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安和“鬧冬”記——雪堆成精,驢寫“欠條”
入冬的第一場雪落得猛,后半夜飄的雪,天蒙蒙亮時,安和縣的房檐、樹梢、田埂就全白了。楊永革是被凍醒的——楊安楊和這對小祖宗,半夜把被子蹬了,倆小腳丫蹬在他臉上,涼得像剛從雪地里撈出來的蘿卜。他剛把被子給娃掖好,就聽見院外傳來“哐當”一聲,跟著是虎頭的大嗓門:“大人!不好了!咱縣衙的雪人成精啦!”
“瞎咋呼啥!”楊永革套上棉襖就往外沖,腳剛邁出門檻就愣了——昨兒傍晚他帶著倆娃堆的雪人,原本就堆在院當心,腦袋是個圓滾滾的麥秸垛,身子是捆干玉米桿,插著兩根胡蘿卜當鼻子、兩瓣蒜當牙,這會兒竟挪到了柴房門口,胡蘿卜鼻子還歪了,像是在偷偷往柴房里瞅,最邪門的是,雪人腳邊還多了串腳印,小小的,像是……娃的腳印?
“你看這腳印!”虎頭蹲在雪地里比劃,“從雪人那兒一直到柴房,跟楊安楊和的小棉鞋印子一個模子!”董建紅也披著衣裳出來了,懷里抱著揉眼睛的楊安,見了雪人也笑:“準是倆小祖宗半夜爬起來鬧的。”她把楊安往雪人前一放,楊安的小棉鞋往雪地上一踩,果然跟那腳印對上了,小家伙還伸手去揪雪人臉上的蒜,咯咯直笑。
正說著,張屠戶扛著把掃帚跑進來,掃帚上還沾著雪,臉凍得通紅:“楊大人!我家老驢……老驢它寫‘欠條’啦!”
這話聽得人一愣。楊永革跟著張屠戶往驢棚跑,剛到門口就瞅見驢棚墻上貼著張紙,紙上歪歪扭扭畫著幾道杠,旁邊還沾著個驢蹄印,蹄印上竟沾著點墨——是楊永革昨兒忘在驢棚的硯臺,這會兒硯臺蓋敞著,墨汁蹭得驢毛上都是,黑一塊白一塊的。
“昨兒我給它添草料,多給了把黃豆,”張屠戶指著那紙直搓手,“今早一瞧,它就把這紙貼墻上了!這是不是嫌我給少了,跟我‘要債’呢?”老驢站在棚里,見人來也不躲,耷拉著耳朵往草料筐里瞅,筐里的草料快見底了,仨小驢駒正圍著筐邊轉,用嘴拱筐底。
“它哪是要債,是討草料呢。”楊永革忍著笑往草料筐里添了把干草,老驢立馬湊過來嚼,嚼著嚼著還抬頭“嗷”了一聲,像是在道謝。楊安被董建紅抱著,伸手去摸驢臉上的墨印,老驢竟低下頭讓他摸,把墨蹭了楊安一臉,逗得眾人直笑。
剛把驢的事弄明白,劉老栓又踩著雪往這邊跑,棉帽上落了層雪,像個白蘑菇:“楊大人!孤兒院的雪堆會‘吐’窩頭!”
這下連董建紅都來了興致。一行人跟著劉老栓往孤兒院走,路上見百姓都往城西跑,說是周員外家的綢緞鋪飄出了“雪花糕”,楊永革擠過去一瞧,哪是什么雪花糕,是周員外家的丫鬟曬的糖霜,被風吹得飄起來,混著雪沫子,倒真像白花花的糕。周員外正舉著掃帚趕糖霜,見了楊永革直喊:“楊大人!我這糖霜要是被風吹光了,廟會的‘糖畫’可做不成了!”
“先別管糖霜了,”楊永革拽著他往孤兒院走,“劉老栓說雪堆吐窩頭,去瞧瞧!”
到了孤兒院院子,果然見墻角堆著個大雪堆,雪堆前擺著仨窩頭,熱氣騰騰的,雪堆頂上還插著雙筷子,像是剛“夾”出來的。劉老栓指著雪堆直跺腳:“我剛從灶房端窩頭出來,轉頭就見這仨窩頭擱這兒了!雪堆上連個印子都沒有,不是它‘吐’的是啥?”
楊和從董建紅懷里掙下來,往雪堆旁跑,小手扒拉雪堆,竟扒出個小布包,布包里裹著半塊窩頭,還沾著點灰毛——又是那只偷黃瓜的兔子!眾人往柴房后一瞅,那兔子正縮在草堆里,嘴里叼著塊窩頭,見人來趕緊把窩頭往草堆里塞,草堆里竟藏著個小窩,窩里堆著五六塊窩頭,都是熱的。
“準是它從灶房偷了窩頭,藏雪堆里怕涼了。”董建紅笑著把兔子抱起來,“前兒我見劉叔把熱窩頭擱窗臺上晾,它準是趁沒人叼來藏了。”劉老栓這才松了口氣,撓著頭笑:“這小畜生,倒知道惜糧。”
正鬧著,西施頂著風雪跑進來,手里攥著塊花布,布上繡的蝴蝶沾了雪,竟像活的似的:“楊大人!銀匠他……他被雪埋了!”
眾人嚇了一跳,跟著西施往銀匠鋪跑。銀匠鋪在街角,門口堆著個大雪坡,雪坡上露著個黑腦袋,正是銀匠,腦袋上還頂著個雪團,像戴了頂白帽子。“我昨兒給鋪子掃雪,堆了個雪坡,”銀匠見人來,趕緊喊,“今早想爬上去拿房檐上的工具,腳一滑就滾下來了,雪坡塌了,把我半截身子埋了!”
虎頭趕緊上去扒雪,扒著扒著竟扒出個銀鐲子,銀鐲子上還纏著根紅繩——是西施上次讓銀匠打的,說是給楊和做周歲禮。“你這雪坡倒是會藏東西,”楊永革笑著把鐲子遞給西施,“趕明兒讓它給你藏糖豆,準丟不了。”西施紅著臉接過來,銀匠在雪地里直咧嘴:“等我出來,再給你打個銀鎖,比這鐲子還亮!”
日頭升到晌午,雪總算小了。楊永革帶著眾人回縣衙,剛進門就見那“成精”的雪人又挪了地方,這次挪到了灶房門口,雪人手里還多了把柴火,是從柴房門口叼的,胡蘿卜鼻子正對著灶房的煙囪,像是在等熱乎飯。楊安楊和圍著雪人轉,楊安往雪人手里塞了塊窩頭,楊和往雪人臉上貼了片糖豆,倆娃笑得直拍手。
董建紅端來剛熬的玉米粥,給眾人分了,又給雪人“喂”了勺粥——粥倒在雪上,化了個小坑,倒真像雪人“喝”了。“你說咱這安和縣,”董建紅靠在楊永革肩上,看著院子里的熱鬧,“夏天有兔子偷黃瓜,秋天有算盤自己跳,冬天連雪人都不安分,咋就這么多怪事?”
“怪事才好呢,”楊永革喝了口熱粥,心里暖烘烘的,“要是天天規規矩矩的,倒沒意思了。你看那雪人,挪來挪去不就是想湊個熱鬧?老驢寫‘欠條’,兔子藏窩頭,都是想跟著過好日子。”
正說著,老驢“嗷”地叫著從門外跑進來,背上馱著仨小驢駒,小驢駒身上都蓋著塊花布,是周員外家的綢緞頭,老驢跑到雪人跟前,用嘴把布扯下來,蓋在雪人身上,像是給雪人穿衣裳。眾人都笑了,楊安跟著老驢“嗷”了一聲,楊和也跟著拍手,雪地里的笑聲漫得老遠,連房檐上的冰棱都像是被震得晃了晃。
楊永革看著這光景,突然覺得這雪天也沒那么冷了。雪人披著綢緞,老驢馱著驢駒,兔子啃著窩頭,孩子們追著雪團跑,連風里都帶著熱粥的香。他端著粥碗,往董建紅手里遞了勺,又往楊安楊和嘴里喂了點,心里琢磨著:等雪停了,就帶著倆娃去渠邊堆個更大的雪人,讓老驢也來幫忙,再讓兔子往雪人懷里塞個熱窩頭——安和縣的怪事,多一件是一件,熱熱鬧鬧的,日子才過得有滋味。
雪又飄了起來,輕輕巧巧的,落在雪人身上的綢緞上,落在老驢的耳朵上,落在孩子們的笑臉上。楊永革往灶房看了眼,鍋里的粥還冒著熱氣,灶膛里的火正旺,他知道,這冬天就算再冷,有這些“奇葩”事陪著,安和縣的日子也準保暖烘烘的,像這鍋玉米粥,稠乎乎的,甜到心里頭。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