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皇上巡縣記——龍袍與窩頭的碰撞
皇上要來的消息像長了翅膀,三天內傳遍了縣城的每個角落。楊永革把縣衙的門檻都快踩平了,一會兒讓人把糧倉的賬再核一遍,一會兒叮囑虎頭把那只會“說話”的驢洗干凈,末了又對著銅鏡扯了扯官服——這龍袍他只在畫冊上見過,真要當面伺候,腿肚子都打顫。
“你別轉了,”董建紅正指揮丫鬟給孩子們做新鞋(孤兒院的孩子們聽說皇上要來,吵著要穿新鞋),“皇上又不是吃人的老虎,你該干啥干啥,越緊張越出錯。”
“我能不急嗎?”楊永革指著院子里曬的玉米,“皇上要是看見咱們把玉米曬在衙門口,會不會說我失儀?還有那驢,要是當著皇上的面喊‘餓’,我這官帽怕是保不住了!”
正說著,師爺拿著張單子跑進來:“大人,您看這接駕流程行不行?皇上駕到,鳴炮三聲,您率百姓跪迎,然后……”
“不行不行,”楊永革擺手,“鳴炮太吵,百姓跪迎太累。就簡單點,皇上要是想逛街,我陪著;想吃飯,就讓劉老栓做糖葫蘆湯;想看百姓日子,就帶他去田里看看新種的麥子。”
師爺急得直跺腳:“大人!那是皇上!您這也太隨意了!”
“隨意才好,”楊永革拍板,“咱縣沒那么多規矩,就讓皇上看看真實的日子。”
一、龍袍進村:皇上的“微服”驚喜
皇上的御駕沒走正門,而是繞到了縣城東門——這里離農田最近,剛下過雨的田埂上還沾著泥。楊永革帶著人在路口等著,看見一頂并不張揚的轎子停下,走下來個穿著明黃色常服的中年人,面容和善,眼神卻很亮,正是皇上。
“楊永革?”皇上笑著拍他的肩,“朕聽說你這縣怪事多,特意來看看。不用跪,帶我走走。”
楊永革趕緊應著,心里的石頭落了一半——皇上沒穿龍袍,看來是真要“微服私訪”。
兩人剛走到田埂上,就見個老農在地里拔草,見楊永革來了,直起腰喊:“楊大人!您看這麥子,長得比去年好!”
皇上走過去,蹲下身摸了摸麥穗:“老人家,今年收成能有多少?”
老農不認識皇上,只當是個外地來的官,咧嘴笑:“托楊大人的福,能多打兩石!前陣子旱災,要不是他逼著富戶捐糧,俺們連種子都留不下!”
皇上看了楊永革一眼,眼里帶著贊許:“你這縣令,百姓倒是認你。”
二、驢叫與龍顏:奇葩縣的“特產”
走到張屠戶的“驢車便民點”時,那只黑驢正拉著磨盤轉,看見楊永革,突然打了個響鼻,“嗷”地叫了一聲。
“這就是那只會說話的驢?”皇上饒有興致地看著。
張屠戶嚇得臉都白了,趕緊解釋:“回……回大人,是小的以前胡鬧,學驢叫……”
“不礙事,”皇上笑著摸了摸驢耳朵,“這驢現在拉磨便民,比會說話強。”他轉頭對楊永革說,“你把壞事變成好事的本事,倒是難得。”
往前走,豆腐西施的鋪子前排著長隊,銀匠正幫著吆喝:“剛做的糖豆,甜絲絲!”皇上買了一串,嘗了嘗:“不錯,比宮里的點心有滋味。”
西施紅著臉說:“這是俺們縣的特產,皇上……哦不,大人要是喜歡,俺多做幾盒給您帶著。”
皇上笑得更歡了:“你們縣的特產,不光是糖豆,還有實在。”
三、孤兒院的窩頭:皇上的沉默
最讓皇上動容的是城西的孤兒院。三十多個孩子正在院子里讀書,劉老栓在灶臺前忙活著,鍋里蒸著窩頭,飄著麥香。
“孩子們,這位大人來看你們了!”楊永革喊了一聲。
孩子們齊刷刷地站起來,齊聲喊:“大人好!”聲音脆生生的。
皇上走到灶臺前,拿起個剛蒸好的窩頭,熱乎的,帶著點粗糧的糙感。他掰了一塊放進嘴里,慢慢嚼著,沒說話。
“皇上……大人,”劉老栓緊張得手心冒汗,“這窩頭沒放糖,怕是不合您胃口。”
“不,很好吃,”皇上看著孩子們手里的書本,上面是楊永革讓人抄的三字經,“這些孩子,都是你救回來的?”
“是楊大人救的,”劉老栓指著墻上的照片(楊永革讓人畫的,記錄孩子們的日常),“您看,這是他們剛來時,瘦得像小貓;現在都壯實了,還能讀書。”
皇上摸著一個孩子的頭,那孩子不怕生,仰著臉問:“大人,您是從京城來的嗎?京城有這么好吃的窩頭嗎?”
皇上笑了,眼里卻有點濕:“沒有,你們這的窩頭,最香。”
四、龍椅與田埂:皇上的“治縣經”
臨走前,皇上在縣衙的院子里坐下,楊永革搬來個小馬扎陪在旁邊,董建紅端來剛沏的茶——用的是院里石榴樹的葉子,帶著點澀,卻很清爽。
“楊永革,”皇上看著院子里曬的玉米,“你治縣的法子,很野,卻很有效。朕以前總覺得,治理天下要靠律法、靠規矩,今天才明白,最要緊的是民心。”
他拿起桌上的賬本,上面記著百姓領糧的數目、富戶捐糧的清單、孤兒院里每個孩子的名字。“這些賬,比宮里的奏折實在。”
“臣只是想著,不能讓百姓餓肚子,”楊永革撓撓頭,“有時候法子笨了點,還請皇上恕罪。”
“朕不恕罪,”皇上放下賬本,眼神鄭重,“朕要賞你。你這縣,就叫‘安和縣’吧,愿這里永遠安寧和睦。朕再給你撥五千兩銀子,修學堂,建水渠,讓孩子們都能讀書,地里多打糧。”
楊永革趕緊磕頭:“謝皇上!”
皇上扶起他,突然笑了:“聽說你還給朕獻過‘雙胞胎藥’?”
楊永革臉一紅:“臣……臣那是糊涂。”
“不糊涂,”皇上看著董建紅隆起的肚子,“有這份心就好。等孩子生了,朕給他們賜名。”
五、御駕遠去:留下的不只是賞賜
皇上走的時候,沒鳴炮,沒擺駕,只坐了輛普通的馬車,車簾掀開著,笑著對路邊的百姓揮手。孩子們追著馬車跑,手里舉著劉老栓做的糖葫蘆,喊著“大人再來玩”。
楊永革站在路口,看著馬車消失在塵土里,手里攥著皇上賜的“安和縣”牌匾,心里沉甸甸的。董建紅走過來,握住他的手:“這下踏實了?”
“嗯,”楊永革點頭,“以前總覺得當官難,現在才明白,不難。只要想著百姓,啥坎都能過去。”
接下來的日子,安和縣真的像皇上說的那樣,越來越安寧。學堂建起來了,孩子們背著書包上學去;水渠修通了,地里的莊稼喝足了水;連富戶們都主動捐錢,在城門口建了座“惠民橋”,方便百姓趕集。
那只會“說話”的驢成了縣寶,每天拉著孩子們去學堂,路上還會“嗷”地叫兩聲,像是在催他們快點;豆腐西施的糖豆賣到了其他縣,包裝上印著“安和縣特產”;劉老栓的孤兒院又來了新孩子,他總說:“這都是托皇上和楊大人的福。”
楊永革還是每天忙忙碌碌,審案、看地、聽百姓嘮叨,只是官服穿得越來越合身。他常對人說:“皇上賞的不只是銀子牌匾,是讓咱好好過日子的底氣。”
夜里,他躺在榻上,聽著窗外的蟲鳴,董建紅靠在他懷里,肚子里的兩個小家伙輕輕踢著。月光透過窗欞,照在“安和縣”的牌匾上,亮得像顆星星。
楊永革知道,安和縣的故事還長著呢。或許還會有奇葩事,或許還會有難坎,但只要這股子踏實過日子的勁頭在,只要百姓們的笑聲在,這縣就永遠是皇上說的那樣——安寧和睦,有滋有味。
各位讀者朋友,見字如面。
寫下這行字的時候,窗外的石榴樹正落著今年的第一片葉子,風里帶著點秋的涼意,像極了楊永革剛當上縣令那會兒,縣衙院子里飄著的、混著泥土和麥香的味道。敲下最后一個句號時,我盯著屏幕發了很久的呆——楊永革、董建紅、虎頭、劉老栓……這些在我筆下活了幾百頁的人,突然像搬去了隔壁胡同,他們的笑聲、爭吵聲、甚至張屠戶家驢的叫聲,都還在耳邊打轉。
有人問我,為什么要寫這樣一個“不務正業”的縣令?從包租公到七品官,他沒讀過多少圣賢書,斷案靠骰子,籌糧靠哭求,連面對皇上都敢耍小聰明,哪有半點“父母官”的樣子?
其實啊,寫楊永革的初心,恰恰是想寫一個“不像官”的官。
我見過太多史書里的清官,要么剛正不阿到不近人情,要么鞠躬盡瘁到累死在任上,他們像廟里的神像,可敬,卻不那么可近。可老百姓過日子,需要的從來不是高高在上的“神”,而是能蹲在田埂上跟他們一起拔草、能在他們餓肚子時遞上半個窩頭的“人”。
楊永革就是這樣一個“人”。他貪財過——當包租公時總惦記著租客的房租;他膽怯過——第一次審案時手都在抖;他無賴過——逼著老婆去岳父家“哭糧”時,那股子撒潑勁兒,像極了菜市場討價還價的大叔。可他心里有桿秤,秤砣不是銀子,不是烏紗帽,是百姓碗里的糧、身上的衣、孩子們臉上的笑。
寫分地那章時,我特意查了些史料,明清的土地兼并有多狠?有記載說,一個縣的良田,七成以上都攥在幾戶人家手里,窮人家租一畝地,收成交了租子,連糠都剩不下。所以楊永革那句“百畝以上者劃三成給無地農戶”,在當時看來,簡直是捅馬蜂窩的瘋話。可我偏要讓他說,偏要讓他帶著虎頭去富戶家里“抄家”,因為我知道,這世上最該被“抄”的,從來不是金銀,是藏在規矩縫里的惡,是踩在窮人肩上的狠。
董建紅這個角色,最初只是想寫個“賢內助”,可寫著寫著,她就活成了自己的樣子。她會哭會鬧,會因為楊永革總忙工作跟他拌嘴;可她也敢闖敢拼,挺著大肚子去巡撫衙門“逼宮”時,那股子勁頭,比楊永革還像個“拼命三郎”。有讀者說她“不像大家閨秀”,可我覺得,她才是真的“大家閨秀”——心里裝著“大家”,手里護著“閨秀”該有的柔軟和堅硬。
還有虎頭,那個總扛著哨棒的愣小子;劉老栓,那個用糖葫蘆騙錢卻心善的老漢;甚至周員外、李老板那些一開始讓人恨得牙癢癢的富戶——他們都不是非黑即白的“紙片人”。周員外最后會捐錢修橋,李老板會平價賣糧,不是因為他們突然變好了,是因為楊永革讓他們看見:幫別人,其實是在幫自己;讓日子流動起來,比把銀子鎖在箱子里,踏實多了。
寫奇葩案那章時,我笑得差點敲錯鍵盤。會說話的驢、金豆子豆漿、治病的糖葫蘆……這些聽起來荒誕不經的事,其實藏著最樸素的人情。張屠戶學驢叫,不過是想多賺點錢給老娘治病;銀匠用糖豆騙西施,不過是沒勇氣說“我喜歡你”;劉老栓吹糖葫蘆能治病,不過是想給孤兒院的孩子多攢點煤錢。這世上哪有那么多壞人?大多是些想好好過日子,卻偶爾走了歪路的普通人。
楊永革處理這些案子時,沒搬律法,沒打板子,他讓驢拉車,讓銀匠娶西施,讓劉老栓去孤兒院做飯。有人說這是“和稀泥”,可老百姓的日子,有時候就需要這點“稀泥”——它不硬邦邦,卻能把碎成碴的日子,黏合成一個完整的家。
皇上巡縣那章,我寫得格外小心。我不想讓他變成一個“微服私訪”的符號,所以讓他蹲在田埂上跟老農聊天,讓他吃孤兒院的窩頭,讓他摸著驢耳朵說“比會說話強”。他最后給縣取名“安和”,不是賞賜,是看懂了——安寧和睦,從不是靠圣旨堆出來的,是靠一捧一捧的糧、一塊一塊的磚、一個一個想好好過日子的人,壘起來的。
有讀者問,故事里的“雙胞胎藥”最后怎么樣了?其實不重要了。董建紅懷沒懷上雙胞胎,楊永革最后當了多大的官,甚至皇上后來有沒有再想起這個小縣城,都沒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在那些日子里,有個叫楊永革的縣令,他笨拙地、執拗地、甚至有點無賴地,讓一個縣的人,都過上了能吃飽飯、能笑出聲的日子。
寫這個故事的三年里,我去了不少古鎮,看了很多老縣衙的遺址。有個縣太爺的日記里寫:“吾日三省吾身:一省糧夠否?二省衣暖否?三省童有所教否?”讀的時候突然就想起了楊永革——他大概不會寫這么文縐縐的話,但他做的,其實就是這三件事。
有人說,這故事太“理想化”了,哪有那么多好事都湊在一起?可我總覺得,老百姓的日子,本就該帶著點“理想化”的盼頭。就像楊永革總說的:“日子是熬出來的,盼頭是攢出來的。”你給他們一粒種子,他們能種出一畝田;你給他們一句實在話,他們能記一輩子。
最后一章寫完時,我給楊永革和董建紅的雙胞胎取了名字:楊安、楊和,取“安和縣”的“安”與“和”。我想象著他們長大的樣子,楊安可能像他爹,有點愣,卻實在;楊和可能像她娘,聰明,卻心軟。他們會在安和縣的學堂里讀書,會在田埂上追著那只老驢跑,會聽劉爺爺講當年楊縣令如何“胡鬧”著救了一城的人。
而楊永革呢?他大概還在縣衙里忙,只是頭發更白了些,脾氣更軟了些。董建紅會在旁邊給他剝橘子,像故事開頭那樣。夕陽照在他們身上,院子里的玉米曬得金黃,遠處傳來孩子們放學的笑聲——日子就這么過著,不轟轟烈烈,卻踏踏實實。
這大概就是我想寫的,最圓滿的結局了。
感謝各位陪楊永革走了這么遠。愿你們的日子里,也總有那么點“楊永革式”的執拗和溫暖,有糧吃,有衣穿,有人疼,有事做,有盼頭。
咱們下個故事見。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