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安和“夏日奇譚”——瓜棚說書，驢判“豆案”

入夏的安和縣被日頭曬得蔫蔫的，唯獨渠邊的瓜棚熱鬧。劉老栓搭了個涼棚，架上爬滿絲瓜藤，他搬個小馬扎坐里頭，手里搖著蒲扇，給圍著的孩子們講“兔子偷黃瓜”的老故事——講得正起勁兒，突然“哎喲”一聲拍大腿，“昨兒摘的脆瓜少了仨！準是那兔子又來禍禍！”

話音剛落，就見瓜棚角落的草堆里動了動，那只灰兔子叼著半根脆瓜鉆出來，見人看它，竟把瓜往地上一放，用爪子扒拉著分成小塊，像是要給孩子們分。孩子們“哄”地笑起來，伸手去拿，兔子倒也不躲，蹲在旁邊啃瓜皮，耳朵還跟著劉老栓的故事晃。

“你這小畜生，倒成精了！”劉老栓笑著扔過去塊窩頭，兔子叼著窩頭，“噌”地竄進瓜藤里，沒一會兒又叼出個圓滾滾的東西——是西施做的糖豆糕，沾著瓜葉上的露水，許是偷藏在藤架上的。

正鬧著，虎頭扛著個大冬瓜往縣衙跑，冬瓜上還沾著泥，跑起來“咚咚”響：“大人！不好了！周員外和張屠戶吵起來了！就為這冬瓜！”

楊永革正蹲在院子里給楊安楊和洗尿布，倆娃光著屁股在竹筐里撲騰，濺得他滿臉水花。聞言把尿布往盆里一扔，抄起搭在繩上的褂子往身上一披：“吵啥？冬瓜還能吵出花來？”

跑到街口一看，周員外和張屠戶正圍著個冬瓜瞪眼睛，周員外攥著瓜蒂：“這是我家瓜棚結的！蒂上還系著我家的紅繩！”張屠戶抱著瓜屁股：“胡說！我今早摘瓜時親眼見它長在我家地里！”倆人爭得臉紅脖子粗，冬瓜在中間被擠得“嗡嗡”響。

董建紅抱著換好衣裳的倆娃過來，瞅了眼冬瓜，突然笑了：“你們看瓜身上的印子?！北娙藴愡^去看，冬瓜側面有個歪歪扭扭的“驢蹄印”，正是張屠戶家老驢的蹄子形狀——前幾日老驢蹭瓜棚，蹄子在小冬瓜上踩了下，竟留了個記號。

“這就好辦了！”楊永革拍手，“讓老驢來認！它踩的印子，它指定記得！”虎頭趕緊跑去牽驢，老驢剛到冬瓜跟前，就用鼻子嗅了嗅，然后“嗷”地叫了一聲，用腦袋往張屠戶家的方向頂——那邊的瓜棚藤子正搭在張屠戶家的驢棚邊，顯然是藤子爬過了界，把瓜結到了周員外家地里。

周員外愣了愣，撓著頭笑：“鬧了半天是藤子不安分！”張屠戶也擺手：“算了算了，這瓜分兩半，你一半我一半！”老驢像是怕他倆再吵，用嘴把冬瓜往董建紅跟前拱，楊安伸手去摸瓜，老驢還用耳朵蹭了蹭娃的手，逗得倆娃直拍手。

剛把冬瓜案“斷”完，西施哭喪著臉跑過來，手里攥著個空竹匾：“楊大人！我的糖豆又被偷了！這次連匾都被叼走了！”銀匠跟在后面，手里拿著個鐵夾子，氣鼓鼓地說：“我非逮著那偷糖豆的不可！”

眾人跟著往西施鋪跑，見地上有串濕漉漉的腳印，從鋪子一直延伸到渠邊。跑到渠邊一看，愣住了——那只灰兔子正蹲在渠埂上，嘴里叼著竹匾的邊，竹匾里坐著仨小驢駒，正用蹄子扒拉剩下的幾顆糖豆，老驢站在旁邊“嗷”嗷地護著，像是在給它們放哨。

“合著是一家子作案！”楊永革笑得直不起腰，“老驢望風，兔子偷匾，小驢駒當‘食客’！”張屠戶趕緊去拽驢，老驢卻“嗷”地叫了一聲，用身子護住小驢駒，兔子也叼著竹匾往后退，倆“主犯”倒挺有默契。

董建紅從懷里掏出塊窩頭，遞到兔子跟前：“把匾還回來，給你吃窩頭?！蓖米勇劻寺劊拐姘阎褙彝魇└巴屏送疲缓蟮疬^窩頭，蹦到老驢背上，跟小驢駒湊在一塊兒啃。西施看著空竹匾，又看了看啃窩頭的兔子，“噗嗤”笑了：“罷了，就當給小驢駒解饞了。”

日頭爬到頭頂時，眾人都湊到劉老栓的瓜棚下歇腳。劉老栓切了冬瓜，燉了鍋冬瓜湯，又端出剛蒸的窩頭，眾人圍著石桌坐，楊安楊和坐在竹筐里，手里攥著半塊窩頭往嘴里塞。

“你說咱這安和縣，”周員外喝了口湯，咂著嘴說，“春天驢辦婚，夏天瓜吵架，連兔子都學會偷糖豆了，咋就沒個消停時候？”

“消停了才沒意思呢?！睏钣栏锝o倆娃擦了擦嘴，“你看孩子們多樂呵——冬瓜上的驢蹄印，渠邊的糖豆匾，還有兔子馱著窩頭跑，這些事擱別處是怪事，擱咱安和縣，就是過日子的樂子?！?/p>

正說著，老秀才背著書箱過來，書箱上還搭著個算盤，算盤珠子“噼里啪啦”響：“楊大人！學堂的孩子們編了首新歌，唱給你聽！”說著就拍手起頭，孩子們跟著唱：“安和縣，怪事多，驢當判官兔偷鍋，冬瓜吵架糖豆跑，日子過得樂呵呵……”

歌聲漫過瓜棚，漫過渠水，老驢在旁邊“嗷”地應了一聲，像是在跟著唱，兔子也豎著耳朵聽，嘴里的窩頭渣掉了一地。楊永革看著這光景，突然覺得日頭也不那么曬了，冬瓜湯的香味混著渠水的潮氣，還有孩子們的笑聲，像杯涼絲絲的酸梅湯，喝下去從喉嚨一直爽到心里。

楊和突然從竹筐里爬出來，搖搖晃晃往瓜藤下跑，伸手去夠藤上的小絲瓜，老驢趕緊跟過去，用身子擋住日頭，怕曬著娃。楊永革笑著跟過去，剛要把娃抱回來，楊和卻抓著絲瓜晃了晃，絲瓜“啪嗒”掉下來，正好落在老驢背上，老驢“嗷”地叫了一聲，像是得了個寶貝。

“你看，”董建紅靠在他肩上笑，“連絲瓜都知道湊熱鬧。”

楊永革點頭，看著瓜棚下的眾人——周員外正給孩子們講綢緞上的花紋，張屠戶在給老驢梳毛，劉老栓在添柴燉湯，西施和銀匠在偷偷說悄悄話，老秀才在教孩子們認絲瓜藤上的字——突然覺得，這安和縣的怪事啊，就像瓜藤上的絲瓜，結了一個又一個，看著歪歪扭扭，摸著手感糙，可咬一口，脆生生的，帶著股子甜，是過日子的味道。

日頭慢慢往西斜，渠水映著晚霞，紅得像西施鋪里的糖豆。楊永革抱著楊安，董建紅牽著楊和，往家走時，老驢跟在后面，背上馱著那只兔子和掉下來的絲瓜，小驢駒們蹦蹦跳跳地跟著，蹄子上沾著的糖豆渣，在地上印出串花花綠綠的小腳印。

“明兒說不定又有啥怪事呢?！倍t說。

“有就有唄。”楊永革笑，“只要老驢還在，兔子還偷嘴，孩子們還能這么唱歌，啥怪事都好?！?/p>

晚風從渠邊吹過來，帶著絲瓜藤的清香，吹得人心里透亮。楊永革知道，安和縣的夏日還長，怪事也還多，但只要這股子熱乎勁兒在，日子就永遠像劉老栓燉的冬瓜湯，稠乎乎的，暖烘烘的，喝一口，渾身都舒坦。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