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安和“瘋夏至”——驢馱冰，兔晾醬，糖豆架下守涼甜
夏至的日頭毒得像潑了熱油，安和縣的土路被曬得冒白煙，腳踩上去能燙得人直跳，連狗都蜷在屋檐下吐舌頭，可村頭老井旁偏先鬧起了“涼動靜”——不是井水漫出來的濕涼，也不是樹蔭篩下的碎影，是老驢叼著個青陶甕往井臺跑時(shí)，甕口晃出的碎冰碴混著薄荷香，冰碴子掉在地上“滋啦”化出小濕印；是兔子蹲在糖豆架下扒醬缸時(shí)，爪尖沾的醬沫子蹭著藤上的水珠，醬沫子滴在石板上，倒像給石板點(diǎn)了顆褐麻子；連井旁老槐樹的枝椏上，都被學(xué)童們拴了串“涼鈴鐺”——是掏空的竹筒里凍了井水，風(fēng)一吹“叮咚”響，冰碴子順著竹筒縫往下掉，活像給這場“夏至瘋事”掛了串會淌涼的銀鈴。
這事的由頭，是西施前兒蹲在糖豆架下扇竹扇，扇得扇面“嘩啦”響，卻還是直嘆氣：“這天熱得邪乎，糖豆掛在藤上都蔫頭耷腦，要是有冰鎮(zhèn)著，保準(zhǔn)脆生生的。”這話被趴在井臺邊啃青草的老驢聽了去——它正啃著帶露水的草，草葉上的水珠沾在嘴邊，倒算點(diǎn)涼乎氣。一聽見“冰”字，老驢突然支棱起耳朵，用蹄子扒了扒井旁的青陶甕，甕底還沾著去年存冰時(shí)結(jié)的泥痂。楊永革正往井里放木桶打水，瞅見這光景直樂：“咋？驢大人想當(dāng)‘運(yùn)冰的腳夫’？”沒成想第二天雞還沒叫，天剛蒙蒙亮，老驢就叼著陶甕往村西跑——村西有周員外家挖的冰窖，冬天存了滿窖冰，夏天取出來鎮(zhèn)肉鎮(zhèn)酒，金貴著呢。仨小驢駒迷迷糊糊跟在后面，見老驢叼著陶甕跑，也學(xué)著用嘴叼掉在地上的草繩，想往一塊兒拽，可草繩滑溜溜的，拽不動就急得用蹄子扒陶甕，“哐當(dāng)哐當(dāng)”扒得甕沿磕出個小豁口，活像仨“幫倒忙的小笨貨”，跑一路還把草繩纏在了自個兒蹄子上，掙得“嗷嗷”叫，逗得早起挑水的張屠戶直拍大腿：“這是給冰甕掛‘絆馬索’呢！”
頭樁瘋事是“驢馱冰”。老驢叼著陶甕蹲在冰窖旁等，周員外披著粗布褂子來開窖，窖口蓋的厚草簾一掀開，涼氣“呼”地涌出來，帶著股子土腥氣，吹得老驢直晃腦袋，耳朵都耷拉下來了。周員外拿鑿子鑿了塊臉盆大的冰，冰碴子濺在他手背上，涼得他“嘶”了一聲，趕緊往陶甕里放，又往冰上蓋了層干稻草：“蓋嚴(yán)實(shí)嘍！別讓日頭曬化了，到時(shí)候剩半甕水！”老驢叼著陶甕往回跑，跑起來蹄子“嗒嗒”響，甕里的冰撞著甕壁“哐啷哐啷”響，倒像敲小鼓。跑過張屠戶家肉鋪時(shí)，張屠戶正往肉案上蓋濕布，見它甕口冒白氣，趕緊從案下摸出塊冰鎮(zhèn)的醬豬耳——是他特意鎮(zhèn)在井水里的，往老驢嘴里一塞：“驢大人辛苦！嘗嘗涼乎的！”老驢“嗷”地叫了聲，叼著豬耳接著跑，跑過渠邊時(shí)，董建紅正往菜畦澆井水，見了趕緊掐了把剛摘的薄荷，往陶甕縫里一塞：“給冰添點(diǎn)‘涼幌子’！等下鎮(zhèn)糖豆，帶著薄荷香，吃著更清爽！”
老驢叼著塞了薄荷的陶甕往糖豆架跑，仨小驢駒這會兒學(xué)乖了，蹲在渠邊當(dāng)“望冰哨”，見著誰家小孩往陶甕旁湊就“嗷嗷”叫——怕他們伸手摸冰凍著。有個穿開襠褲的小娃，大概是聞著冰涼氣了，顛顛地跑過來想扒甕沿，小驢駒“呼”地沖過去，用腦袋輕輕把小娃頂?shù)猛笸耍瑳]成想小娃站不穩(wěn)，“噗通”坐在地上，咧開嘴就哭。老驢趕緊停住腳，用嘴叼著顆剛從藤上摘的紅糖豆，往小娃嘴里送，小娃含著糖豆，甜得瞇了瞇眼，眼淚還掛在腮幫子上呢，就咧開嘴笑了，逗得蹲在渠邊洗衣的王二嬸直笑：“驢大人倒會哄娃，顆糖豆就把哭臉變成笑臉了！”
這邊老驢馱冰馱得熱鬧，那邊兔子早扛著個粗瓷碗往醬缸跑了——缸里是西施腌的糖豆醬，醬色褐紅，里頭還泡著整顆的糖豆，就等夏至這大太陽“曬醬發(fā)香”。兔子蹲在醬缸旁，前爪扒著缸沿，后爪蹬著地，歪著腦袋往缸里瞅，然后用爪子往醬里扒，想把沉在底下的糖豆翻上來。可醬稠乎乎的，一扒就濺，濺得它滿臉都是醬沫子，連耳朵尖上都沾了點(diǎn)，活像個“醬臉小糊涂”。劉老栓正往院里搭涼棚，見它把醬翻得勻勻的，就是臉實(shí)在埋汰，往它跟前的粗瓷碗里舀了勺剛熬的綠豆湯：“兔護(hù)衛(wèi)歇會兒，喝點(diǎn)湯解解渴！”兔子用爪子扒著碗邊，“呼嚕呼嚕”往嘴里送，喝完了還舔了舔碗底，然后又蹲回醬缸旁，往醬里撒了把剛摘的青糖豆——大概是覺得醬不夠甜，撒得東一顆西一顆，有的還掉在了缸外，急得它“噗”地蹦起來，蹦得醬缸晃了晃，差點(diǎn)把缸底的醬晃出來，逗得劉老栓直笑：“你這是給醬添甜呢，還是給地皮撒糖豆？”
最瘋的是“涼夏互助隊(duì)”。糖豆架下擺開了“涼物攤”：西施端來個木盆，里頭是冰鎮(zhèn)的糖豆，冰碴子裹著紅亮亮的豆，看著就涼；王二嬸提了桶綠豆湯，湯里漂著幾片薄荷葉，桶邊還搭著個粗瓷碗；劉老栓擺了碟腌黃瓜，黃瓜條脆生生的，上面撒了點(diǎn)辣椒面；連學(xué)堂的學(xué)童們都湊過來，把采的野草莓倒在個小竹籃里，算是“夏至小涼鋪”。周員外扛著塊新做的竹涼席跑過來，往糖豆架下一鋪：“給驢大人鋪著歇腳！”席子上還留著竹篾的印子，周員外手藝糙，竟在席角歪歪扭扭繡了顆糖豆，針腳大得能塞下指頭。老驢用蹄子扒了扒涼席，竟從陶甕里叼出塊小冰碴，往席角一放——算是“涼席寶”，冰碴子慢慢化，在席上洇出個小濕圈。老秀才搖著蒲扇蹲在剛搭好的涼棚下，瞇著眼念：“驢馱冰，兔晾醬，夏至架下瘋得涼”，念完了往兔子的醬缸里撒了把干花椒：“撒點(diǎn)這個，防蒼蠅！不然蒼蠅叮了醬，吃著鬧心！”
學(xué)童們也來湊熱鬧。二柱搶著幫西施翻冰鎮(zhèn)糖豆，翻著翻著就往嘴里塞一顆，被西施拍了下手背：“先別吃！等大伙兒都來了分著吃！”二柱趕緊把糖豆咽下去，抹了抹嘴又接著翻；胖丫幫王二嬸看綠豆湯桶，見有螞蟻往桶邊爬，就用小樹枝趕，趕得螞蟻繞著桶跑，她倒樂得咯咯笑；楊安舉著個小竹籃，里頭是董建紅切的西瓜塊，往每個人手里遞，遞到老驢跟前時(shí)，老驢用嘴叼著西瓜塊往楊和嘴里送，楊和沒接住，西瓜塊掉在地上，沾了點(diǎn)土，他也不嫌，撿起來擦了擦就往嘴里塞，逗得眾人直笑。
正忙得歡，火狐叼著狐貍崽從渠對岸跑過來，狐貍崽嘴里叼著只肥螞蚱，大概是跑熱了，往“涼物攤”旁一蹲，用爪子扒了扒張屠戶擱在一旁的醬豬耳——想換點(diǎn)涼的。老驢看了，用嘴叼著個小陶碗，往碗里舀了勺綠豆湯，往狐貍崽跟前送。狐貍崽舔了舔湯，大概覺得涼，抖了抖耳朵，把螞蚱往碗旁一放，算是“回禮”，逗得張屠戶直拍大腿：“這狐貍倒懂規(guī)矩，還知道以物換物！”
日頭慢慢往頭頂爬，熱得更邪乎了，可糖豆架下卻涼快得很。老驢蹲在竹涼席上，陶甕里的冰還沒化透，薄荷香混著冰涼氣往四處飄；兔子蹲在醬缸旁，總算把醬翻得勻勻的，正用爪子往臉上蹭醬沫子，越蹭越花；學(xué)童們圍著“涼物攤”，你嘗顆糖豆我喝口綠豆湯，鬧得歡。楊永革往井里吊了桶水，往每個人手里的帕子上澆了點(diǎn)：“擦擦汗！”老驢用蹄子扒了扒他的褲腿，像是也想擦，楊永革笑著往它腦門上潑了點(diǎn)井水，涼得老驢“嗷”地叫了聲，甩了甩腦袋，水珠濺了周圍人一臉，倒引得大伙兒都笑了。
誰都沒留意，糖豆架最密的那處藤下，西施藏了個小竹籃，籃子里是用冰鎮(zhèn)著的糖豆糕，糕上還撒了點(diǎn)桂花。等日頭稍斜了些，她才把籃子拎出來，分給眾人：“嘗嘗！冰過的！”老驢叼著塊糖豆糕，沒往嘴里送，反倒往蹲在一旁的狐貍崽跟前放，狐貍崽猶豫了下，叼著糕往火狐懷里鉆，火狐用尾巴掃了掃老驢的腿，算是謝了。
風(fēng)從渠邊吹過來，帶著點(diǎn)水汽，吹得老槐樹上的涼鈴鐺“叮咚”響，也吹得糖豆藤輕輕晃。老驢趴在涼席上，仨小驢駒擠在它肚子底下，正舔著甕壁上化的冰水；兔子蹲在醬缸旁，大概是困了，眼皮子耷拉著，爪子還搭在缸沿上；學(xué)童們躺在涼棚下，嘴里含著糖豆，沒多久就打起了小呼嚕。楊永革看著這光景，笑著往醬缸旁搭了塊布：“別讓落了灰。”他知道，安和縣的夏至就該這么瘋——驢馱冰，兔晾醬，糖豆架下藏著涼，人笑，驢叫，暑氣消，湊在一塊兒，就是熱天里最實(shí)在的舒坦。
（未完待續(xù)）
諸位看官且慢——先別翻頁，聽我這碎嘴作者扯幾句。
寫安和縣這堆“瘋事”時(shí)，我正蹲在老家的老槐樹下啃西瓜，西瓜汁順著胳膊肘往下淌，滴在樹根的青苔上，驚得幾只螞蟻慌忙搬家。那會兒突然就想，這日子啊，哪能全是一本正經(jīng)的“過日子”？總得有點(diǎn)“瘋氣”——就像老驢非得叼著陶甕去馱冰，明明蹄子滑得站不穩(wěn)，偏要當(dāng)那“運(yùn)冰把式”；就像兔子蹲在醬缸旁翻醬，翻得滿臉都是醬沫子，還不忘往醬里撒把青糖豆，仿佛醬不甜就對不起這夏至的日頭。
有看官私信問：“你寫的驢咋不耕地？兔子咋不打洞？安和縣的人咋天天不干活，凈瞎折騰？”
嗨，這您就不懂了。老驢耕地是本分，可它馱冰給娃們鎮(zhèn)糖豆，是本分之外的“甜”；兔子打洞是天性，可它蹲在醬缸旁守著醬發(fā)酵，是天性里的“憨”；安和縣的人也干活——春種秋收、紡線織布一樣不落，可他們肯陪著老驢瘋、跟著兔子鬧，是把日子過出了“響”。您想啊，要是老驢只知耕地，兔子只知打洞，人只知干活，那日子不就像沒撒糖的粥？稠是稠，卻少了點(diǎn)能咂摸半天的甜。
寫“驢馱冰”那章時(shí)，我娘正坐在旁邊擇豆角，聽我念叨“老驢叼著冰甕跑，冰碴子掉地上滋啦響”，她突然插了句：“你咋知道它不覺得冰？”我愣了愣，倒覺得這問得好。或許老驢叼著冰甕時(shí)，蹄子被冰碴子凍得發(fā)麻，可它瞅見小娃含著糖豆笑，大概就忘了凍；或許兔子翻醬時(shí)，醬沫子辣得它眼睛發(fā)酸，可它聞著醬里的甜香，大概就忘了酸。這就像咱過日子，誰還沒點(diǎn)“凍得發(fā)麻”“辣得發(fā)酸”的時(shí)刻？可只要心里有那點(diǎn)“糖豆甜”，就肯咬著牙往前跑——哪怕跑起來搖搖晃晃，像老驢叼著冰甕似的。
還有看官說：“你寫的這些事太假，哪有狐貍跟人換綠豆湯的？哪有小驢駒幫著趕雀的？”
您要是較真，那它確實(shí)假——狐貍哪懂“以物換物”，小驢駒哪知道“護(hù)甜”？可您要是不較真，就當(dāng)是咱心里的那點(diǎn)“盼頭”。盼著鄰里能像安和縣的人那樣，張屠戶肯把冰鎮(zhèn)的醬豬耳給老驢，西施肯把藏著的糖豆糕分給狐貍；盼著日子能像糖豆藤那樣，哪怕長在土坷垃里，也能纏纏繞繞往上爬，結(jié)出紅亮亮的糖豆；盼著咱自己也能像老驢那樣，哪怕蹄子滑，也敢叼著冰甕往前跑——跑著跑著，說不定就把冰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馱到了糖豆架下。
寫這章“瘋夏至”時(shí)，我特意讓老驢往小娃嘴里塞糖豆。小娃哭了，糖豆一遞就笑了——其實(shí)哪是糖豆甜？是有人肯哄著那點(diǎn)“小委屈”。就像咱過日子，誰還沒個“坐在地上哭”的時(shí)刻？要是有人遞顆“糖豆”，哪怕是歪歪扭扭、沾著點(diǎn)土的，心里也能暖乎半天。所以我寫老驢不只會馱冰，還會哄娃；寫兔子不只會翻醬，還會把掉在地上的糖豆扒回來——它們不是“驢”和“兔子”，是咱身邊那些肯遞“糖豆”的人。
往后寫安和縣，還得瘋——秋分時(shí)老驢說不定要去摘棉花，把棉花絮叼得滿天飛；冬至?xí)r兔子說不定要去包湯圓，把湯圓搓得歪歪扭扭；開春時(shí)火狐說不定要帶著崽來拜年，叼著野山棗往人手里送。您別嫌假，也別嫌碎，就當(dāng)是在熱天里啃口冰鎮(zhèn)西瓜，在冷天里喝碗熱湯——圖個舒坦，圖個甜。
要是您看的時(shí)候，能想起自己身邊的“老驢”“兔子”，想起誰曾給您遞過“糖豆”，那我這碎嘴作者就沒白扯。
行了，不耽誤您看老驢守著冰甕打盹了——下章更瘋，您且等著。