著),給英英灌了點,孩子咳嗽了幾聲,終于能說話了:“楊大哥……他用香盒子捂我鼻子……我就啥也不知道了……”
“沒事了,沒事了。”楊永革把英英抱起來,孩子身上還沾著草屑,卻緊緊攥著顆糖葫蘆,糖衣都化了,黏在掌心。
往回走時,英英趴在楊永革肩上,小聲說:“我醒過來的時候,聽見他說要把我賣到南邊去……我就偷偷把銀鐲子摘下來,扔在草里,想著你們能看見……”
董建紅笑著揉了揉她的頭發:“真是個機靈鬼,比你楊大哥強,他剛才在后墻根急得差點翻墻摔著。”
楊永革撓撓頭,看見火把的光里,張鐵匠扛著鐵砧子,李木匠背著英英的小襖,老劉正給孩子遞新做的糖人——這群平時為了幾文錢房租能爭半天的人,此刻走得整整齊齊,像支護送公主的隊伍。
五、餃子還熱著:院子里的團圓
回到古鎮時,天已經蒙蒙亮了。王老太早在院門口等著,看見英英就撲上來抱住,祖孫倆哭得稀里嘩啦。楊永革剛想勸,就被董建紅拉進廚房——鍋里的餃子還溫著,用余火煨了一夜,韭菜香混著柴火的味道,暖得人心頭發燙。
“你說奇不奇,”董建紅給他盛了碗餃子,“平時總覺得這些租客麻煩,催租的時候氣人得很,可真出事了,跑得比誰都快。”
楊永革咬了口餃子,鮮美的湯汁燙得他直吸氣:“就像這餃子,得把韭菜、雞蛋、面粉揉在一起,才叫餃子。這院子里的人,平時吵吵鬧鬧的,真有事了,才能看出是一家人。”
正說著,張鐵匠他們都進來了,手里還提著王老太給的謝禮——張鐵匠拿了把新打的菜刀,李木匠抱來個剛做的小凳子,老劉獻寶似的舉著個糖人,是英英的模樣。
“楊掌柜,你這房租賬本,是不是該改改了?”張鐵匠摸著后腦勺笑,“以后誰要是幫著看孩子、守巷子,能不能……抵點房租?”
楊永革還沒說話,董建紅先笑了:“不光抵房租,我爹說了,這次多虧了大家,要給巷子里掛塊‘守望相助’的匾額——以后啊,咱這院子,就是官府都認的‘平安巷’。”
英英跑進來,手里舉著那只找回來的銀鐲子,非要給董建紅戴上:“姐姐,這鐲子給你,比你的金鐲子好看。”王老太跟在后面,手里端著盤剛炸的油糕:“都嘗嘗,沾了糖的,甜絲絲的。”
陽光從窗欞照進來,落在餃子碗里,漾起圈暖黃的光。楊永革看著滿屋子的人,聽著英英的笑聲、王老太的嘮叨、租客們的說笑,突然覺得這古鎮的院子,比他收過的任何房租都珍貴。
原來所謂的“家”,不是賬本上的數字,不是院墻里的磚瓦,是有個人哭了,全院的人都提著燈籠往外沖;是餃子涼了,總有人記得用余火煨著;是哪怕平時吵得臉紅脖子粗,關鍵時刻,也能把后背交給對方。
他低頭看了眼手里的租賬,突然覺得上面的“欠租”兩個字,也沒那么刺眼了。或許,該在賬本上添一頁新的——就叫“人情賬”,記著誰幫過誰,誰護著誰,記著這院子里,比租金更重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