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安和“瘋拜年”——驢戴官帽，兔挎禮盒，糖豆藤下討彩頭
大年初一的鞭炮聲還沒炸透安和縣的晨霧，驢棚就先鬧了“官樣”——老驢叼著去年秋戲扮官時(shí)戴的紙官帽往頭上扣，帽翅歪在一邊，沾著去年的糖豆渣；仨小驢駒跟在后面，用嘴叼著紅綢帶往它身上纏，纏得像團(tuán)亂麻，蹄子踩在沒化的雪地上“咯吱咯吱”響，活像支要去“巡街拜年”的瘋驢隊(duì)。
這事的由頭，是楊安大清早扒著窗喊“拜年要磕頭”。老驢蹲在窗臺(tái)下啃凍硬的饅頭，聽見“拜年”倆字，突然用蹄子扒了扒驢棚梁上掛的紙官帽——那帽子是周員外去年用紅紙糊的，糊得歪歪扭扭，卻沾了不少金粉，在晨光里閃得晃眼。董建紅給倆娃穿新棉襖時(shí)瞥見了，往它嘴里塞了顆酥糖：“咋？驢大人想當(dāng)‘拜年官’？”沒成想老驢“嗷”地叼著官帽就往外跑，路過(guò)灶房時(shí)還叼了塊剛蒸的棗花饃，算是“拜年禮”。
頭樁瘋事是“驢官巡街”。老驢戴著紙官帽往村東頭跑，見誰(shuí)都用蹄子扒扒帽檐，算是“拱手”。張屠戶正蹲在門口貼春聯(lián)，見它歪著帽翅跑來(lái)，往它嘴里塞了塊醬肉：“驢大人拜年啦？這帽翅咋歪了？”伸手幫它把帽翅扶正，扶完了又往它背上搭了串鹵豬耳：“給娃們帶的彩頭！”老驢“嗷”地應(yīng)了聲，叼著豬耳往劉老栓家跑，跑過(guò)西施鋪時(shí)，西施正往竹籃里裝糖豆，見了趕緊抓了把往它背上的紅綢帶里塞，塞得糖豆順著綢帶往下掉，學(xué)童們跟在后面撿，喊著“驢大人撒糖啦”。
劉老栓家的院門敞著，院里曬著去年的紅薯干。見老驢往院里進(jìn)，劉老栓舉著根煮好的玉米往它嘴里送：“拜年得有回禮！”老驢用嘴叼著玉米往地上放，又用蹄子扒了扒自己的官帽——像是讓他看“官樣”。劉老栓笑得直揉肚子：“驢大人這官當(dāng)?shù)皿w面！”往它背上的筐里塞了袋炒瓜子，“給孤兒院的娃們帶去！”仨小驢駒蹲在旁邊，用嘴叼著紅薯干往筐里扒，扒得比誰(shuí)都勤快，逗得劉老栓的小孫子直拍手：“小驢也拜年！”
這邊老驢的“巡街隊(duì)”越走越熱鬧，那邊兔子早挎著個(gè)繡花小禮盒往各家串了——禮盒是周員外用竹篾編的，上面糊了層紅紙，里頭裝著顆顆裹著糖霜的糖豆，算是“兔式拜年禮”。它往每家門檻上放顆糖豆，再用爪子扒著門框鞠個(gè)躬，活像個(gè)小貨郎。王二嬸正往餃子餡里撒鹽，見兔子往門檻放糖豆，往禮盒里塞了個(gè)剛包的餃子：“給驢大人的回禮！”兔子用爪子扒著餃子往禮盒里挪，挪不動(dòng)就急得“噗”地蹦，蹦得餃子掉在雪地上，被老母雞叼走，逗得王二嬸直笑：“這禮還帶飛的？”
最瘋的是“討彩頭大賽”。老驢把背上的筐往戲臺(tái)旁一放，筐里的豬耳、瓜子、糖豆堆得冒尖，算是“彩頭堆”。周員外扛著匹紅布跑過(guò)來(lái)，往筐里放了件小棉襖：“給娃們添件暖衣！”銀匠拎著個(gè)剛打的銅長(zhǎng)命鎖往筐里放：“給楊安楊和的！”連學(xué)堂的老秀才都揣著本舊書往筐里塞：“給娃們念故事用！”
學(xué)童們圍著彩頭堆直嚷嚷，二柱舉著自己寫的“?！弊趾埃骸拔矣眠@個(gè)換糖豆！”老驢用蹄子往他手里推了把糖豆，推完了又用蹄子指了指自己的官帽，像是讓他給“官帽”貼福字。二柱踮著腳往帽上貼，貼得歪到了帽翅上，老驢竟也不惱，戴著歪福字的官帽往孤兒院跑，跑一路引得路人直笑。
孤兒院的小娃們?cè)绲仍谠豪?，見老驢跑來(lái)，全撲過(guò)去圍著想摸官帽。老驢蹲在地上，讓小娃們輪流摸帽翅，摸一下往手里塞顆糖豆，塞得每個(gè)娃手里都攥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董建紅往筐里的小棉襖上縫了朵布花：“給最小的娃穿！”楊和舉著銅長(zhǎng)命鎖往老驢頭上戴，戴不上去就往它耳朵上掛，掛得鎖“叮當(dāng)”響，老驢用舌頭舔了舔他的臉，舔得娃咯咯直笑。
午后的瘋事出在糖豆藤下。原是楊安抱著顆大糖豆往藤上掛，想“給藤拜年”，沒成想藤上竟掛著個(gè)小布包——是去年冬宴時(shí)藏的，包里裹著幾顆沒吃完的硬糖豆，硬得能當(dāng)石子兒。老驢見了，突然用蹄子往藤下的雪地里扒坑，扒出個(gè)小陶罐，罐里竟是周員外去年埋的酒——說(shuō)是“年酒”?！斑@得給大伙分著喝！”楊永革笑著往每個(gè)碗里倒了點(diǎn)，酒里混著點(diǎn)糖豆香，甜滋滋的。老驢用嘴叼著個(gè)小碗往小娃們手里送，送完了往自己嘴里倒了點(diǎn)，辣得直晃腦袋，逗得小娃們直拍手。
日頭慢慢往西斜，雪又開始下了，輕輕落在老驢的官帽上，落在兔子的禮盒上，落在糖豆藤的布包上。老驢叼著空筐往驢棚跑，跑一路回頭望，像是在數(shù)哪家還沒拜到；兔子扛著禮盒跟在后頭，禮盒里還剩顆糖豆，是給火狐留的；學(xué)童們跟著往家跑，手里攥著討來(lái)的彩頭，嘴里喊著“明年還跟驢大人拜年”。
“明兒初二，讓驢大人帶著娃們?nèi)デ叞菽臧桑倍t輕聲說(shuō)，“給渠神也磕個(gè)響頭?！?/p>
“準(zhǔn)得去，”楊永革笑，往驢棚看了眼，老驢正用蹄子把官帽掛回梁上，帽翅上的歪福字還晃悠悠的，“你看它把筐刷干凈擺門口了，是留著明兒再裝彩頭呢?！?/p>
渠邊的風(fēng)一吹，帶著酒的香和糖豆的甜，吹得老驢的官帽“嘩啦”響。楊永革知道，安和縣的“瘋拜年”才剛開頭——老驢的官帽明天還能戴，兔子的禮盒明天還能挎，糖豆藤下的硬糖豆說(shuō)不定真能泡軟了分著吃，連風(fēng)刮過(guò)都會(huì)帶著“拜年的暖”和“彩頭的甜”。
老驢突然對(duì)著西邊的晚霞叫了聲，叫聲里帶著歡實(shí)，仨小驢駒跟著“嗷嗷”叫，兔子也“噗”地蹦了蹦，叼著顆糖豆往老驢嘴里送。楊永革笑著往驢棚里添了把新草：“睡吧驢大人，明兒還得去渠邊拜年呢。”
遠(yuǎn)處的孤兒院傳來(lái)小娃們的笑聲，混著糖豆的甜香和酒的暖，把安和縣的大年初一烘得軟乎乎的。他知道，這拜年啊，就該這么瘋——驢戴帽，兔挎盒，藤下彩頭堆成坡，娃笑，驢叫，年沒過(guò)，湊在一塊兒，就是安和縣最實(shí)在的熱鬧，是哪怕日子簡(jiǎn)單，也能湊出來(lái)的紅火。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