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哭糧計——巡撫的無奈與十七縣的籌糧令
縣衙后院的燈亮到后半夜,董建紅正給楊永革縫補磨破的官服袖口,就聽身邊人嘆了口氣,語氣帶著股豁出去的狠勁:“建紅,明兒你回趟巡撫衙門,找你爹哭糧食去。”
董建紅的針“噗”地扎在手指上,血珠滾落在青布上:“哭糧食?哪有縣令讓老婆去跟岳父哭著要糧的道理?”
“沒道理也得去,”楊永革攥著她的手,掌心全是汗,“糧倉底的余糧撐不過下月,秋收的麥子剛揚花就遇著旱災,穗子癟得像米粒。再不想辦法,百姓就得啃樹皮了。你爹是巡撫,管著八個縣兩個郡,他手里有糧!”
“可我爹也難,”董建紅抽回手,眼圈紅了,“前陣子給咱們調了三百車糧,已經動了府庫的底。其他縣也有災情,他哪能次次都偏著咱們?”
“偏也得偏!”楊永革的聲音陡然拔高,“我不管他王法不王法,你就跟他說,不送來糧食,三百車不夠,得再給三百車!不然……不然你就別回來了。”
董建紅愣住了,看著丈夫眼里的紅血絲——他這些天為了糧食,嘴角起了燎泡,頭發也白了幾根,哪還有半分當年包租公的閑適?她心里一軟,終究點了頭:“我去。但你得答應我,別逼得太緊,我爹年紀大了……”
“我讓師爺跟你去,他懂賬目,能跟你爹算清楚咱們縣的難處,”楊永革起身,往門外喊,“虎頭!”
虎頭從門后鉆出來,手里還攥著根哨棒:“大人,啥事?”
“你跟大小姐去巡撫衙門,帶五個精干的衙役,路上護著大小姐,”楊永革囑咐,“到了那兒,少說話,多看著,要是有人敢攔著大小姐哭,你就……”他比了個“扛”的手勢。
虎頭重重點頭:“放心!誰敢攔,我就把他扛到一邊去!”
一、巡撫衙門的哭聲:女兒的“逼宮”
巡撫衙門的門檻比縣衙高了三尺,董建紅剛走到門口,就被門房攔住:“大小姐?您怎么來了?巡撫大人正在審案呢。”
“我有急事,”董建紅沒等通報,徑直往里闖,虎頭帶著衙役跟在后面,門房想攔,被虎頭輕輕一推就趔趄著后退了幾步。
正堂里,董巡撫正拿著卷宗拍案,見女兒闖進來,眉頭一皺:“建紅?你不在縣里待著,跑來干啥?”
董建紅“撲通”跪在地上,眼淚“唰”地就下來了:“爹!您救救縣里的百姓吧!麥子全旱死了,糧倉見了底,再沒糧食,就要出人命了!”
董巡撫放下卷宗,臉色沉了:“楊永革讓你來的?我前陣子剛給了三百車糧,怎么就沒了?”
“不夠啊爹,”董建紅抹著淚,師爺趕緊上前,打開賬本:“巡撫大人,您看——全縣三萬多口人,每人每天按半斤糧算,三百車糧只夠吃一個月。現在旱災,地里絕收,百姓們連種子都快吃了,再不想辦法,真要出亂子!”
“其他縣也有難處,”董巡撫嘆了口氣,“北邊的縣鬧蝗災,南邊的縣遭了水災,府庫里的存糧早就調撥完了。”
“那您管的八個縣、兩個郡,總有沒受災的吧?”董建紅抬起頭,眼淚掛在睫毛上,“咱們縣是最大的縣,人口最多,您就讓其他地方勻點出來,就當……就當女兒求您了!”
她往地上磕了個響頭:“您要是不答應,我就跪在這里不起來!楊永革說了,見不到糧食,我也別回去了,就讓他一個人在縣里陪著百姓餓死!”
這話像把刀子,戳在董巡撫心上。他看著女兒隆起的肚子,又想起楊永革那股子不要命的勁頭,突然覺得又氣又心疼:“你這孩子……這是逼著為父徇私啊!”
“不是徇私,是救急!”董建紅哭得更兇了,“爹,您當巡撫,不就是為了讓百姓過好日子嗎?現在咱們縣的百姓過不下去了,您能不管?”
二、十七縣的籌糧令:巡撫的鐵腕
董巡撫在正堂踱了三圈,靴底磨得地磚“沙沙”響。最后,他猛地停下,對師爺說:“拿筆墨來!”
董建紅眼睛一亮,哭聲都小了些。
董巡撫提筆寫令,筆尖劃破紙的聲音格外清晰:“令:所屬八縣、兩郡,凡未遭重災者,即刻籌備糧食——各縣每縣三十車,各郡每郡五十車,限七日內送至楊永革處。遲者,革職查辦;抗命者,以通匪論處,斬!”
寫完,他“啪”地蓋上巡撫大印,把令牌扔給屬下:“讓人快馬送去,每到一地,讓當地縣令親自接令,若有延誤,先把人綁了送來!”
屬下剛要走,董巡撫又喊住他:“再調五百兵卒,跟著糧隊走,誰敢截留糧食,就地正法!”
董建紅看著令牌,眼淚還沒干,嘴角卻咧開了笑。董巡撫瞪了她一眼:“笑什么?這是借的,等你們縣緩過來了,得加倍還!”
“一定還!”董建紅趕緊磕頭,“謝謝爹!”
“別謝我,”董巡撫看著她,“替我告訴楊永革,好好當這個縣令,別讓我女兒跟著他受委屈。還有,讓他別總想著逼你,真把我惹急了,我不光不給糧,還把他這縣令給擼了!”
董建紅笑著應下,心里卻知道,父親嘴上狠,心里早就軟了——哪有父親不疼女兒,巡撫不愛百姓的?
三、兵卒催糧:七日內的雷霆
籌糧令像長了翅膀,飛遍了八個縣、兩個郡。那些沒遭災的縣令接到令時,臉都綠了——三十車糧可不是小數目,相當于半個縣的存糧。
“憑什么啊?”西邊的縣令把令牌摔在桌上,“楊永革自己不會想辦法,就知道哭著求巡撫,這是欺負人!”
旁邊的師爺勸道:“大人,巡撫令上寫著‘抗命者斬’,咱可不能拿腦袋開玩笑。再說,楊縣令的縣遭了災,咱們幫襯點,以后咱們有難處,他們也能幫回來。”
東邊的郡守則聰明些,趕緊讓人盤點糧倉:“別啰嗦了,趕緊裝糧,多派幾個人押送,別出岔子。巡撫的兵卒就在城外等著,耽誤了時辰,誰也擔待不起!”
兵卒們確實不含糊,拿著巡撫令,挨縣催糧。有個縣令想拖延,說“糧還沒備好”,兵卒頭領直接把刀架在他脖子上:“巡撫有令,七日為限,現在已經過了三天,再不動身,我就先斬了你交差!”
那縣令嚇得魂都沒了,趕緊讓人連夜裝糧,連自家糧倉里的精米都湊了進去。
七日內,一輛輛糧車從各地出發,像一條條長龍,朝著楊永革的縣趕來。車轍印在官道上連成線,揚起的塵土遮天蔽日,遠遠望去,竟比上次皇上送的糧隊還要壯觀。
四、糧到縣時:百姓的跪拜與縣令的歉疚
第七天傍晚,第一隊糧車終于到了縣城門口。楊永革站在城樓上,看著遠處揚起的塵土,突然覺得眼睛發酸——他知道,這三百車糧背后,是董建紅在父親面前的眼淚,是十七個縣的緊衣縮食,是岳父頂著“徇私”的風險下的令。
“開門!迎糧!”他大喊,聲音哽咽。
百姓們早就等在城外,見糧車來了,“呼啦”一下跪了一地,對著糧車磕頭,嘴里喊著“謝謝巡撫大人”“謝謝大小姐”“謝謝老天爺”。
董建紅從糧車上下來,走到楊永革面前,嗔怪道:“你看你,讓我去哭,現在好了,我爹把我罵了一頓,說我胳膊肘往外拐。”
楊永革握住她的手,手心全是汗:“委屈你了。等過了這關,我親自去給岳父賠罪,給他磕三個響頭。”
“賠罪就不必了,”董建紅笑著捶他,“他就是嘴硬,剛才還讓人給我捎了包安胎藥,說讓我好好養著。”
虎頭跑過來,手里捧著個剛從糧車上拿的麥穗,雖然癟了點,卻帶著新麥的清香:“大人,您看!有糧了,百姓們有救了!”
楊永革接過麥穗,看著跪在地上的百姓,突然對著巡撫衙門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他知道,自己這次用的“哭糧計”不光彩,甚至有點無賴,但他不后悔——為了這一縣百姓,別說讓老婆去哭,就是讓他自己去跪,去求,他也愿意。
五、糧倉再滿:歉疚里的擔當
糧車一輛接一輛地進了城,糧倉很快又堆滿了,這次比上次還多,足足有四百多車。楊永革讓人把糧食分成三份:一份按戶發給百姓,保證他們能吃到明年新糧;一份留作種子,等開春播種;還有一份,單獨存著,貼上封條——上面寫著“欠十七縣、兩郡,來年加倍奉還”。
“這封條,得由我親自來揭,”他對師爺說,“明年秋收后,第一時間把糧食還回去,還要多送點咱們縣的新麥,算是賠禮。”
師爺點頭:“大人仁心,那些縣令定會明白的。”
夜里,楊永革躺在榻上,聽著窗外百姓們隱約的歡笑聲,心里卻有些沉甸甸的。董建紅靠在他肩上:“還在想我爹的事?”
“嗯,”楊永革嘆了口氣,“我這縣令當得,太依賴你們父女了。要是哪天沒人能幫襯了,我該怎么辦?”
“那就自己扛著,”董建紅摸著肚子,“就像你說的,百姓選你當縣令,不是看你能求來多少糧,是看你敢不敢扛事。這次借的糧,咱們好好種,好好收,明年加倍還回去,讓所有人都知道,楊永革的縣,不是只會哭著要糧的縣。”
楊永革看著她眼里的光,突然笑了。他知道,自己或許不是個完美的縣令,會用些“無賴”的辦法,會依賴親人的幫襯,但他有顆想讓百姓活下去的心,有份扛到底的擔當。
糧倉的燈亮了一夜,糧官帶著人翻曬新到的糧食,月光灑在麻袋上,像鋪了層銀霜。楊永革知道,這四百車糧不是結束,是新的開始——從求糧到還糧,從依賴到自強,這條路或許難走,但只要身邊有董建紅,有虎頭,有百姓們的盼頭,他就一定能走下去。
就像那癟了的麥穗,只要有了水,有了土,有了人照料,明年開春,總能長出飽滿的新糧。這個縣,這個家,也是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